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你以为我没想过吗？”
叶漼漼小声地抽噎，噎着噎着，她忽然伸手过去揪住顾嵇的衣领，整个人凑到他面前。
顾嵇被她突如其来的举止吓了一大跳，眼眸不由自主地睁大，“你……”
叶漼漼模样失控，“我当然想过。我当然想过！”
只是她好像很笨，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上课听不明白，跟不上老师节奏以后她只能走神打发时间。
问同学错题，同学说了一遍以后见她还是不懂便尴尬地笑着让她去问老师，她也不好意思继续打扰。
问老师问题她努力理解但还是会听不明白，不忍心让老师重复几遍，又或者害怕看到老师失望但包容的目光，最后她只能装做恍然大悟的样子，快步离开老师的办公室。但有的时候就算听老师讲明白了，可一做习题，她脑子又成了浆糊。
晚上回家以后，她需要很努力才能克服自己对不擅长学科的恐惧与厌恶，熬夜刷题。做错很多题以后，她也曾试图研究透彻，可每每都坚持不到最后。
看着那些题目和解析，她会觉得恶心，她会为自己的蠢笨而感到想哭。很多时候，她都是边哭着边强迫自己学习那些科目。这一切对她来说，是种折磨。
为了让自己不那么难受，她只能力尽所能地刷一些基础题。
可这些基础题，在顾嵇看来，不过是机械的重复，无效的学习，是错误的学习方式。
叶漼漼越想越气，她瞪着顾嵇，但在发现顾嵇被她吓得不敢乱动时，她又有某种想笑的冲动。
“顾嵇……”
叶漼漼探身靠近顾嵇，鼻尖快要碰到对方的鼻尖时，四周忽然安静异常——顾嵇屏住了他的呼吸。
叶漼漼一动不动，几秒过后，顾嵇忽然迅速地扭过头去，急促地呼吸着。
胸腔也因此有了明显的起伏。
叶漼漼打量顾嵇片刻，轻笑出声，“顾嵇，你……”
话未说完，她又有了新发现，顾嵇的眼睫毛又长又翘，根根分明。
……也太好看了吧？
“叶漼漼，你冷静一点。”
顾嵇是这样劝说叶漼漼的。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正常，可这不过是他在故作镇静，很快他就无法掩藏，语句尾音里带着明显的紧张情绪。
“我很冷静。”叶漼漼说，“我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话音落后，顾嵇察觉叶漼漼的呼吸离他越来越近，他身子绷紧，下意识闭上眼睛——
一般情况下都是要闭上眼睛的吧？
腰间忽地一紧，有奇怪的动静——
顾嵇睁开眼睛。
低头看去，叶漼漼掀起了他的T恤衣摆，眼下正毫不客气地用他的衣摆擦她脸上的眼泪。
顾嵇身子瞬间僵成石头，他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叶漼漼！”
*
这样对顾嵇，叶漼漼承认她是故意而为之。
是顾嵇惹哭了她，他需要承担后果。
擦干脸上的泪水后，叶漼漼松开顾嵇的衣摆，她揉了揉自己的耳朵，然后才气定神闲地应了声，“我在，你叫我干什么？”
顾嵇看了看叶漼漼，又看了看自己的衣角，一时说不出更多的话来。
他嫌弃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角。
他的额角不跳了，但此刻他的头有些疼。
叶漼漼的厚颜无耻程度直接超过了他对她的预设范畴。
顾嵇站起来要走。
衣角一紧，他走不动了。
顾嵇回眸看去，叶漼漼正拽住他的衣角，那细白的手指扣在他黑色的T恤上，白得吓人。
她仰头看他，鼻音浓重，“你去哪里？”
“换衣服。”顾嵇冷邦邦地回答。
叶漼漼哦了一声，利落地松手，“去吧。”
顾嵇垂眸看着那一张毫无歉意的小脸，没忍住，“你……”
“嗯？”叶漼漼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了？”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摆。
