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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重幻境生

    这一觉睡得很沉,都日上三竿了,聂瑶生才悠悠转醒。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支起身半眯着眼发懵,好一会才头脑清楚些,也记起今天是云深不知处正式开始听学的日子,火速一个翻身就下了床。

    推开门,和煦的日光普洒大地。聂瑶生又去看了院子里的日晷,终于确定一件事:她迟到了。

    发现迟到已是板上钉钉,聂瑶生反而不着急了,她索性破罐子破摔,更加慢条斯理地洗漱完,坐到梳妆镜前打算随意挽个发髻。

    妆奁台上放着女子用来打扮的胭脂水粉,姑苏蓝氏哪会准备这个,家规中更是禁止涂脂抹粉,想必是昨日的那位副使孟瑶放置,如此体察入微,当真是个玲珑心思的妙人。

    这脂粉是留给她回程路途上或者不时之需,虽然她是个爱美的小女孩,不过此刻,聂瑶生还是选择遵照蓝氏家规。

    毕竟她听学第一天就迟到,再违反人家家规是不是不太好?

    自觉少给大哥惹了一桩事,聂瑶生沾沾自喜,迈出欢快的步伐往兰室走去。

    她走了几步,房门都未出,忽感脚下一轻,须臾之间,两眼一闭一睁,已是另一番光景。

    万条丝绦,枝叶蔓披,宁静祥和的树林里活动着三三两两的小动物,有猫,有狗,有兔子,有松鼠,几只亲人的甚至围在了聂瑶生脚边好奇的观察她。

    这些本不应该生活在森林的动物出现在这里,美好的像一场只属于童话里的幻景。

    突然来到此处,场景变换,聂瑶生惊疑交加,心中暗忖是不是触到了蓝家的什么传送法阵。

    耳边降下一道古韵隽永的声浪,似真似幻,忽近忽远,带着隔绝殊世的超脱萧疏。

    “八苦幻境,第一重,生。”

    六年的求而不得如今似惊雷般炸响,聂瑶生整个人被狂喜所淹没,心扉萦绕几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惘然。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天意惯会捉弄人,苦寻六年的机缘一无所获,今日不过一觉餍足,便轻而易举的得偿所愿。

    聂瑶生想到师父曾经告诉她的“八苦幻境”,再一结合方才那声音所言,明白自己不是误触了蓝氏的传送法阵,而是进到了传闻中八苦幻境的第一重“生”。

    谢禅说过,唯有勘透领悟幻境主题,才能破开屏障,驾驭体内的五行八元之力。

    可是,要如何才算领悟呢?

    幻境仿佛能够洞悉她心中所想。

    碧透的天穹飘下一片叶子,停在半空,立在聂瑶生面前,上面淡金色的文字写着:体味八则生命之奥妙。

    体味生命奥妙?

