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醒来已经是下午三点了,陆衿已经不记得昨晚是几点睡的了,她就躺在沙发上睡着了。然后天不知道什么时候亮了,现在屋内很温热。

    竹本一脸幽怨地盯着她,见这个懒主人终于睁开眼,极其不耐烦地喵了一声,对空空如也的饭盒感到不满。

    陆衿连忙起来,往碗里添了几勺猫粮,还开了一罐猫罐头以示歉意。

    然后她走进洗漱间刷牙,握着电动牙刷,呆呆站在玻璃窗前望着窗外的大好天气。

    黑暗过后,总会迎来这样的晴天的。她告诉自己。

    昼夜颠倒,醒来已经半天过去了,像她这样浪费时间怎么能行?

    她觉得有些心慌。

    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没有完成?不对啊,采访内容整理完已经交给点点了,新小说的拟写大纲也有了一些头绪,还没到截止时间。想来想去,今天的确没事。

    手机呢?她拿起沙发抱枕,不在沙发上。她跑到洗手间,不在洗手台上。她在家里走来走去,最后终于在沙发旁的小茶几下面,找到了手机。想来是昨晚,痛哭的时候,随手推开的。

    她擦擦表面的灰尘,发现手机已经没电关机了,她回到房间插上充电线。

    她不知道,那是一个潘多拉的魔盒······

    手机终于启动,99+的未接来电与99+的未回消息。

    发生什么事情了?她的文又爆了?

    明明这么想着,她却没有上次那种惊喜的感觉,总觉得这些消息来者不善。

    打开微信,好友发来的是铺天盖地的新闻截图。

    点点发了很多消息:

    “怎么回事?你被造谣了?”

    “怎么不接电话??”

    “你没事吧?”

    “这到底怎么回事?”

    “看到请给我回一个电话!!!我很担心你。”

    徐真真发的是:

    “谁干的?”

    “太下三滥了!”

    “你和孔非的事情,都有谁知道?”

    “我绝对不会放过她们。”

    根本刷不完的消息。

    许久不见的高中同学也一副吃瓜的心态发来私信,“是你?”

    很多不熟的躺尸列表齐刷刷连环轰炸。

    许锐今发来:

    “你惹谁了?谁在造谣?”

    “没事吧?”

    “需要我帮忙吗?”

    接二连三的信息轰炸似乎要把陆衿掩埋,她点开新闻链接。

    赫然入目的是她与孔非的牵手照,笑容甜蜜。

    标题是《知名言情小说家为爱做小三?》

    评论不堪入目。

    这种三观的人也能做作家?我是不会让我的小孩看这些书的。

    年纪轻轻做什么不好?非要勾搭老男人?

    我们国家年轻一代就是被这样的害虫荼毒的,令人恶心!

    啊???我的太太塌房了???

    没想到小说圈也能塌房,真服。

    这一天真正到来的时候,她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歇斯底里,只感觉心沉到了无底深渊。

    她没有回任何一条消息,关掉手机。

    煲了一壶热水。听着咕噜咕噜的声音。

    一切都完了。她说得清吗?她目光呆滞,注视着水壶。

    她忽然又想起什么,匆匆打开手机翻看着记录。

    全天下的人都联系了她,或是吃瓜,或是愤懑,或是不解,或是担忧,唯独没有一个人——邹纪语。果然啊,他一定后悔和自己这样的女人纠缠在一起吧。

    滴滴滴。是水煲好的声音。陆衿把水壶拿下来,打开盖子,马上就有一片又一片的水汽蒸腾而上,像一朵又一朵云,也像某个男人吞云吐雾的烟。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结束才好。

    陆衿心里暗暗想着。最好是一开始就不要有什么奢望。

    自己已经不是十几岁的小孩子了,已经没有不顾一切跳进爱人怀抱里的权利了。人和人之间,太过靠近只是会毁坏当初那份简单的悸动罢了。

    是这样吗?她又想。自己十几岁的时候,也没有不顾一切跳进爱人的怀抱里。

    总之是不该再想。

    她站在原地,觉得脚下的地面逐渐塌陷、变形、扭曲,要将她吞没。窗外的阳光依旧灿烂毒辣,不论一个人经历了什么样的风霜与磨难,世界一如既往风平浪静。

    她又拿起手机,心如死灰地看。昨夜凌晨4:55分,孔非打了一通电话。

    新闻大概是晚上发的,那时陆衿已经睡倒在地上了。想必他也一样惊慌失措,大作家孔非就这样丢了名声,丢了他的风度翩翩,成了衣冠禽兽,负心男人。

    那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他应得的。

    陆衿删除了那通来电显示,决定此生不再联系他。永不。他毁了一切,从他出现的那一刻起,就毁了一切。

    手机屏幕又亮起来,是妈妈。

    陆衿犹豫了一会,接了。

    “宝贝。”