叶漼漼仍是疑惑，“怎么了？”
顾嵇知道自己是等不到她的道歉了，他冷冷地回，“没什么。”
*
顾嵇去洗手间换了一件白色的T恤，回来看到叶漼漼趴在桌面上，盯着面前的物理卷子发呆，他放轻脚步走过去。
叶漼漼很快回神，她揉了揉眼睛，伸手端起葡萄汁一喝而尽，然后把玻璃杯递给顾嵇，笑眯眯地说，“我中奖了。”
“……什么？”
“再来一杯。”
“……”
顾嵇不动。
叶漼漼挑眉，“不愿意？其实我可以自己去，只是如果阿姨发现我哭过了，你要怎么解释？”
少女眨眨眼，她边说边笑着威胁顾嵇，笑容狡黠得像某种小动物。
模样更是无赖至极。
顾嵇只能拿着玻璃杯去厨房。
李婵生在客厅里看电视，看见顾嵇拿着玻璃杯出来，她连忙站起，“你要喝葡萄汁？漼漼的杯子呢？”
“她……她不喝了。”
顾嵇的语气有些不太自然，但李婵生没有察觉，她拿过顾嵇手里的玻璃杯进了厨房，将杯子装满葡萄汁以后送到顾嵇手中，又放轻嗓音叮嘱，“别欺负漼漼，你们相互补习是为了实现共赢，吵架可不行。”
顾嵇点了点头。
心里却在想，明明是叶漼漼在欺负他。
*
叶漼漼将葡萄汁一饮而尽后，整个人长舒一口气，“我活过来了。”
顾嵇没有接话。
叶漼漼扭头看他，“顾嵇，我刚刚认真考虑过了。”
“你说的有道理。我需要调整我的学习方法。”
少女目光灼灼，“我会调整的。”
顾嵇定定看着，很快转过头去，“嗯。”
叶漼漼低头看物理卷子，神色几分痛苦带又透着几分雀跃。
前途是光明的，但道路是曲折的。
幸好她已经知道要怎么做了。
她要停止那些无效的重复。
她要改变对那些不擅长的学科的畏难态度，认真看书，刷题了解出题的套路，收集错题吃透错题的相关知识点。
她也知道，她大概会在此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陷入不安和失控之中。
但无可否认，顾嵇说的是对的。
无效的重复或许能够给她带来一时的安全感和掌控感，但它会消耗她的精力，降低她学习的效率，从长远来看，并不可行。
如果她继续坚持这样的学习办法，最终她的学习成绩不会有任何的提升。
她不想只是看起来很努力。
她一定会将成绩提上去的。
*
给顾嵇补习历史之前，叶漼漼要了顾嵇的历史月考卷子来看。
“49分？”
叶漼漼快速算了一遍卷面分，发现合计总分的的确确是那个红艳艳的49后，她感到某种不可思议，“顾嵇你物理将近满分，历史你考……49分？这历史卷子你是闭着眼睛做的吧？”
“你呢？你历史将近满分，这物理卷子是你闭着眼睛做的吗？”
“……”
叶漼漼瞪着顾嵇，这人怎么老学她说话？
顾嵇轻咳一声，尴尬地移开视线后，他总算态度端正地回答了叶漼漼提出的问题，“……是认真做的。”
叶漼漼收回视线，她仔细看顾嵇做错的题目，边看边问，“你喜欢历史吗？”
“不讨厌，而且，我也不喜欢死记硬背。”
“？”
叶漼漼顿了顿，抬头缓慢地朝他看过去，“如果我没理解错，你的言外之意似乎是，你历史之所以考得这样差是因为你不喜欢死记硬背？”
“可能吧。”
叶漼漼皮笑肉不笑，“那请问这位优秀的物理课代表，你觉得死记硬背能不能学好历史呢？”
“不能，”顾嵇想了想，决定实话实说，“但应该能考好。”
“……”
叶漼漼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
按理说这也是很多人对于文科政史地的刻板印象了——只要肯花时间死记硬背，无论怎么样都不会考得太差。
印象是这样的印象，但不知为何，当顾嵇展示出这样刻板印象时，他的表情看起来相当欠揍，叶漼漼再度暗暗地磨了磨牙。
怎么办？她好想打人啊。
压抑住正在蓄力的手，叶漼漼重新将估计的历史卷子分析一遍，得出某种结论后，她眼神几分古怪地望向顾嵇。
顾嵇不动声色地往旁边避了避，“怎么？”
“顾嵇……”
叶漼漼很快想到了什么，似是愉悦，像是捉弄，她对顾嵇嫣然一笑。
“我知道要怎么帮你补习历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