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客厅里的电视还在播放电影，顾舒愉听到了一阵极有节奏感的敲门声。
她把手里一直握着的手机放在一边，脑子里的记忆却只停在下午睡着之前，橘猫踩了她的脸。
顾舒愉感觉脸上一阵刺疼，好险没有流血。
顾舒愉的脑子嗡嗡的。
橘猫远远蹲在门口，不知道是打算逃逸还是打算给她守门。
顾舒愉拿纸巾擦了擦脸，想不起来这个时候谁会来找她。
察觉自己饥肠辘辘，顾舒愉心里想总该不会是外卖。
她慢吞吞起身，走到门边的时候用脚拨了一下猫。
后者还是一脸打算为顾舒愉冲锋陷阵的姿态。
门一打开，楼梯间的灯光和过道的冷气扑了顾舒愉一身。
顾舒愉打了个寒颤，抬头看最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
黎礼安还是上午那身衣服，身上有淡淡的香水味和红酒味，手里还拎着一个袋子。
顾舒愉感觉冷，虽然不知道黎礼安为什么会出现，但还是让开挡住门的身体说：“进来吧。”
把门关上，顾舒愉转身差点撞上人。
还没来得及说话，顾舒愉感觉自己的脸被有些凉的指尖碰了碰。
脸上的伤口被刺激了一下，顾舒愉忍不住躲了一下。
“家里有酒精吗？”黎礼安收回了手。
“有，你随便坐。我去消个毒。”顾舒愉打算去房间里处理一下伤口。
“有血，东西拿过来我帮你。”
顾舒愉顿了一下，才道：“行。”
酒醉之后没睡好，所以神经还有麻木感，顾舒愉显得有些没精神。
把酒精碘伏一类的东西放下，直接坐在了黎礼安旁边。
橘猫过来贴了贴她的小腿，似乎是在认错。
棉签蘸了酒精靠近，顾舒愉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睫毛不停颤着，像是翩飞的蝴蝶。
距离近到黎礼安可以看到顾舒愉眼皮上的细小血管。
显然是有些紧张，带着酒味的呼吸一阵有一阵无的。
顾舒愉的手不停地抓着猫猫头，感受着脸上凉凉的触感。
刺猬脸上的伤口不大，但是有些刺眼。
眼角也有些红，像是什么时候偷偷哭过。
也像是被酒薰熟了的杏子。
夏日阳光下，金黄饱满的侧面带着一点朱砂涂抹似的红。
黎礼安把伤口周边的血迹清理干净之后，低头看了眼猫。
后者察觉到不大善意的视线，缩了缩脖子。
也知道自己是犯了错，但是橘猫很快又理直气壮起来，它才是这个家的主人。
处理完之后，黎礼安把垃圾包进了一张纸巾里扔进了垃圾桶。
感觉黎礼安离自己远了，顾舒愉才敢睁开眼睛，目光在黎礼安脸上转了一圈之后，自动往后挪了一下位置，“你要喝水吗？我去给你倒杯水。”
黎礼安把桌子上的袋子解开，“不用，先吃饭。”
顾舒愉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朝着保温饭盒里一看，发现菜色有些熟悉。
她拿起旁边配置的筷子一夹，尝了口里面的排骨，立刻就认出了味道。
顾舒愉想了想问：“你把医院的厨师带回家了？”
“本来就是我家里的。”
顾舒愉咬着排骨的动作停了下来，“原来你给我开了小灶。”
琥珀色的眸子转得很慢，但是脑子还算聪明。
黎礼安在医院给她开了小灶。
“有利于骨头长好的小灶，不能开吗？”
顾舒愉一块排骨啃完，舔了舔唇角的一点酱汁，“真是太感谢你了。”
饭菜都还热气腾腾的，顾舒愉吃了两口，想起来问：“你吃过了吗？”
“你觉得呢。”黎礼安看着比平时反应慢了好几个拍子的顾舒愉，漆黑的眸子下浮现出一片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顾舒愉不知怎么就脱口而出，“你哥哥不会连你吃饭都限制吧。”
说完顾舒愉呆了呆，她怎么会这么想黎礼安的哥哥。
她没琢磨透自己为什么这么说。
又赶紧补救道：“我的意思是，你生日应该会吃不少吃的吧。”
“没，就喝了点酒。”黎礼安脸不红心不跳地撒了谎。
顾舒愉又是一呆，看看饭菜看看黎礼安，想起身又被黎礼安拉住手腕，“去干什么。”
“给你拿双筷子一起吃吧。”顾舒愉脑子继续不大清醒道，“这些我一个人吃不完，厨房的锅里也还有汤，你要不要喝一碗。”
“我自己去吧。”黎礼安扫了眼顾舒愉的腿，意思很明显。
两碗热汤端了出来，顾舒愉把位置让开一点，示意黎礼安坐在她旁边好吃饭。
其实再拿一个碗就可以了，但是顾舒愉完全没有想到。
顾舒愉一口汤一口菜的吃着，吃东西动静很小，更多时候是在发呆。
刺猬不挑食。
就是......
