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甲申年二月十六,十三皇子胤祥迎娶兵部尚书兆佳马尔汉幺女兆佳逸君为嫡福晋;同年四月,十四皇子胤祯迎娶礼部右侍郎完颜罗察长女完颜珞璞为嫡福晋;六月,四贝勒胤禛纳四品典仪钮祜禄凌柱之女钮祜禄景澜为格格。

    四贝勒和十四阿哥皆是德妃亲生,十三阿哥在生母敏妃薨逝后也由德妃教养,康熙在半年之内时间如此匀称地为这三个儿子安排婚事,不仅表达出对他们一视同仁的态度,而且也让人对这位膝下袭有三子的主位娘娘不敢小觑。

    十三阿哥是先分府再成婚,是以二月十六那天,我们府里宾客盈门,皇帝虽未御驾亲临,可随的份子却是最有诚意的,玩物摆件不算,光金银便有万两,对我们而言,无异于久旱之甘霖、他乡之故知、金榜之提名,再加上前头震天的喜乐、交错的觥筹,席间皆贵胄,往来无白丁,喜气洋洋、热热闹闹的婚礼场面,我们府上可谓是同时占尽人生四大喜事,风光无限了。

    只可惜那边吹吹打打娶媳妇,我近在咫尺却连看都不得看一眼,原因是有一个叫花菇子的管家婆把我看得严严实实的,不许我离开她视线半步。她套牢我的出发点很简单——怕我看着十三爷成亲伤心;她套牢我的方法更简单——拉着我一起把小山高的各家贺礼归置清楚。我无话可说,因为她说得一点儿也不错,自行“采纳”礼开始到今天,我一直恍恍惚惚的,食不甘味,夜不安寝,心里像堵了团棉花一样,闷闷的顺不过气来,我虽极力掩饰,但还是被她看了出来,以至整日看着我,夜里干脆搬来铺盖跟我一头睡,生怕我寻短见似的。

    我打开两只锦盒,不禁笑了:“花菇子你看,十爷和十四爷送的红漆描金食器礼盒重样儿了!”

    花菇子凑上来看了看,笑道:“多半都是从九阿哥的铺子里拿的,这两位爷可真有意思。”

    “是啊,也不事先打个商量,待会儿得看看九爷都送了些什么,别一气儿给咱们凑足三套来。”趁她笑着,我似不经意地问道:“今儿你上西跨院儿去了吗?”

    她轻哼了一声,说:“去那儿干嘛?找霉头触呀?”

    我抬头看了她一眼,感慨道:“别这么说啊,她也怪可怜的,怀着五个多月的身孕,正是难受的时候,不知道听到前院儿的笑闹声,她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儿。”

    花菇子说:“什么滋味儿?你心里是什么滋味儿,她就是一样的。”

    我自嘲地笑笑,说:“那怎么能一样,她毕竟是侧福晋……”

    花菇子不以为意地说:“你别又来那一套,那些话留给外人听去,跟我这儿还装蒜!你敢拍着胸脯说你现在不难受?心里不泛酸?”

    我想否认,却以失败告终,我放下手里的东西,很认真地对她说:“我难过,我生气,我想大醉一场,然后一觉睡到明天中午,醒来就把什么都忘了。”

    “好!旁的没有,酒嘛……”她指了指地窖的方向,坏笑道:“管够!”

    就这样,我俩没喝上十三阿哥婚宴的喜酒,却将窖藏的一坛老酒喝见了底儿。十三阿哥大婚次日,全府的下人们除了给新福晋请安、听新福晋训话,其余的时间都用来做了一件事——寻找莫名失踪的阿虞和花菇子。

    十四阿哥尚未分府,婚礼自然是在宫里办的,花菇子表示坚决不再去那些约束多的地方,是以陪同十三阿哥和十三福晋一同进宫赴宴的,只有成福、十三福晋的陪嫁丫鬟菁儿还有怎么逃也没逃开的我。

    念及当日十四阿哥的帮衬,我是很想当面向他道一声“恭喜”的,但是就算进宫去,也未必能捞得上单独说一句话的机会,既然这样,那个是非之地还是不去为妙。成福来找我的时候,我装头疼,躺在床上直哼哼,他立马就要去找太医,吓得我一骨碌爬起来,无可奈何地告诉他我不想去,求他帮我遮掩过去,可他不但不帮,还转身就告诉了十三阿哥,平日里的交情在他忠诚主人的原则面前还真是不堪一击!

