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房间里的声响引起了李婵生的关注，她很快出现在房门处，探身好奇地看房间里一坐一站的少男少女，“怎么了？”目光落在倒地的椅子上，她更是惊讶，“椅子怎么倒地上了……你们吵架了？”

    顾嵇正要说话，叶漼漼先把倒地的椅子扶起来了，紧接着她带着尴尬的笑朝李婵生走去，样子半是乖巧半是局促地说，“阿姨，我、我想去洗手间，站起来的时候不小心把椅子带倒了。”

    话说完时，她转头看了眼顾嵇，用眼神示意——

    顾嵇静看着叶漼漼精湛的演技，过了几秒才配合地点了点头。

    李婵生看了看顾嵇，又看了看叶漼漼，的确没看出两人之间有什么异样后，她松了一口气，笑着搂住叶漼漼的肩膀往外走，“要上洗手间啊，阿姨这就带你去。”

    叶漼漼不好意思地笑，“谢谢阿姨。”

    “不客气。”

    *

    躲进洗手间后，叶漼漼沉默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她的左侧脸颊有两片微粉的指痕，那是顾嵇掐她留下的痕迹。

    想起顾嵇用那种高高在上的，看穿一切的眼神看着她，叶漼漼脸色阴沉地打开水龙头。

    流水哗哗，没一会儿洗手池便蓄了半池水，叶漼漼按下池底的活瓣，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流水形成的漩涡，想象着缩小版的顾嵇陷在漩涡里，被水流卷着带向未知的地方……

    被卷去哪里都好。

    至少，暂时消失在她的眼前。

    池水流光以后，叶漼漼轻舒一口气，双肩放松下来。

    她没有在洗手间逗留很久，离开之前，叶漼漼看着镜子中脸色有些阴翳的自己，想起顾嵇说的“面具”一词，她眉眼不动，唇角却弯了弯。

    面具？

    她可不会用面具来应付顾嵇。

    她会让他看到最真实的她。

    *

    叶漼漼回到顾嵇的房间时，她故意避开顾嵇的视线，只冷着脸一语不发地收拾她的东西。

    她动作异常迅速，因为这地方她是一秒钟都待不下去了。

    收着收着，忽然想起重要的什么，叶漼漼身子一僵，缓慢地停下所有动作。

    她真的很想走，可是——

    她不能走。

    虽然顾嵇很讨厌，可是物理卷子……如果没有旁人讲解，光靠她自己看卷子上的板书过程，她大概也是看不明白的，让她自己琢磨解题过程不过是白白浪费时间罢了。

    她需要顾嵇。

    ……算了算了，逞强无用，还是忍一时学习进步。

    叶漼漼稍微平复一下心绪，然后她把塞进书包里的东西逐样取出。

    一切物归原位后，在顾嵇似笑非笑的眼神里，叶漼漼淡定地坐下，然后把那张皱兮兮的物理卷子递到顾嵇面前，装做什么都没发生那样拖着椅子挨近他，平静地问，“顾嵇，这道题怎么解？”

    “……”

    顾嵇表情微滞，像是白日里见了鬼。

    他的眼神似乎在说，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叶漼漼已经决意厚脸皮到底，她彻底无视顾嵇的反应，只认真地用红笔笔尖圈点试卷上的错题关键字，然后一脸好学地看着顾嵇，黑色的眼睛眨啊眨，“顾嵇，这道题的A选项为什么是错的呢？”

    “……”

    *

    一个小时后。

    叶漼漼又再勤勤恳恳地在物理卷子上记下另一堆笔记，等顾嵇示意他讲完了，叶漼漼迅速将下巴搁在桌面上，一种名为生无可恋的气质逐渐在她身上弥漫开来。

    顾嵇屈指敲敲桌面，“叶漼漼，试卷上的考点还没有归纳整理。”

    叶漼漼有气无力，“顾嵇你帮帮我吧，我脑子已经转不动了……”

    “……”

    顾嵇瞥了叶漼漼一眼，见她垂头丧气地枕着自己的手臂，两眼无光，唇色发白，模样的确几分惨淡且可怜，他将手里的红笔换为黑色的签字笔，然后默默地帮她细分试卷考点，再找出考点对应的书本页数，比照着在题侧详细记下。

    “今天讲过的试题明天要记得及时复习。”顾嵇低声叮嘱，“你重新做一遍，不懂的再来问我……”

    眼角余光里少女一动不动，仿佛是被打击惨了，并没有把他的话听进耳朵里，顾嵇清了清嗓子，声音大了些，“学好物理其实不难，吃透课本，熟悉习题套路，做到这两样，不会考得很差的。”

    “……”叶漼漼终于有了反应，她气愤地磨了磨牙齿，“顾嵇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

    顾嵇抿了抿唇，“这是我的方法。”

    叶漼漼静了静，忽然她闭上眼睛，苦涩地叹气，“顾嵇，你知道我有多努力学习物理吗？我每次都会很认真地把老吴的板书全部抄下来，回家后仔细琢磨。课本会反复看，习题也做了很多，可是还是考得很差……”

    说着说着，少女的语调中出现一丝脆弱的哭腔，“……我觉得我真的已经很努力了，可能我就是没有学习物理的天分吧？”

    顾嵇皱眉，他放下手里的笔，“叶漼漼，你有没有想过，你可能……只是看起来很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