黎礼安的目光扫过桌子上三个空了的酒瓶。
顾舒愉回过神发现黎礼安的目光在那些酒瓶上，顿了顿她劝道：“你要是想喝，我送你一瓶你拿回家下次喝。”
顾舒愉的胃得到满足之后心情也好了很多，“生日宴好玩吗？你吃蛋糕了吗？”
完全是没话找话说的问题，却并不让人感到厌烦。
“不好玩，没吃。”
中午晚上两场宴会，黎礼安都没什么感觉。
中午那场本身不是为了给他庆祝生日准备的，潦草喝了些酒，晚上回了趟老宅之后也没什么胃口。
随便吃了些东西，看了下家里的几位老人，今天的任务就完成了。
黎宴问他去哪儿的时候，他说去喂刺猬。
对方竟然没有一点怀疑。
刺猬也没有一点防备，直接给他开了门。
顾舒愉随手把电视打开，挑了个喜剧电影出来，让房间里有点热闹。
手机在震动个不停，有些惹人烦，顾舒愉看了一会儿手机，敲了几个字出去，把手机关了放在桌子上。
顾舒愉心不在焉地吃了一颗西蓝花，放下了筷子。
见黎礼安没有走的意思，顾舒愉也不着急。
两个人这个状态其实跟之前医院差不多。
而且自认为差不多弄明白黎礼安想要什么之后，顾舒愉反而不自觉开始做自己。
尤其是在还没醒酒的情况下。
只是她不大明白他们对她感兴趣的点在哪里。
电影里的人物嘻嘻哈哈，顾舒愉一点没看进去。
直到房间门被敲了几下，顾舒愉按了按有些晕的脑袋，开口指挥黎礼安，“开门去。”
理直气壮，而且丝毫不心虚。
黎礼安看她一眼，起身开了门。
“顾先生是吗？”女外卖员手里拎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纸盒。
“是。”
女外卖员笑眯眯道：“今天是您的生日吧，祝您生日快乐。这是你朋友给你订的蛋糕。”
黎礼安回头看了眼顾舒愉。
顾舒愉心想真是失误了，记得让外卖姐姐说句生日快乐，却忘了改名字。
黎礼安目光落在纸盒上，意识到里面装的是蛋糕，他接过蛋糕说了声谢谢。
关上门，黎礼安转过身，顾舒愉还在揉太阳穴，眼珠不错地看着黎礼安，琥珀色的眸子里似乎染上了一些温意，“生日还是要吃蛋糕的，怎么说也算个仪式。”
说着，她打了个呵欠，唱了句，“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生日歌一句开头一句结尾。
昏了的脑袋里想的是黎礼安也是自己人，虽然下的心血没有温若琪大，也是她创作的一部分。
也是她的心血，总不能过个生日都不开心。
退一万步，就当黎礼安给自己开小灶的报答就好了。
顾舒愉买的成品蛋糕，六寸。
她猜想黎礼安应该不大喜欢吃甜的，就没有往大了买，尝个味道意思意思就好了。
顾舒愉把碗筷推到一边，在茶几下面翻了翻，真的找出了一个打火机。
黎礼安没动手，顾舒愉就自己把蛋糕拆开，自顾自插上一根蜡烛，点燃。
对着黎礼安十分随便地说：“许愿吧。”
顾舒愉是半蹲在桌子边的，仔细看着蛋糕上的不同颜色的奶油。
黎礼安也看着蛋糕。
蜡烛的上的焰火似乎轻轻一碰就灭，却比中午那好几层的蛋糕要吸引人。
黎礼安的生日蛋糕是黎礼安的小表妹给他订的。
小表妹奶声奶气地说生日要有蛋糕，硬拿出来压岁钱给他订了蛋糕。
黎礼安还没尝到口，小表妹又半是懵懂半是认真地说他身体不好要少吃。
最后蛋糕被另一个经常和表妹一起玩的小男生吃了。
信息素紊乱的问题在黎家不算是秘密，黎礼安的压制也一直都是个定时炸弹，全家上下都很关心他。
小表妹也有样学样，还一脸可惜地说：“我觉得哥哥没有生病。”
最后蛋糕被一群小孩子拿到草坪上去打闹。
温池南和沈闻萧也参与了进去，最后被小孩子围攻，两个人的西装一片狼藉。
黎礼安对蛋糕确实不感兴趣，也如沈闻萧所说的，对大多数事情都不感兴趣。
