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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只有一个行程,那就是自由参观省博物馆,然后在规定的时间内到指定地点集合,乘坐巴士回校。

    叶漼漼很喜欢历史,在这个下午她终于愿意把那本速记收好,开始认真地参观。

    省博这天恰好有古代饰品展出,叶漼漼一踏进展厅,就被那些或古朴或璀璨的饰品迷了眼。隔着玻璃相看几件,了解它们的来龙去脉后,叶漼漼难得地露出点点真诚的笑意。

    就在她认真观赏时,不远处传来解说员的声音,“这是宋代蓝色花瓶型玻璃簪,使用时可以单独插在发髻上,也可以倒点水到花瓶里,再搭配一些时令鲜花插到发髻上,很好看的。”

    “话说簪花一开始专属女子,汉朝时就有女子簪花了,男子簪花则非常少见。到了唐代,民间风俗中,重阳节这天人们会将茱萸插在头上,希望驱避邪气,抵御寒冷。我们熟知的王维有诗‘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还有王昌龄也有诗‘茱萸插鬓花宜寿,翡翠横钗舞作愁。’等,这些诗句都表明唐代就有许多男子在头上佩戴茱萸,把茱萸作为装饰的情景,这对后来宋代男子普遍簪花现象的发生起到了推动作用……”

    “其实唐朝时除了茱萸,菊花也很受欢迎的,史铸的《百菊集谱》中就有记载唐代宫廷和民间争相佩戴菊花的情形。杜牧也有诗‘尘世难逢开口笑,菊花须插满头归。’,这诗写出了当时男子将菊花簪发,游荡闲逛的情景。当时的唐人在娱乐活动中还会‘斗花’,斗花时须将花插在头上,花多者获胜……”

    如果不是那解说员在解说时引经据典引人入胜,如果不是解说员的嗓音像是在哪里听过听起来莫名熟悉,叶漼漼想她不会回头。可现实情况中,她回了头,还遇见了和在学校时看起来很不一样的岑遇。

    她愕然。

    岑遇被同学们层层包围着,站立的周围被堵得水泄不通。他方才临时担任了解说员一职,本来只是一时尝试,没想到同学们问了不少问题,幸好也在他了解的范畴内,他耐心地一一作了解答,一如既往地得到了同学们的连声谢谢。

    叶漼漼想,岑遇和到底和别人还是有些不同的。

    她见过一些成绩优秀的人,他们有的在人前假装睡觉,人后拼死挑灯夜读;有的擅长捧高踩低,对待成绩好的温和有礼,对待成绩差的则不屑一顾;他们有的吝啬,有的虚伪,他们都借着成绩得到一点阳光,拒绝对身处阴影当中的人伸出援手。

    他们都不如岑遇。

    岑遇脸上永远带着让人舒服的微笑,他既不高傲,也不过于自谦。他就像是那些偶像剧里的优等生,成绩出众,品行优秀,连见识储备都远远超过同龄人。

    众人与他同行,他可见可触却不可及。

    既然不可及,自然也就让人无法嫉妒,唯有羡慕。

    *

    叶漼漼收敛心神,继续观赏之旅,等她慢悠悠地将整个展厅看遍,从最后一个展柜前心满意足地抬起头来时,她再次看到岑遇。

    他与她隔着厚厚的玻璃展柜四目相对。

    岑遇当先笑了,“叶漼漼,好久不见。”

    叶漼漼回了个礼貌的笑。

    笑完后,她立即转身打算去另一个展厅看看,离开时她察觉自己左侧的衣角忽然变轻,随即响起一声沉闷的细响,叶漼漼低头一看,那本物化生速记掉落在她的脚边不远处。

    叶漼漼脚步才动,有人先她一步将那本物化生速记捡了起来。

    难以察觉地,少女脸色瞬间冷了。

    她不耐地想,怎么又是岑遇。

    并没有注意到叶漼漼的异常,岑遇微笑着将那本厚厚的小册子递过来,还打趣地说了句,“这么勤奋啊,连秋游都带着学习资料。”

    叶漼漼笑不出来。

    此时此刻,她只感到尴尬,极度的尴尬。

    如果是旁人捡起这本册子,她或许不会有此刻这么强烈的情绪,可是现在是岑遇捡到了,尽管他说的话应该也带着善意,可在这样的瞬间,叶漼漼还是感到某种让她恨不得钻进地里去的羞耻。

    她想在岑遇面前原地消失。

    叶漼漼动作僵硬地接过速记,在迅速道谢以后,她转身就走,可事情没有如她所愿,岑遇竟然自然而然地跟了上来,还熟稔地继续和她搭话,“我方才留意到你很认真地看完整场,我有点好奇,你最喜欢的饰品是哪一件?”