    十三阿哥来的时候,我已经画好了一个病容惨淡的妆,头上绑了根布条,抱着最后一线希望哎呦哼哈地喊头疼,无奈成福已经将我彻底出卖,所以十三阿哥根本没犹豫,果断地把我头上的带子一扯,然后将我抄抱起来,大步朝外走。我“啊”地尖叫了一声,又赶紧捂住嘴,小声而急切地说:“快放我下来,让人瞧见了又该生是非了。”

    他停了脚步,满不在乎地说:“怕什么?你跟我是偷情吗?怕谁看见?怕谁说是非?”

    我哭笑不得:“福晋啊!您没看着她这段时间是用什么眼神儿看我的?我的爷啊,您行行好,放我一条生路吧。”

    “逸君她就那样,对谁都冷冷的,其实心眼儿不坏,她是官家格格,在家又是最小的,马尔汉难免宠着,性子孤傲些也是寻常。”

    明明是在劝我,却句句护着兆佳逸君,这让我心里很不是滋味,鼻子倏地一酸,眼泪就掉了出来,“是啊,人家是尚书府的格格,怎会稀罕吃我这个丫头的醋?十三爷带您的福晋去便是了,何苦要来为难奴才。”

    话出口又有些后悔,这不是找茬吵架吗?可他并未生气,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回到床边坐下,顺势把我放在腿上,双手将我环住,柔声问:“受委屈了?嗯?”

    我咬着下唇不说话,点点头,想了想,又摇摇头。

    他说:“听我一回好不好?我想让你一辈子都不受委屈,可你如今这样跟着我,难免有我保护不到的地方,所以,我还是想给你一个名分,虽然你觉得不重要,但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就算心疼我,让我心安一些,不要再拒绝了,一切交给我来处理,可好?”

    我想反问:静姝的侧福晋当得可如意?可不受委屈?但话到嘴边,却只剩一个“好”字。也许名正言顺真的能让我好过一些,也许只有那样,我们才能真正的长相厮守。

    出发时,十三阿哥和成福骑马,我本来要坐后面拉东西的车,却被兆佳逸君邀到她的车里去,她一向不是多话的人,这时却表现得很热情,不由分说地让菁儿将我拉上车。马鞭响起,车轮滚动,车内安静了下来,我的心却一直忐忑不安,兆佳氏坐在尽里头居中的位置,菁儿坐在她左边,我则坐在车厢右侧靠门的位置,尽可能地眼观鼻、鼻观心,连呼吸都小心翼翼。许久,我悄悄抬眼一看,兆佳氏已经靠在车壁上阖目养神,菁儿低着头专心致志地修补她衣襟上挂荷包的绳结,我略略松了口气,虚眯着双眼,余光却朝兆佳氏的方向打量着。

    相较于瓜尔佳静姝和九福晋董鄂羽盈,兆佳逸君算不得顶好看的美人,但她的气质正如她的名字——“高标逸韵君知否,正是层冰积雪时”,冷艳清高,风韵独具。以我对十三阿哥的了解,他对瓜尔佳氏无心,对兆佳氏却是有意的,大概正是被这种冷月寒梅的韵致所吸引,从而产生兴趣,继而又萌生感情的吧。我从未在瓜尔佳氏的美貌之前自愧弗如,可面对兆佳氏,我陡然生出自卑感和危机感,这个不声不语的嫡福晋,不会是个简单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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