    聂瑶生看懂了,却不知该怎样体味。

    围在聂瑶生脚边的小动物讨好地抱住她的腿,想往上爬。

    那是一只毛色花灰的小兔子,双眸中尽是对人类的亲近和依赖,大概还处于幼年期,动作很笨拙。

    聂瑶生被萌的血槽已空,把它轻轻抱起来,揉揉它绒绒软软的皮毛。

    摸了小兔子几下,聂瑶生蓦地一僵,骤然福至心灵。

    她进入到了一种非常奇异的状态,甫一碰到小灰兔,聂瑶生感知到了它一生的所有过往。

    出生,第一次睁开眼看这个世界;长大,在森林中的每一天这样欢跃。这份欢畅感染了聂瑶生,她被拉进了小灰兔的情绪中,眷恋着这片森林,如伊甸园般哺育它们生命的摇篮。

    这里没有战火,没有厮杀,没有弱肉强食,没有丛林法则,所有动物和谐相处,亲若一家。这里是飞越凡尘人世,建造在虚空之上,无可抵达的乌托邦。

    小灰兔还是宝宝兔,经历少。聂瑶生很快同小灰兔的情绪相剥离,渐渐回归了本我。

    经过情绪感知后,聂瑶生再看这片森林,眼中多了份羡艳。

    如是世外桃源,恐怕除幻境尚存,举世难寻。

    聂瑶生感悟到了小灰兔对生命的热爱,幻境所示的叶片再度显现,上面亮起了一个叶孔。聂瑶生推测只要亮满八个,就算完成幻境考验了。

    抱过小灰兔的手余温未消,景象又发生了变化。

    聂瑶生来到长江边上,江水波涛汹涌,自嘉陵直泻汉水洞庭,如瀑悬空,砰然万里。

    感知小灰兔的经验在前,聂瑶生蹲下,试探地以手指伸进江水中。

    如她猜想一致,万物有灵,有灵则生,故而动物身上能感知到生命之奥,长江亦然。

    而感知它们生命的方式很简单,直接触及它就可以。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千万年,光阴流转,斗转星移。多少豪杰化作云烟?多少王朝在历史的洪流中如若昙花一现?多少恩怨爱恨随风消逝,再也无人知晓?

    只有长江,沉默的屹立在那里,见证着是非成败转头空,成王败寇尽东流。它无言谛视着亘古至今恒河沙数般数量庞大的人们,或喜,或悲,或得志,或失意。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最终那些人生的感慨、沉浮、得失,皆化为一句“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直到叶片出现亮起第二个叶孔,聂瑶生仍怅然若失。

    长江传递给她的生命之感是苍凉,完全不同于小灰兔对生命的积极晴明。

    长江告诉她生命有时是无力无谓的,所有英雄名士、朱颜佳人都将归于尘土,成为史册中的浅浅一笔,渺如尘埃。

    这是何其残酷,聂瑶生在这悲壮苍凉中无法自拔,甚至一度陷入虚无主义。

    聂瑶生站在长江边际,听它奔腾不息,看它波涛澎湃。她好像呆了一个世纪那么长,直至瞥至身上蓝氏听学所穿的校服,被拉回现实,内心平静下来,聂瑶生终于收回痴望的目光。

    前人是在千帆过尽后产生对人生的哲思慨叹,而她的人生才刚启航。

    此刻她无自保之力,空负无上仙资。

    惟有脚踏实地,落到实处,才能解开封盖五行之血的桎梏,不再受人钳制,成四海之志,从心所欲。

    而且,只有这样她才能有和师父再相见的机会。

    归离好心绪,聂瑶生眼前的景象又发生了变化。

    她回到了起初的那片森林,小灰兔依然安稳的在她怀中,其他小动物仍在悠闲溜达。

    与之前的唯一区别是聂瑶生前方悬浮着一对耳环。

    聂瑶生抱紧小灰兔,埋进它温暖的毛里,用脸蹭了蹭,然后不舍地把她放下,朝耳环走去。

    那是一对景泰蓝掐丝的珊瑚耳坠,有些旧了,可以看出岁月的痕迹。

    聂瑶生将其握于手心,打开了它尘封的记忆。

    它是一位母亲赠与女儿的百日礼,伴随过它的主人自婴孩到幼童、少年、青年、暮年。最后,主人身边故人皆逝,独留耳坠相伴。

    耳坠见证了其主人的一生,无忧无虑的稚年、略有心事的闺阁时光、困在四方宅院的大好韶华、缺憾难圆的暮年晚景。

    待字闺中时期,耳坠的主人曾想象未来夫君会是怎样一个人,她带着少女情思憧憬她的良人品貌上佳。

    后来嫁了人,她一个陇地庄主的女儿嫁给了晋中仕宦之家的次子。丈夫待她不好不坏,婚后纳了几房妾室,两人勉强算是相敬如宾,与她早年所盼的恩爱两不疑、一生一世一双人相差甚远。

    耳坠看着主人无可奈何的接受现实,孝顺婆母、抚育子女、料理家中内务,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变得麻木变得刻板。

    耳坠的主人生育了两个孩子,一子一女。

    她对儿子的要求严苛,指望他能光耀门楣,把那些庶出子女全都压的抬不起头。

    她对女儿的要求只有许嫁一个好人家,再无其他。

    耳坠主人认为自己一生十有九全,还算如意。

    可在女儿婚后向自己泣诉婚姻不幸福时,她安抚的话刚一出口,忽然愣住了。

    “忍一忍,男人都是这样。忍一忍就过去了。”

    那年她回门时,她的母亲也是这样跟她说的:“忍一忍。”