    叶漼漼并不想回答,她只觉得厌烦,为了甩开岑遇,她下意识加快了脚步,可岑遇还是跟了上来,他甚至还说,“叶漼漼,你等等我。”

    叶漼漼:“……”

    叶漼漼的步子越来越快,然后在某个瞬间里,她忽然停住脚步,原在她身后急追猛赶的男生没料到她会忽然这样,为避免撞倒她,尽管他及时收住趋势,可他的力度还是直接碰得少女趔趄了一下。

    叶漼漼差点摔在地上。

    这一变故让她的心情变得更差了,先前在车上被顾嵇拽跌在座位上,现在又险些被岑遇撞倒,她今天一点上风都没占到,心烦至极。

    “对不起。”高个子的男生在站稳后,脸色窘迫地走到只及他肩膀的女生面前,眼眸带着点慌张,说,“我、我不是故意的。”

    叶漼漼紧盯着岑遇的脸看,仿佛要将他的脸看出花来,在对方不好意思转开视线时,她的情绪终于莫名好了点,“岑遇啊,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少女问得客气,神色也疏远。

    岑遇有点不知所措,他不明白事情怎么能变化得这样快。不久前他曾和叶漼漼在饭堂里谈笑风生,眨眼睛少女就已经把他当做陌生人,岑遇心中涌起一些难以言说的情感,但他试图抓住这些。

    岑遇认真地看着叶漼漼,试探性地问,“你不开心?谁惹你生气了?”

    叶漼漼很想负气地说“你”,可是想到站在她面前的人可是岑遇,她又噤声了。

    “可以和我说一下吗?也许我可以帮到你。”岑遇露出一个微笑,“我保证,我不会和别人说的,半个字都不会透露。”

    这是真单纯还是假天真?似乎是真单纯。

    叶漼漼心情复杂。

    她想这样的岑遇真的很讨厌,他越是完美无暇,便衬得她越是阴险可恶。

    诸多念头在叶漼漼心底转个不停,她脸色冷然,看起来不可接近,可岑遇却极有耐心,他静静等着,看着,不急不躁地给了叶漼漼充足的思考时间。

    在岑遇眼中,少女的神色变化其实很有意思。

    叶漼漼先是看起来愤怒且防备,后来她好像有些茫然,还有点伤心,后来她忽然眼睛一凝,似是找到了方向,她直直地望向他,浅浅一笑,“岑遇,你当我的补习老师好不好?”

    一言惊人。

    岑遇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从未有人对他提出这样的要求。

    叶漼漼竟然对他提出了这样的要求。

    男生沉默的时间有点过久,叶漼漼猜测岑遇也许在想着如何委婉地拒绝她,她心底有些紧张,面上却不显。

    她绝不想错过这样好的机会。

    就算岑遇待会儿会拒绝她,她也会尽她所能,在秋游结束之前,让岑遇答应她。

    在岑遇开口之前,叶漼漼主动往前走了一步。

    少女微微仰首,露出脖颈间脆弱的线条,带着点雾气的水眸牢牢地锁住少年不定的黑眸,欲说还休一般。

    岑遇微微怔住,不过须臾,他看见她微启唇口恳求他,语气轻且软,仿若尾羽轻扫过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他的身心皆为之牵动。

    “岑遇,你帮帮我好不好?”

    *

    不尽如人意的一天终于有了件称心事。

    回程路上,叶漼漼的好心情几乎车上的每一个人都能看出来。

    顾嵇当然也发现了,但他什么都没问。

    叶漼漼也什么话都没说,她一直在低头看手机,为回复信息手指忙个不停。

    手机里的□□自她上车后就接二连三地跳出新信息,一个不规则的几何图形头像正在不停地闪烁。

    那是岑遇的头像。

    频繁的信息往来是岑遇正在了解她的学习情况,他说要为第一次补习做对应的准备。叶漼漼没想到岑遇会对这件事情这么上心,当下又惊又喜,回复消息也回得从未有过地迅速。

    “你加了岑遇好友?”

    冷不防的问句来自邻座。

    回程时,顾嵇不知怎么的又和邱树泽换回了座位,邱树泽离开前还一直对他们俩揶揄地眨眼睛,默认了他们之间存在着什么已经发生,现在发生还有即将发生的事情。

    叶漼漼听到后猛地将手机反盖在膝盖上,而后愤怒地抬眸,质问顾嵇,“你竟然偷看我手机?无耻!”

    “……不小心看到的。”

    叶漼漼无声冷笑,她没说话,只重新调整了位置,为确保顾嵇看不到她的聊天界面,她选择侧着身子玩手机,用手机背对着顾嵇,那模样要多防备就有多防备。

    顾嵇几分无奈。

    手机遮挡了叶漼漼大半的脸,从顾嵇的角度看去,他只能偶然看到她微微上扬的嘴角,浅浅变弯的眼睛,还有那几乎要在手机屏幕上跳起舞来的细白手指。

    他有一种很明显的感觉,叶漼漼现在很高兴。

    为什么?

    因为岑遇?

    岑遇和她说了什么?他们为什么加了□□?是叶漼漼主动要求加的吗?

    ……

    些许念头一旦开始便难以停下。

    顾嵇闭上眼睛,发现自己竟然无比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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