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事吧？”邹纪语看到陆衿第一句就问。
陆衿的眼睛肿肿的，整个人看上去没有什么精神，像被夺舍了一样。
“没事啊。”
“你哭了吗？”
“啊？”
“你看起来像哭得很伤心的样子。”
“我·····我看电视剧，很感人。”
“那就好，我还以为你遇到什么困难了呢。”
陆衿配合着笑了一下。
“你等等啊。”邹纪语跑到公司的冰柜里拿出一罐冰啤酒递给陆衿。
“这？”
“敷一下吧，会消的快一点，你这么爱美。”
“我现在很丑吗？”陆衿盯着邹纪语。
“不·····不是啊。”看着陆衿眼睛肿了之后，质疑的眼神都变成了呆呆的样子，邹纪语觉得有点可爱。
“你上班还藏着酒啊？不怕我写进报道里？让你这个衣冠禽兽人设崩塌？”
邹纪语挑挑眉，“请你喝。”
不怕天不怕地地走了。
那个背影倒是有点像陆衿高中喜欢的那个邹纪语，潇洒随意。
如果没有经历过那些事情，自己现在也许可以轻易坠入爱河吧。
她闭上眼睛，把易拉罐凑到眼皮上。眼睛还是酸酸的，她努力让自己不要回想昨天的一切。
点点来了。
“哟，这是干吗呢？大白天喝上酒了？这是工作时间吧，陆记者。”
“你怎么来了？”
“当然是有事找你啊。”
“你找我，总是没好事。”
点点嘻嘻地笑。
等到陆衿把啤酒拿开，点点才看到她肿得像猪头一样。
“你没事吧？”
“你们怎么每个人都这么问，很夸张吗？”陆衿随手捡起一面镜子。好吧，是有点肿。
“昨天，你和那谁怎么样？”
邹纪语端着一杯水过来，递给陆衿，又默默回到办公室。
点点给陆衿使了个眼色，等邹纪语回到办公室才说话。
“什么那谁？”
“孔非啊。”
陆衿奇怪地看着点点。
“你们不是在咖啡厅见面了吗？”
“你怎么啥都知道？你不会真是我的私生饭吧？”
陆衿再一琢磨。
“我知道了，你和雕塑脸在一起了。”
点点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哎呀，别岔开话题。”
“什么时候的事情，你也没郑重介绍一下，雕塑脸叫什么啊？”
“冯声。也就前不久吧，聊起来发现挺合适的，就在一起了。”点点笑起来很好看，陆衿暗自羡慕她可以自由自在陷入一段关系，那么随心，那么简单。好像，有爱就足够了。
点点说是她主动加上冯声的微信的。
看对眼了，好像谁主动也没什么区别。
点点从粉色泡泡里探出头来。
“别说我了，到底怎么样？你和孔非复合了？”
“当然没有。”
其实点点不知道陆衿和孔非之间具体发生了什么。她只知道他们曾经是恋人，孔非介绍陆衿的《顾顾》到她们杂志社，当时她还是胡姐的助理。她知道他们很相爱，也很合拍，暗自里很羡慕两人一拍即合的爱情，不知道什么时候轮到自己。
“没有？那结束了？”
“彻底结束了。”
“那也好，放下过去，才能更好走进未来，不是吗？”点点用眼神瞥几眼邹纪语的办公室。
“你别乱说。”陆衿喝一口邹纪语打的水。
“多贴心啊，我怎么没有？你以为人家闲着没事，给所有人都打水啊？”
陆衿呛到了，“没说就只能当没有，不是吗？”
“你啊。”
“那要是说了呢？”
“要是说了······”
邹纪语也许对她有点好感，但是这份好感出自爱吗？还是出自一份过去错失缘分的执念？
自己现在有心力开始一段恋爱关系吗？对邹纪语的喜欢能变成爱吗？
陆衿耸耸肩，找不到答案。
“对了，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哦，是。差点忘了。楼上的EMK你知道吗？也是同领域的科技新秀，他们公司致力于将教育和科技结合起来，发展教育科技新生态。我们本来打算过一段时间发邀请给他们公司的，结果今天他们的总裁竟然打电话来说要上我们的杂志宣传公司。”
“真的吗？”
“是啊，我们杂志都有这么大影响力了？我接到消息马不停蹄就过来了，绝对不能错失良机，谁说熊和鱼掌不可兼得，我通通都要。”
“那可太好了，你还愣着干嘛？还不上去采访？你们约的几点啊？”
“你得和我一起去。”
“啊？我吗？”
“是啊，他们公司领导点名要陆记者去。”
“是吗？看来我的文章写的还蛮不错的嘛，声名远扬啊。”陆衿有点得意，从学生时代起，她写的文章就没有不受欢迎的。“行，陪你去会一会。”
“我现在这样可以吗？”陆衿指指自己的脸，毕竟要见领导，还是不要顶着猪头脸去比较好。
“完美。”比刚刚看，已经消肿不少。
电梯停在27楼，EMK的招牌简洁大气。
由前台小姐指引陆衿和点点到达总裁办公室。
门侧的牌子标着总裁的名字，Ricky。
陆衿想象里面坐着一个西装革履笑容满面的白人，看见她会站起身来与她亲切地握手，用蹩脚的中文说一句“你们好”。在中国工作一段时间，也许中文还不错呢。
