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飞雪时大时小，持续了整整半个月方偃旗息鼓。

    天气刚好转，猫猫就迫不及待去巡视领地，它时不时仰天长啸，震慑藏匿在各处的猛兽。

    艾晴闷在家里那么久都快要憋坏了，非常想跟猫猫到外面去散散心，只是面面离不了人，家里还有很多事要忙，她不得不留下来处理一切事宜。

    虽说没再下雪，刺骨的北风却照样冻人，她翻出压箱底的超厚冬衣和兽皮手套，忙着收拾风雪后一片狼籍的院子。

    遮雨棚不能再用，她把几根柱子挖出来丢进柴堆，坏掉的院门也一并当木柴处理。

    墙上的荆棘散乱一地，得用扫帚打扫齐整，免得误踩之后脚板受伤。

    埋头苦干到下午，院子勉强收拾出能看的样子，艾晴叉腰环视四周，感觉哪哪都得重新修理一遍，情不自禁为巨大的工程量叹了一口气。

    沮丧没有维持多久，她寻思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给家里翻新也不错，很快就干劲满满。

    艾晴去后山拖回一捆新砍的荆棘，马不停蹄抡着木锤加固木墙，使出全身的力气敲打，数九寒天里硬是出了一身的汗。

    面面在叮叮当当的杂音中醒来，一睁眼不见她和猫猫，立时慌了神。

    它挣扎着钻出被窝，支着小尾巴滚下床，急切地走到门口。

    它眼疾好多了，虽然右眼残留一些黑膜糊住视线，但是左眼已能正常视物，站在家门口就能看到在墙根下干活的艾晴。

    “叽！叽！”面面冲艾晴大声叫唤。

    它的声音淹没在锤子和木头的击打声中，半点都没能传入她耳里。

    面面不安地抱着小小的尾巴，注视艾晴的绿眸泛出了水花，不停呼唤她的声音里带着哽咽。

    它吸了吸鼻子，爪爪松开被自己捏疼的尾巴，鼓足勇气踏出家门。

    寒风一股股袭来，强烈的温差使它冻得打激灵，冷吹乱了漂亮的紫色毛发，也吹乱了虚浮的步伐。

    面面在风中步履蹒跚，每一级石阶对于幼年期的它来说都像是一座高山，需要一定的毅力和胆量才能跨越。

    过了不知多久，它踉踉跄跄走下了十级台阶，眼泪汪汪地奔向艾晴，不过小小的身躯总是陷进积雪里，短短的几米路走得甚是艰难。

    艾晴察觉到它的到来时，它已经被冻得抖若筛糠了。

    她连忙解下围巾，长长的薄绒围巾裹住它还余有一大截，她当被子盖在它身上，问道：“面面，你怎么出来了？”

    面面不吭声了，小脑袋拱一下她掌心，两只前爪从围巾里探出来，牢牢握住她的手指。

    它在路上数次泫然欲泣，真见着人了，反而什么都不表现出来了。

    艾晴寻了块木板坐下休息，试着从它爪爪里抽手指，没能抽出来，面面的爪子更用力抱紧了，它眼神里透着忐忑与彷徨。

    她用围巾裹紧它，食指挠它软乎乎的下巴，温声细语。

    “是不是害怕自己待在屋里？你放心，我只是在院子里做事，不会走远的。”

    面面默然望她，脸上没什么表情，爪爪还是牢牢抓紧她。

    它的头型和猫猫很相似，像只小醒狮，湖绿色的眸子澄净如水晶，微微上扬的眼尾像是自带眼线，超级好看。

    可爱，小号的毛茸茸好可爱！

    艾晴爱屋及乌，抱着它好一通贴贴，直把它蹭得毛发凌乱。

    面面耳朵翻成飞机耳，本就圆的绿眸睁得更加圆，瞳孔缩成了竖瞳，至今仍不习惯她简单粗暴的吸猫方式。

    虽然不理解她的行为，但是面面没有躲开，乖乖任她贴。

    小家伙既可爱又乖巧，艾晴对它越发喜爱，转而给它轻轻按摩。

    面面第一次感受到喵咪按摩的魅力，很快就被征服了，绿宝石般的眼眸缓缓闭上，喉咙首次呼噜噜。

    它的呼噜声稍显秀气，奶呼呼的，有别于猫猫帝王引擎般的呼噜声。

    没多久，面面彻底放松下来，舒爽得伸展四肢，她的手指从它爪子里恢复了自由。

    艾晴嘴角上扬，把它连同围巾一起放在木板上，一边跟它说话，一边兴起堆雪人。

    准确来说，不是雪人而是小雪猫，她用雪球努力堆成面面的样子。

    为了效果逼真，她去厨房翻箱倒柜，找出红色的果干粒做嘴巴，绿色的果干掰成圆粒拿来做眼睛，遗憾没有粉色的果干做鼻子，只好拿橙色来代替。

    面面探头探脑，对她鼓捣的东西充满好奇。

    “当当当～”艾晴双手摆向一个小巧玲珑的雪猫，期待地问，“怎么样？像不像？喜不喜欢？”

    面面眨巴瞳眸，伸出鼻子嗅了嗅，接着被她抱过去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观赏小雪猫。

