十分钟后，徐开媛家

    带着被锁魂鞭控制住的周伊然、一行人回到了徐开媛家中。

    客厅里，徐开媛紧紧拉着周伊然的手不愿松开，而周文伦却无法相信面前这个人就是他的小女儿，一时间陷入困惑之中无法自证。

    出于保护周伊然的存在，客厅里并没有点灯，只是亮起了一个小小的台灯。

    虽说随着年纪的增长周伊然的实际年龄已有十岁，可她在三岁时便以陷入昏迷因此心里年龄不过停在三岁小孩的阶段。

    她从没有见过这么多人同时出现在面前，再加之畏惧星影的身份，出于害怕只得往徐开媛怀里躲。

    待客厅里逐渐安静下来，徐开媛这会也在静静地打量着面前这个小孩，此刻她心里有一种无以言喻的难受，只是对着周伊然道：“我在梦里见过你。”

    虽然只是轻声而言的一句话，但这却也是徐开媛平日所执念。

    偶有挂念依然时，在梦里她总能见到有一个小孩向自己奔跑而来，而面前小孩即梦中小孩。

    抚上那冰冰凉凉的幼小脸庞时，徐开媛泪渐落目，点滴线状泪珠全然落在了周伊然的额头上。

    徐开媛再次确认问道：“你真的是我的伊然吗？”

    周伊然凝目欲泪，心头万分激动情绪翻涌：“八月怀胎，未敢忘母恩；绝望心伤日，我随妈妈同死。”

    这一刻徐开媛再也压制不住心中所念、将周伊然紧紧抱在怀中似乎要将她给揉进骨子里。

    不仅仅是徐开媛，周文伦在备受冲击之中眼角滑落无声泪水，他的嘴巴因为抽搐而难以张开，声音模糊不清：“你是伊然？可你为何会变成这样？若你是周伊然，那病床上的人....”

    提及与此，时惜在旁解释道：“躺在病床上那个植物人周伊然已死，这个才是周伊然的本体，死后残留在虚无之中的一块意识体。”

    周文伦整片大脑彻底陷入空白之中，他已经听不清时惜所说的其他东西了，他所能听到的只有“已死”“意识体。”

    见周文伦依旧没明白，星影补充道：“按照人类的话来说，她现如今就是死亡过后所演化而成的鬼魂。”

    “我不信！”周文伦愤怒激昂起身，他接受不了周伊然已死这个事实。

    “我的女儿现在依旧在病床上躺着，你们休想诅咒她！”

    周文伦颤抖着双手愤怒直指周伊然，厉目如亮刃似乎要将她给活剐：“我不管你是人还是鬼魂，你这样的怪物赶紧给我消失，不许再出现在我面前。”

    与妈妈相认的周伊然此刻依旧曾经在悲伤之中，而对于周文伦这样无情又带有攻击性的话语无疑是再一次让周伊然又伤心了。

    听到怪物二字周伊然笑了，笑声凄厉又刺耳、待笑声尽落只剩悲伤：“你说我是怪物？那你为何十年前又要将我这个怪物抱回家？”

    周文伦猝不及防浑身打了一个激灵：“你...你怎么会知道.....”

    越是思索着，周文伦的脸色就越是难堪，他控制不了自己的思想、竟然开始有了相信她就是伊然的念头。

    周伊然无声落泪，对于周文伦她已经是不存在任何念想了，她只心疼自己的妈妈徐开媛。

    她不想再做黑暗里的那个影子，这让她感到疲惫。

    “不错，我已经死了，在十年前被流产的那个晚上我就死了。”

    在那个被鲜血浸润的产床上，周伊然被迫开眼提前见到了这个世界。

    当周伊然还在妈妈的肚子里安然入睡，在药物的催化作用下窒息感层层向她逼迫而来。

    她想要反抗，想要告诉妈妈自己很难受，然而却无法向妈妈传递求救信息。

    还没等她有所反应，在手术器具的作用之下她连带着胎盘一起被压力工具抽出了体外。

    忽如其闹的环境变化让周伊然懵了，她害怕、她想回到妈妈的身体之中。可惜的是，她没有这个选项。

    周伊然哭了，清脆且又稚嫩的婴儿哭嗓声瞬间传遍了整个流产手术室。

    就在她忙碌又慌张地急于了解这个世界时，妈妈出现了。

    那是周伊然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妈妈徐开媛，白色床单、赤色鲜血，妈妈就像是被沾满了鲜血的天使。