    几十年弹指一瞬,而今她双亲已不在人世,自己也忍过了大半辈子。

    她蓦然感到可笑,她就这样过了半生。而她的女儿、她的孙女也要这样循环往复,重复她的人生。

    钟鸣漏尽,枯骨之余,耳坠主人脑际涌现的不是家族兴衰、个人荣辱、子女前程,是她十六岁那年唯一一次出格偷跑出家门,拂过她耳畔的风。

    耳坠主人的人生浮光掠影,聂瑶生想倘若她没有遇到师父、不曾身怀五行之血,就算她生在仙门世家,也只能草草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过自己不喜欢的生活。

    她也可以求助大哥,现在拥有了聂家实权的聂明玦不会坐视她过得不如意。

    可终究还是将自己的命运寄托在他人身上,不能自持。

    幸好。

    幸好她有执掌自己命运的机会,聂瑶生眼中是不可动摇的笃定。

    她会破开这重幻境,破开八重幻境,彻底激活五行之血,变得强大,直到任何人都无法左右她的去留。

    第三个叶孔亮起,耳坠消失。

    一把古琴出现。

    聂瑶生把手放在琴弦上。

    古琴的主人是个宫廷乐师,对公主暗生情愫,单恋一生,终为痴妄。

    最后琴师英年早逝,求而不得。

    比起难以企及的乌托邦、陵谷沧桑的历史变迁、身不由己的悲哀心酸,这个故事没能在聂瑶生心中掀起什么波澜。

    聂瑶生又赓续参阅了别的灵物:一柄剑、一枝竹、一栋古楼。

    她置身剑客快意江湖、化为竹子向上生长、变作古楼功能多变,或百姓居所或食肆酒楼或戏台舞坊。

    七个叶孔亮起,仅余最后一个暗淡着。

    幻境中却没再出现新的东西、变换新的景致。

    聂瑶生等了半天,景物纹丝不动,她不明所以,围着幻境的边界走了一圈,到处摸索,一无所获。

    聂瑶生纳闷,幻境应当不会出纰漏,可这哪还有可感知的灵物?

    她这样想着,乍然灵光一闪。

    灵物?她也是生灵,岂不是也是灵物。

    聂瑶生自然垂下手搭在腿部,她从新过了一遍自己经历的十六年。

    生来失父丧母,母亲因她出世而亡故。无怙无恃,异母的大哥聂明玦那时也不过是个少年,一边肩负家族兴衰,一边兼顾照管弟弟妹妹,分身乏术。

    聂瑶生重历清河,对母亲之死仍然心有凄疚。她也更理解了那时大哥的不易,其实她从来没怪过大哥,畴昔他压根没掌握聂家实权,都是族老们主事。

    后来岐山强接她走,聂明玦有心无力阻止。

    岐山岁月,在她现在看来,和温晁相熟以后,除去父仇外……也算是一段很有趣的时光吧。

    他们两处处犯禁,干了一堆荒唐捣蛋的事。

    拜入师门,她有了师父、恨水、霄云、千山师兄万鹤师姐。师父宽和慈爱,每晚给初到隐慈的聂瑶生讲睡前故事,那是她第一次感受到来自长辈的爱。

    偶尔闲暇了,他们师门五人还会聚到一块打牌,师父不是拘礼的人,经常加入其中。

    隐慈教会聂瑶生许多,她得到了盈满的爱,所以再面对过往阴霾时,她竟能以一种谢忱的善意去看待。

    第八个叶孔亮起,八苦幻境,第一重,生,结束。

    聂瑶生被传送出了“生”境,她回到蓝氏的寝房,犹有恍惚,乍一下分不清现实和幻境,适应了半天。

    手上的透明白镯间多了一抹黄色,对应“生、老、病、死、求不得、怨憎会、爱别离、五阴炽盛” ,“金木水火土风冰雷”,她现在应已拥有金元素之力。

    聂瑶生迫不及待地运转灵力,以往凝涩堵塞的经脉畅然无阻。聂瑶生引动心神,操纵金元素之力,她的指尖萌生出一束金色光刃,刹那间将地面划开了一道二尺深长的裂口。

    这金力,居然如此强劲。

    谢禅曾经告诉聂瑶生,五行相克亦相生,她的五行之血抹去相克弊端,只余相生。解开的五行八元元素越多,每一种元素之力也就愈加强盛。

    她现在只不过解开第一种金元素,其威力便足以切金碎玉。若是八元齐开,想必劈山断岳亦易如反掌。

    聂瑶生心中畅快,她知道至少从此刻起,她具有了自卫与抗争的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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