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校园里已经传开了。
许锐今和陆衿在饭堂门口被主任抓了典型，说是早恋。
邹纪语打水的时候听见了，觉得起床气又重了一点。
好烦。一天天的。
抓典型倒是不会有什么影响，学校对于这些事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只是这样一来，就坐实了两人的恋情。
没机会了。
邹纪语趴在桌上，抽屉里还放着一张写了无数次的字条。
“陆衿学姐你好，可以加一个微信吗？我是高二六班邹纪语，实在唐突。”
没机会送出去了。
正好，反正写来写去都找不到合适的说辞，反正写来写去也不会有勇气送出去。
他把字条塞进书包底层，要把这个秘密埋在深处，不能再去想。
不想也是不可能的。
上课的时候他一句话也听不进去，一道题也算不明白。
脑子里一会浮现出学姐的脸，一对小鹿眼水汪汪的，一会浮现出许锐今和学姐匹配的背影，郎才女貌，神仙眷侣。
又想起自己的平庸，痛苦万分。
为什么会喜欢上学姐呢？
自己甚至从未和学姐说过话，没有呆在一个空间超过五分钟。如果自己和学姐是同一个班级的同学，他至少可以偷偷凝望着陆衿的背影，看阳光散落在她的白色校服上，看她的马尾辫泛着柔顺的光泽，也可以偷听她和朋友们嬉笑打闹，了解她是怎样幽默，怎样吸引众人的目光。可是，他没有那种幸运。
他往窗外望去，他甚至不知道陆衿在哪个班级。对面是高三楼，不知道她在哪间课室里过着什么样的校园生活。下课铃响的时候，是不是也像自己班的女同学一样立刻趴在桌子上睡觉。
他想象陆衿睡眠时孩子般的容貌，却想象不出来。
下课了。邹纪语趴在座位上。不想动。
“邹纪语！有人找！”
邹纪语一脸不耐烦地抬头，看见许锐今站在门口。
学长......
有什么事吗？
邹纪语乖巧地走出门。
“纪语，是这样。我想请你帮个忙。”
“好啊，什么事？”
“就是今天下午的高三篮球联赛，你能帮我们班拍照吗？因为我们是竞赛班，好多人都对这个赛事没什么兴趣，好不容易才凑齐比赛的人，拍照的愣是一个也找不出来了。”
“今天吗？可以啊。”
“那真是太感谢了，我本来是找我朋友帮我拍的，她临时有事来不了了。”
朋友？第一直觉是陆衿学姐。
许锐今平时学习忙，同年级的朋友大多都忙着学习，其他年级比较熟络的就是一起打球的邹纪语了，所以找他也是情理之中。
上次吃饭本来好不容易说服陆衿来看自己比赛，给自己拍照。
结果不知道哪个人在学校里乱传两人的绯闻，陆衿懒得和闲言碎语斡旋，干脆避免和他一同出现。
最好别让许锐今逮到那个碎嘴子，不然真想给他来一下子。
哨声。篮球鞋摩擦地面的声音。身体与身体碰撞的声音。
二班胜。
许锐今精疲力劲地走到场边，邹纪语递给他一瓶水。
他仰起头饮水，水珠顺着他的嘴角流下。
邹纪语第一次亲眼见到许锐今受挫的样子。无论是什么样的大人物，都有这样狼狈的时刻。
二班的主力拍着掌靠近。
“哟。大名鼎鼎的许锐今也会输啊。”
许锐今没有说话，冷眼看着他。
“就应该听你们班同学的吧，戴上眼睛，坐在课室里，算你的竞赛题。事事都要出风头，只会像现在一样出糗。”竞赛班的同学基本上没有什么心力运动，他们一门心思扑在难题上，就是为了扭转这样的看法，许锐今才必须参加。
他讨厌偏见。
“随便你怎么说。”许锐今背上篮球包，准备转身离开。
“小女朋友怎么没来啊？”
许锐今握紧拳头，眼神锋利如刀。
“管好你的嘴。”
“听说你那个女朋友，学习成绩不怎么样啊。读文科已经够烂的了，还没进重点班。怎么？你真喜欢傻白甜？也是，电视剧里都这样演。学霸配学渣，叫什么来着？陆、衿？”一副戏弄人的表情。
邹纪语心头一紧，眉头也跟着紧皱。
他在想如果给对面那个胖子来一拳，有多少打赢的胜算。
许锐今强忍着怒气，有压迫感地步步逼近。
突然一个女孩伸手挡在两人中间，面对胖子，背后留给许锐今。
许锐今注意到她的马尾辫上系着一个兔子形状的皮筋，很是眼熟。
她要干吗。
“闭上你的臭嘴吧，同学。”
“管你什么事？”
“你是二班的？我今天才知道你们重点班都这么看不起文科生啊。”她扫视了一眼对面二班沉默的人群。“随意评价一个和你无冤无仇的女生，随意给他人男女关系造谣，在校园里试图挑起对立，建立班级阶级差异，我看这重点班还真是人才济济啊。”她扬起高傲的头颅，虽然个子比在场的所有人都小，但她手在胸前交叉，丝毫不慌。
“小不点？你以为你是谁？”胖子不屑地扭头，结果旁边眼尖的一个同学一把捂住他的嘴把他拉走。
人群见状不解，但是实相地散开。
“干嘛？”那个胖子小声嘀咕。
“副校长的女儿啊！”
“我去？”胖子一阵心虚。
“谢谢啊，同学。”许锐今拍拍她的肩，“不然我今天可能得因为打人拿一个处分了。”
许锐今认得她的脸，似乎是初中、高中同校的，经常见到，但不知道班级、姓名。
“那个我......”许锐今低头听她讲话，她的声音很小很小。
“许锐今！”
话还没说出口，飘在空中。
许锐今直起身子，表情轻松快活了起来。
“陆衿？你不是不来吗？”他满脸笑意地朝陆衿走过去，比赛的失利和灰心一扫而空。
邹纪语背过身子，假装看天边的云彩。
天色渐暗，天空泛着红光。
另一个女孩呆站在原地，打量着陆衿。
陆衿。陆衿。陆衿。突然打乱一切的永远是陆衿。
“怎么样啊？我洗完澡回课室正好路过，没想到你还没走呢。”
“哎，输了。”许锐今挠挠头。
“打比赛嘛，输赢乃兵家常事。”
许锐今点点头。
“我先回去了。”陆衿晃晃手里的历史书。“背书去。”
然后笑着走了。
许锐今对着她的背影挥手。
转身拉着邹纪语离开。
女孩被遗忘在场中央，咬着牙，难为情地盯着自己的鞋尖。
旁边的男生一下一下拍着篮球，她感受得到地面微小的震动。
轻叹一口气，她往反方向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