    然而仅仅只是见了一眼，周伊然就被抱走了，她无助又害怕只得以哭声求助。

    可惜的是没有人将她的求助听入耳，被抱走之后她便被放置在角落中了，等待她的是一块白布被蒙到了脸上。

    十分钟过后，因为呼吸不畅她再也哭不出来了，就在呼吸和视线逐渐迷糊时、她离开了这个短暂存在过的世界。

    回忆起那短暂的十来分钟生命，周伊然倍感嘲讽：“我带着希望投生于这个世界，然而等待我的却是出生即死亡。”

    “对不起....”这会徐开媛已经哭成一个泪人了，她知道这流产过后的一切，然而她还是选择了漠视。

    当女儿的哭声停止时，躺在病床上的徐开媛也跟着心死了。

    周伊然看不得妈妈难过，妈妈一哭，她就心疼。

    她想要伸手帮妈妈将眼泪给擦拭掉，然而又担心自己冰凉的手会让妈妈感到不适，犹豫再三手还是僵在半空中没敢落下。

    周伊然轻声安慰道：“妈妈，错的人不是你，是他。”

    回看向周文伦，周伊然刚才那心疼又怜惜的温柔深情也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只有厌恶和憎恨。

    “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你，你才是罪魁祸首。”

    周文伦想要解释，然而话说出口时却又止住了。

    相比于解释，周文伦心中还有一个问题，他忐忑开口道：“明明我从垃圾桶里将你抱走的时候你还有呼吸、还会哭喊，怎么可能.....”

    即便相信面前人真的是周伊然，但他还是无法接受周伊然已经死亡这件事情。

    “哼，”周伊然冷目不屑嗤笑。

    “就这样死去岂不是太便宜你了，我要报复你、我要折磨你，我要拉着你一起下地狱！我要你看着我一点一点长大、要你看着我一天一天死去，我要让你陷入绝望痛不欲生，我要让你为自己的错误行为付出代价！”

    此话一出，全场所有人都陷入震撼，尤其是直面感官到周伊然的怨气渐渐扩散、渲染全场，就是时惜和星影二人都受到强有力的压迫感。

    如若是这样的话，时惜也就明白为何周伊然能够得以控制身体重生了。

    在这样强大的怨念驱使之下，足以逆天改命。

    哪怕现如今她只是一个残缺的意识，但只要让周文伦坚信自己还活着就足以。

    给他生的希望，告知死的绝望，在如复一日的煎熬中施加折磨；无以抽离苦痛、无以救治办法，让他渐渐在绝望中耗尽心血。

    目睹至亲之死却无以援助，这样的报复令人感到寒颤。

    直到这一刻周文伦才意识到自己彻彻底底被耍了，他无力后退两步、脚步踉跄被自己绊倒在了地上。

    往日那个英气神武的警察队长已经不在，现如今在周伊然面前的只是一个历经报复、面容苍白渐入沧桑的父亲。

    周文伦目光呆滞，入目无神扫视着面前的一切。

    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后，他却意味深长地笑了，冲天大笑不见丝毫情绪、笑容倒挂泪水只得苦涩。

    可即便是如此，周文伦却没有半分愤怒以及埋怨，目光所及周伊然身上只有愧疚残留。

    他叹气一声、语气温柔又慈祥：“伊然，你的报复、爸爸认了。”

    周文伦认，他全都认。

    “你的生病会让爸爸难过、但是你的存在却组成了我的全部开心。如若再来一次，我还是会那样选；哪怕你要报复我、我也会坚持将你带在身边，永永远远。”

    在此之前，周伊然无比憎恨这个爸爸；可是到了现在、听完他这一番自述周伊然是怎么也恨不起来了，可怕的是她竟然还会出现心疼的怪感。

    “不.....”周伊然后退两步，因为无助只得依靠在妈妈徐开媛怀中寻求帮助。

    周伊然十分坚定道：“我不会跟你回去的，我只要妈妈。”

    目睹着眼前这一切，徐开媛陷入呆滞、就连怀抱周伊然的动作都变得麻木。

    她看向怀中的女儿，低头时一颗晶莹泪水直接掉落在周伊然的眉心。

    徐开媛不愿意提及过去，但是流产这个事情在她心里一直都是迈步过去的坎，现如今已经演化成为一个心病。

    待情绪平稳渐渐回神，徐开媛道：“可是伊然，妈妈也有错，妈妈不应该因为一时冲动将你流产，是妈妈造就了你的痛苦。”