门打开。
“许总，陆记者到了。”前台招待说完就回去了。
许总？
原来Ricky就是许锐今。Ricky，锐今，很适合的名字。
“许总，您好，初次见面。我是南华杂志社的点点，这位就是您说的陆记者。”点点激动地介绍陆衿。
“你这样有意思吗？”陆衿说。
“陆衿？”点点用手肘顶顶陆衿，示意她不该这么跟许总说话。
“没事。”许锐今朝点点挥了挥手，笑着。“她从初中就这个脾气。”
“原来你们认识啊？”点点长舒一口气。
“你要我给你些什么文章？你分明知道，我一个字都不会写给你的。”
“我先出去一下，你们聊。”点点发现形势不对，匆匆离开EMK，回到泰客。
“陆衿，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办法了。不然我无论如何都联系不到你。”
“联系我干吗？”陆衿调整一下呼吸，决定认认真真、心平气和地把事情掰扯清楚。
“你要结婚了，那么优秀的另一半和那么美好的人生在朝你挥手。你还需要我做什么？许锐今，或许之前我有些情绪激动，想的不是那么清楚。但我现在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我们俩不可能。我们曾经是很好的朋友，也许差一点可以成为很好的恋人，但是差一点就是差一点，差一点就是有差一点的原因。你看你现在，多好啊。坐在这么大的办公室里，可以干出自己的一番事业。这不是你想要的吗？为什么还是对过去紧抓不放呢？”
“我不爱她。”
“那你爱谁？爱我吗？”
许锐今不敢说话。
“是夏凌和你一起备战高考，是夏凌和你一起在北京读书，是夏凌陪你飞到那么远的美国，也是夏凌在你说回国的时候就回国。你如果不爱她，你为什么和她共度这么多的时光呢？那么多的时刻，都是你们陪伴在彼此身旁，你要说一点爱都没有，我不信。你觉得你爱我？那是更大的幻觉。你从来没有给我打过一个电话，没有发过一句问候，我读了什么学校，念了什么专业，将来要找什么工作，这些年写过什么书，爱过什么人，你一概不知。对一个你毫不关心的人，你也要说爱吗？”
“陆衿·······”
“许锐今，实话跟你说，我特别理解你。因为我时常怀着和你一样的心情。时常在想，要是高中的时候和你告白会是怎样？要是高中的时候真的和你在一起会怎么样？我们会不会一起去北京？再一起去美国呢？那样的日子好像也不错，我会喜欢吗？但我现在想清楚了，没有发生的事情就是没有发生，并且有一个不发生的理由。我对我现在的生活很满意，可以做我爱做的事情，也许我们当初在一起了，现在我就不是这个样子了，不是吗？”陆衿笑，眼底还能看出一抹哀伤。
告白？许锐今第一次清楚地知道陆衿和自己一样的情感。却是在这样的语境下。
陆衿说的话让他一下子沉静下来。
命运的列车一刻不停地行驶着，上车了的人没有选择，被留在月台上的人也没有选择。而没有选择就是最好的选择了，目送那个人远走，就是所有了。
“那不谈过去的事情，现在呢？”
“什么现在？”
“把今天当作我们第一天见面，把过去抛掉。怎么样？”
“什么？”
“陆记者，请多多关照。”
“知道了，许总。不，是Ricky。”陆衿笑了，阳光从许锐今背后的落地窗里照进来。
人和人之间，有时候需要轻盈一点，不是吗？
许锐今是聪明人，他懂得怎么漂亮地收尾。
“那是不是可以把我从黑名单里移出来了？”
“许总，初次见面，我怎么会把你加进黑名单里呢？除非你是黑心老板啊。”
意思是当然可以。
望着陆衿离开的背影，许锐今觉得怅然若失。
知易行难，他怎么能做到把过去抛掉呢？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瓶牛奶，静静地喝完，这是陆衿那天买给他的。
陆衿穿过一张张办公桌，走到了电梯口。
接二连三的事件缩成一团，让她干脆放弃思考。
和孔非的分手已经撕心裂肺，其他的事对她来说都是浮云。
回到泰客，点点正和邹纪语说着什么。
陆衿可以猜到，不外乎孔非和许锐今，说什么都无所谓。
好疲惫啊。她走到窗前，望着街上的行人。
昨夜拒绝孔非之后，他会回北京吧。他现在住在哪里？住的地方方便吗？这个时间，他还在睡觉吗？还是已经开始工作了？
她无声地把这些提问散向车流如织的道路，砸在每一个幸福的路人头上，也许某一刻孔非也会和这些人相遇。这样就可以了。可以了。
她抬头，太阳被云层遮住，光亮还是透过棉花般的云层。
自己会一直孤单下去吧。
她抱着自己的双臂，静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