    它看了半晌，探出小脑瓜，一口叼走雪猫的“鼻子”，锋利的牙齿将果干咬得吱嘎响。

    雪猫没了鼻子，很快又失去了眼睛和嘴巴。

    艾晴愣住，以为它肚子饿了，摸上它的胃，发现并非如此，它纯粹是为了吃。

    她无奈地笑了，继而用细细的树枝给小雪猫画上五官。幸好她有一点美术基础，线条勾勒得挺像那么一回事。

    面面静看片刻，跃跃欲试，伸出小爪子，要爬到到雪猫的头上去玩耍。

    “面面听话，不可以这样哦！”艾晴怕它受冻，不敢让它真跳上去。

    她俩角力间，猫猫踩着梅花印归家，看到她们的时候眼睛一亮，它立即放下猎物，朝艾晴飞奔而去，长长的绒毛跟着颤动。

    毛茸茸的脑袋顶着她的腿肚，猫猫使劲蹭蹭，尾巴剐扫过她的腰腹、胸口、锁骨和颈侧。

    “猫猫你回来啦！”

    艾晴隔着兽皮手套揉摸猫猫的脑袋，见面面的注意力转移至猫猫身上，索性把小家伙放到猫猫背部。

    猫猫顿住挨蹭她的动作，回头瞅自己背上的小猫，而面面怕掉下去，紧张地抓住白色的绒毛，也抬眼看猫猫。

    大猫和小猫定定对视半晌，不约而同移目望她，一蓝一绿的两双美目熠熠生辉，发出想要和她玩的信号。

    艾晴想起了什么，恍然道：“猫猫，我们上次说好要堆雪人的，你等等啊，我这就给你堆一个。”

    话音未落就动身，她走开一段距离打算滚雪球。

    猫族踏雪无声，她踩雪却有咯吱咯吱的声音，所以大猫和小猫动作一致地歪着脑袋，表现出强烈的好奇心。

    艾晴余光瞧见面面挣扎下地，猫猫用尾尖卷起面面，小心的把它放在地上了。

    小猫跟在大猫身后亦步亦趋，猫猫祟祟地走向她，冬季的绒毛令它们蓬松得像两条毛茸茸的猫猫虫。

    她担心面面羸弱的身体扛不住地底透上来的寒气，矮身张开双臂。

    但面面不肯让她抱，亦不愿回猫猫背上，它坚持要在地上玩耍。

    艾晴想了想就由它去了，毕竟猫猫对此没什么反应，同族之间更清楚它们能承受的极限在哪里。

    她忙着堆雪球，同时分神指导一大一小的两只猫怎样做。

    猫猫只看一遍就会了，滚的雪球又大又圆。

    堆雪人的进度突飞猛进，不多时，小雪猫的两侧分别多了一个中等雪人和大雪猫。

    艾晴脱掉手套抖出落入里面的碎雪，打量眼前的作品，满意地叉腰。

    猫猫绕着雪人和雪猫转一圈，认出是按照他们三个做的模型，尾巴弯成S状。

    唯独面面躲在猫猫屁股后面，揣着小手手垂头丧气，小尾巴绷紧，不大高兴的样子。

    艾晴注意到了，蹲下来摸摸它的小脑袋，柔声问：“面面怎么了？为什么不开心？”

    面面非常聪明，只和她相处了快一个月，便能听懂她好多话语了。

    它抬眸觑了她一眼，又埋下头去，小爪子闷闷不乐地踢着雪。

    她再三追问，猫猫也扭头拱它，鼓励它表达出来。

    面面这才仰首，抬高一直藏着掖着的爪子，犹犹豫豫地张开五指，里面赫然躺着一个小小的雪球。

    它绷直小尾巴，绿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大气不敢出。

    它想帮忙的，奈何猫小力微，滚不出猫猫那样的大雪球，只捏了派不上用场的小雪球，于是藏起来不愿给人瞧。

    艾晴感动死了，郑重地接过它给的东西。

    “好圆的雪球啊！谢谢面面，面面真棒！”她笑着肯定它的成果，然后转头问猫猫，“你看，比我们捏的都圆是不是？”

    猫猫扫了一眼，蹭蹭她的手背，再低头瞧面面，喉咙愉快地呼噜。

    面面害羞地垂头，两只小爪爪抱住自己激动得抖起来的尾巴，漂亮的绿瞳闪烁着晶亮的光芒。

    艾晴捡了根牙签细的树枝，衔住小雪球，插在雪人身上充当鼻子。

    其它的五官自然不能少，她再次回到厨房，找出最小的毛薯蛋和几根蔬菜干回到院子里，点缀雪人和雪猫。

    完事后，她拍手拂去菜干的碎屑，听到了熟悉的咀嚼音，暗道不妙。

    猫猫一口咬住大雪猫上充当鼻子的毛薯蛋，快乐地转动耳朵，咔咔几口解决掉小点心。

    咽下可口的毛薯蛋，猫猫继续叼住蔬菜干，高兴地嚼吧嚼吧。

    这一幕似曾相识，可不就是面面之前做过的事儿么＝＝。

    艾晴心情挺复杂的，她特意避开了有甜味的果干，没想到寡淡的蔬菜干也没能逃过一劫。

    猫猫吃得津津有味，而面面扒拉猫猫的腿，细声细气地哼唧，想爬上去尝尝蔬菜干的味道，好似那是什么山珍海味。

    艾晴扶额叹息，腹诽大的猫不爱吃泡发煮熟的蔬菜干，小的猫不吃碗里当零食的果干，这两样放到雪人身上它们反而就愿意吃，奇了怪了。

    不过雪人终归会融化，重要的是堆雪人过程中收获的情绪价值，而非做出来的最终成品，所以这样也不错啦。

    她释然而笑，一手抱着小猫，一手搂着大猫，内心很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