    “嗯?”陆衿已经带上哭腔了,她也不想的。只是每次和妈妈打电话,她都藏不住任何情绪。

    “吃饭了没啊?”

    “还没,一会吃。”

    陆衿知道妈妈肯定已经看了新闻了,大事小事,都不是事,妈妈最关心的就是她的身体和心情。

    “你好吗?”

    “好啊······”陆衿咬着嘴唇,尽量不让情绪崩溃。

    “新闻上写的那些你都不要在意。”

    “嗯。”陆衿已经哭了,眼泪已经流了出来,但她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爸妈不知道新闻写的确实发生了,要怎么解释她不是小三呢,她也解释不了。但爸妈相信她,不用任何解释。这让她更想哭了。

    “妈,我不说了,你放心,我没事。”陆衿怕再说下去,她会一股脑把自己乱七八糟的生活统统告诉妈妈。这只会让她担心。

    “好的,好的,你要多吃饭,好吗?”

    “嗯嗯。”

    终于挂断了电话,陆衿滑跪在地上哭了,发现自己是那么的无助。想到一切反正都搞砸了,那也无所谓了,她就是做什么也没所谓了,她又好像抓住一点勇气。可勇气转瞬即逝,在群体社会里,她没法脱离他人的评论而生存下来的。互联网上的千夫指、万人骂,她简直像一只过街老鼠。她绝望地哭着,低伏于地面。靠近地面让她变得渺小,而趋近于小,就趋近于消失,消失让她安心。

    四点整,墙上的挂钟响了。

    陆衿泪眼婆娑,抬起头来,窗外还是大好时光,天蓝、云白,原来一个小光斑就落在她手边的地砖上,她伸出手,光就覆盖在她的手掌上面,像谁用温暖的手掌揉搓着她的手背。她甚至能借这光看清自己手背上纤细的毛发,那一瞬间深深地刻在了她的脑海里,没有任何原因的。

    她决定面对这一切。

    要么被杀死,要么就站起来,给点点回一个电话。

    她播了过去。点点说杂志社已经联系好律师,可以告诽谤,是不是有机会打赢,她要真相。真相是什么?陆衿也不知道。找孔非?点点说,找孔非。孔非不可以陷你于不义,然后在整个事件里消失不见。事情发酵到这里,已经不是陆衿一个人的事情了,整个杂志社都和她利益与共。她的书刚刚再版,不能出差错。

    一份严正声明已经发出去。

    打给孔非的电话,没有接。

    这个男人说到底,还是缩头乌龟一个吗?

    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做,陆衿拨给徐真真,告诉她自己没事。

    “最坏的结果是什么?”

    “赔给杂志社一笔大钱,作家生涯结束,找不到新工作,喝西北风,睡大街,被城管追。”

    陆衿说的很苦涩,虽然是玩笑话,她即使没地方住,租不起房子,也依旧可以住爸妈家。但徐真真知道,光是作家生涯结束这六个字就可以夺走她的生命热情。从高中时代开始,陆衿就泡在图书馆里看书,上课偷偷看,下课抓紧看,睡觉和宿管斗智斗勇打灯看。她的语文作文写得很好,总是范文。但陆衿说不够,她和徐真真说自己未来有一天要成为小说家。她要写最美的故事,写进读者的心里,写进她们的青春里。

    这条路上,她没喊过一句苦。但徐真真知道很苦,她知道的。

    苦也没用,这年头死都明不了志,更别说苦。

    “乐观一点呢?”