    这事周伊然岂会不知，可她就是喜欢妈妈呀。

    但说道流产一事，她其实也有事相瞒，眼神回避目光躲闪可见心虚。

    “妈妈，伊然不怨你；现如今伊然回来了，伊然是你唯一的小孩，过去的事情我们就不要再提了。”

    “好！”徐开媛哽咽应下，她确实也是只剩下伊然了。

    不过星影对此事可是有不同意见，他提问道：“周伊然，你确定你就是妈妈唯一的小孩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周伊然不明星影为何说这话，被这提问弄得有点心慌。

    时惜将命簿拿出，一页一页翻看着徐开媛的相关资料。

    “2019年5月4日，孕2月，摔倒在家中浴室无故流产。”

    “2020年10月26，怀胎6月胎儿心脏骤停。”

    “2022年11月4日，两月大婴儿因窒息死亡。”

    有关于徐开媛这些年来的流产相关，时惜照着记录一字一句全部念出。

    每说一个，周伊然的脸色就难看一分，到最后竟有点恼怒成羞的意味：“够了，死都死了，还在这里说什么！”

    徐开媛离周伊然很近，这会周伊然忽然一怒吼让她也有被吓到，她不明白为何周伊然忽然会有这么大的情绪。

    眼看事情就要败露，周伊然先声为主抢夺话语权怼时惜道：“你们就是看不得我和妈妈相认，你们究竟是什么居心？”

    周伊然这点小愤小怒吓一吓徐开媛也许还行，但可吓不了时惜。

    时惜收起命簿步步上前紧逼周伊然，倾身而下时虽一脸平静但也不怒自威：“你敢说这三个孩子的死亡和你没有关系吗？要当妈妈唯一的小孩，可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周伊然急了，情急之下扑腾着手想要推开时惜，骂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呢！”

    星影快步上前将两人隔开，这会面对周伊然已然换上一副冷漠面孔：“请注意你的行为和措辞，如若不然我直接将你给收走！”

    作为化魂师，他还是有这个权利和义务的。

    这下周伊然不敢轻举妄动了，然而对上妈妈带有质疑意味的视线时却又因为心慌而连连后退，解释道：“妈妈，我绝不会做这些事情，你不要听他们说。”

    徐开媛这会心里乱得很，但即便如此她还是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而后尝试开口问道：“伊然，你在我身边呆了多久了？”

    周伊然语塞，如若说出来了岂不是就暴怒了。

    周文伦答道：“七年！3岁陷入重度昏迷，如若我没猜错至那以后你也许一直就和妈妈呆在一起吧！”

    他不愿再看悲剧接连，虽然这话会让周伊然难堪，但他犹豫过后还是决定说出。

    “谁要你插话！”周伊然不满回驳，她讨厌死这个爸爸了。

    徐开媛不愿勾起过去伤心回忆，但一想到那三条无辜的生命她就揪心刺疼难忍，连带着说话语气都严厉起来：“你莫要骗我，是否与你有关。”

    周伊然欲言又止，“我......”

    这话真要说出口，也许妈妈就不会原谅她了。

    徐开媛多么希望她能够说一个不字，真要周伊然说她便相信。

    但可惜的是，周伊然犹豫了。

    这边也就意味她默认了，三个小孩的死亡和她脱不了干系。

    徐开媛震惊无比，她怎么也想不到周伊然竟然会干出这样的事情出来。

    “你......你怎么能干出这样的事情，那可是三个活生生的生命啊！”

    周伊然全身木然，对眼看向心伤泪倍出：“那我呢？我不也是活生生的生命吗？可是妈妈依然还是把我给打掉了呀。”

    这件事情上，她和妈妈没有生命本质的区别。

    “我.....”徐开媛这会是心肌梗塞的程度，但是却又无以反驳，她埋怨伊然不该做这样的事情，然而自己却也是如出一辙。

    “造孽啊，”徐开媛无言落泪，心脏痛得就像是要死去一般。

    自始至终，周伊然心中都坚定着这个信念：她才是妈妈的孩子，唯一的孩子。

    谁也不能和她抢夺妈妈，妈妈只属于她。

    不然，便只有死路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