所以那口没尝到的蛋糕他也不觉得特别可惜。
随着时间推移，蜡烛逐渐融短，顾舒愉看着融化的蜡烛推测还有多久灭。
以为等不到黎礼安吹蜡烛了，下一秒黎礼安俯身对着那明亮的焰火吹了一下。
顾舒愉一愣，偏头看黎礼安。
火焰的焰光似乎从蜡烛上跳到了琥珀色的眼睛里，长明不灭。
对视只发生了一会儿，顾舒愉先偏开目光，把蜡烛从蛋糕里拿了出来。
顾舒愉又坐回了沙发上，把配的蛋糕餐具递给黎礼安让他自己切。
黎礼安切了不大的一块，顾舒愉心说果然。
她饭吃饱了也没有切多大一块，蛋糕拥有了一个完美的缺口，像是扇形图，顾舒愉吃了两口吃不下了便又把蛋糕推到一边。
橘猫看着对蛋糕很感兴趣，顾舒愉用叉子把里面的蛋糕胚弄出来一点给它，“你也沾沾生日福气。”
橘猫把小块蛋糕吃完，乖乖喵了一声，跳到顾舒愉身边的沙发上窝着。
眼睛依然看着黎礼安。
顾舒愉的手又放在它的身上。
此情此景，她总觉得应该再说些什么。
但是身体懒洋洋的又不太想应付了。
她穿着珊瑚绒的睡衣，毛团团一个的粉。
要不是脚不方便，她就真的缩在沙发上团着了。
顾舒愉胡思乱想着，发现黎礼安把他自己切的一块蛋糕吃完了。
这蛋糕有好吃到这种程度吗？顾舒愉心里想着。
两个人的距离不远，差不多就是隔着橘猫的距离。
“蛋糕好吃吗？”顾舒愉还是问了出来。
“还不错。”黎礼安也给了个中规中矩的答案。
顾舒愉点点头，又没说话了。
目光再回到电影上，已经看不懂在讲什么了。
顾舒愉又把电影的进度条往回调，刚才点开电影的兴趣也消失不见。
顾舒愉觉得有点烦，拿起手机翻了翻附近的电影院，看到了一场最近很热门的悬疑大片。
评价一律是烧脑有趣。
顾舒愉握着手机看向黎礼安，“我是不是还欠你一场电影，今天去看吧。”
“恐怖片？”黎礼安在顾舒愉的脸上扫过。
他没想到刺猬还记得那个微不足道的下一次。
顾舒愉一顿，“悬疑，你不是害怕恐怖片吗？”
顾舒愉一直觉得自己缺德是很有底线的，今天是人家生日，也不能让生日过得不完美。
黎礼安是不是对自己有什么误解。
顾舒愉又划了划手机，“还是说你也害怕悬疑片？这里还有个动画电影可以选。”
“就悬疑吧。”黎礼安说。
顾舒愉打算去房间套个羽绒外套，黎礼安说等等。
顾舒愉撑起来的动作一停，下一刻，黎礼安的拇指在她的嘴角蹭了一下，温热的感觉一瞬，“嘴角有奶油。”
一触即分，两个人的距离近了又远。
顾舒愉的身体却僵了，等黎礼安收回手好一会儿才找回身体的支配权。
不就是擦个嘴角吗？
顾舒愉边往房间走边捏了捏自己通红的耳朵，怎么还不好意思了。
橘猫本来也想跟顾舒愉一起去房间的，但是被黎礼安搂住了。
脊背被有一下没一下的按着，黎礼安的声音漫不经心，“你过去干什么。”
橘猫的毛都要炸了，但是它一点也不敢动。
等顾舒愉随便套了大羽绒服出来，看到了橘猫窝在黎礼安怀里。
“它最近指甲长长了，你小心点。”顾舒愉拉上房间门。
黎礼安把猫拿走，“它这么凶？”
“没有，它很乖。”顾舒愉说。
橘猫听到表扬扬起了头。
刺猬过于善良，所以一只猫也能骗到她。
谁不知道那传说中的猫鬼把人家放在教室里的书撕了个粉碎。
人前却猫模猫样骗吃骗喝。
黎礼安觉得自己跟一只猫有些太计较，又认为自己的计较是理所当然的。
他的手指在猫的下巴上挠了挠，发现还是不如想象中那么好摸。
起码比不上刚才给顾舒愉涂药时候带来的满足感多。
刺猬表面坚硬带刺，实际上是一靠近就会脸红，还偏偏要强装镇定。
柔软得不像话。
顾舒愉不知道黎礼安的心思，把围巾围好，“走吧，再晚了要错过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