    “乐观一点,就销量减少,一直背负小三的骂名,偶尔在菜市场被人扔烂菜叶。”

    舆论就是这样,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就是这个道理。即使一切都清晰明了,还是有人不分青红皂白劈头盖脸指责你,没有人关心真相,他们只关心情绪的出口,只要保证有一个宣泄的对象,就是这样。

    陆衿苦苦地笑了,徐真真笑不出来,她说她真想扒了孔非的皮。

    “也许不是孔非,是他老婆呢?”徐真真知道,孔非做的事不厚道,但绝对不会干出伤害陆衿的事情。

    陆衿不想再谈,随便扯了几句,就挂断了电话。

    舆论还在持续地发酵,她又觉得头晕了,像飘在海浪上,起、伏,起、伏。

    再睁眼的时候,是凌晨三点,陆衿是惊醒的。

    她又梦见了自己被困在深海里,没有梦见孔非,没有梦见许锐今,谁都没梦见,就只有她自己,和以前的梦不一样,岸上没有人,梦里也没有光亮。她就是这样漂浮着,没有声响,像一具浮尸,四肢僵硬,面部肿胀,好像快要爆裂了,她感觉自己皮肤被撑开,痛!但是没有人在场,她是被遗弃的,世界孤立了她。

    然后她巨大的疼痛中,她睁开了眼。惊奇地发现自己四肢仍然纤细,是哪在痛呢?

    四周很安静,她觉得自己像小时候看的童话书里的那个在全城堡都昏睡,只有自己是清醒的情况下,要凭一己之力拯救世界的公主。她转头看到大门,正厚厚的地闭合着想起前一天邹纪语就站在那里反复的推拉门,他说,做噩梦了可以给他打电话。

    是吗?他现在还会接吗?

    陆衿不想打的,理智上是不应该打的,但是她鬼使神差地拿出了手机,打了那通电话。

    要说些什么不重要,她只想听听邹纪语的声音。她才发现自己比想象中陷得深,也比想象中更依赖他。

    在嘟嘟嘟的待机声中,她回想起和邹纪语在病房里的相吻,现在回想起来,有些末日恋情的感觉。怎么此刻似乎鼻尖还能感受到他的鼻息,温热地,残留在她身上。还有他站在光亮的走廊里对着她笑,灯光将他的五官打得凹凸分明。

    “喂?”他在睡觉,声音听起来糯糯的,还有些沙哑。

    “邹纪语。”陆衿说话声音很小,似乎好像大声一点就会打破什么易碎的东西。

    “嗯?”他甚至没有喊她的名字,好像她是谁也无所谓。他的声音还是像闭着眼无意识地从喉咙里嘟囔出来的。

    “我们要结束了,是吗?”陆衿还是很小声,她甚至怀疑自己的语气里是不是带着乞求。她鼻头一酸,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你不该招惹我。”邹纪语好像醒了一点,他这句话该是愤怒,但说出来却让人想到他落寞的后背。新闻,他一定是看过的。电话,他是故意没打的。他后悔了,他真的后悔了。陆衿垂下头,不敢再听。

    电话两头都沉默了,能听到彼此喘气的声音。然后邹纪语把电话挂断了。

    陆衿没有泪水可以流了,她瘫倒在床上,呆呆望着天花板,没有任何的愿望了。

    电话那头,邹纪语躺在床上,浑身酒气,酒瓶就倒在床边。

    “骗子。”他喃喃道,意识不清醒。

    一个男人,目睹自己心爱的女人,为了一个男人痛哭流涕,爱恨纠缠,应该作何反应?

    一个男人,发现自己心爱的女人,被一个老男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背负第三者的骂名,应该作何反应?

    他原以为不过是一个旧爱,不过是一位故人,看到陆衿为了他这么痛苦,他就知道,她还爱他。爱着也没关系。但是爱的居然是这样的负心汉,他不明白。他心中的陆衿不是这样的人,这到底是谁?十年过去,斗转星移,物是人非,偏偏心动不变,偏偏悸动依然,偏偏叫他想放弃也松不开手,明知不可为而愿意为之,叫他疯狂,叫他偏执。

    到底是为什么?

    他明明白白,清清楚楚是放不下的。

    他梦见自己捏住陆衿的后颈,狠狠地吻她,把她抵在墙上,直到两人都不能呼吸,面红耳赤,直到他听见陆衿深深地喘息,变成软绵绵的一滩水,他要紧紧搂住她的腰,将自己的呼吸变成她的呼吸,相吻到破碎,相吻到天长地久。

    他是怎么也不愿放手的。招惹了,就是招惹了。

    他躺在床上,觉得浑身火热,于是把被子掀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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