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满，小心——”华梦莹背靠着周景淮，与众多丧尸对峙着，突然看见另一边大树后闪出一只速度迅捷的丧尸，朝肖满背后偷袭而去。

    肖满刚听见提醒，充满血腥气味的冷风也刮至耳后，激得他汗毛直立。

    来不及躲了。

    可下一秒，他被从背后用力抱紧，一双布满尸斑的手臂围上他的腰。

    不知为何，在这个生死攸关的时刻，他只是在脑海里想到，怎么会有这么细的手臂呢，细得像一根烧火棍，一折就断。

    撕开血肉的声音响彻在他耳边，同时他被一股巨大的推力推开，他顺势做了一个前滚翻，然后以一个半跪的姿势被惊在原地。

    他面前是一个面容模糊的小丧尸，干枯稀少的头发上别着一朵萎靡的小粉花，这个特征让肖满一眼就认出来这是他遇见过几次的丧尸。

    他们偶然相遇，这个小丧尸情绪稳定，从来不咬人，她喜欢摘花，然后戴在头发上，他远远地看见过几次。

    而且在他的吉普车车门把手处，曾凭空出现过一束模样熟悉的小花，很漂亮。

    此刻他们第一次面对面相见，一只青白的大手从她的胸膛径直穿过，几乎洞穿她整个胸部。那只手带着熟悉的腥气，漫不经心地抽出，然后如刀切豆腐般伸入小丧尸的脑袋，取出里面晶核，一把送入口中。

    肖满看见那晶莹透亮的一团进入那凶狠丧尸的身体，他眼中的阴翳淡化大半，瞳孔灵动打转，接着长嚎一声，飞速离开。

    这么漂亮的东西竟然给这种东西吞了。

    真是让人愤怒。

    让人愤怒！

    ......该死的，又冒出来这种莫名浓重的情绪。

    “肖满！你没事吧？”其余丧尸随着长嚎散去，华梦莹急切地奔来，跪倒在他身边，周景淮紧随其后，警惕地盯视着他。

    若放在往常，他必定很高兴华梦莹的关心，然后为了刺激周景淮，故意和华梦莹做出亲密举动。虽然往往大多数时候，华梦莹就会去哄周景淮，接着他去挑衅和周景淮打一架。

    可现在，他的心脏好似被蒙上一层白布，所有浮于表面的情绪像是合不上音乐节拍的滑稽舞者，隔着白布舞动肢体，他像是旁观者一般，觉得吵闹。

    “咚，咚，咚。”声音低沉，宛如巨象倒地，鲸落海底，他的心脏好像在为了什么而悲鸣。疼痛的感觉断断续续地传递到身体的每个角落，不是很疼，但有难以忽视的沉重感。

    他这是怎么了？

    肖满忽地不耐地挥开华梦莹摇晃着他的手，瞬间觉得耳根清净。他没有理会华梦莹不可置信的眼神，脚步虚浮，跌跌撞撞地走向胸膛和脑袋各开了一个洞的小丧尸。

    本来就萎靡的粉花沾满尘土，但还固执地黏在小丧尸的头上，他也不知是出何心态，颤着手指抚上花瓣。

    像是假花的触感。

    鲜血如涓涓小溪般从小丧尸脑袋的洞口流出，花朵被染成红花，胸口大股大股吐出的血液浸湿这片黄泥地。

    肖满在触及血色的一瞬，一颗眼泪骤然滴落下，打在花瓣上，半红半粉的花刺伤他的眼睛。

    末世通识，丧尸是已死之人的尸体，不流鲜血。

    他缓缓拭去眼泪，眼皮留下血色痕迹。

    很是奇妙，此时此刻他的身体感到悲伤，脑海里却充盈着喜悦。

    随即，华梦莹跑来抱住他的头，“肖满，我爱你。我和周景淮都是假的，那都是为了气你，谁让你平时对我总是若即若离，让我很没有安全感。”

    满足、愉悦、幸福感等包裹上他的心脏。

    “你听见了吗，肖满，我如此爱你，只要你爱我，我可以放弃一切。”华梦莹双手控住他的脑袋，清纯完美的脸庞正对着他，她整个人似乎散发着耀眼白光，让他无法移开视线但又觉得十足刺眼。

    飘然欲仙的快乐气泡吹进他的内心，可是，从那通道旁极小的缝隙中，无边的绝望和怨愤溢出。

    肖满喃喃，“我爱谁？...我爱你，你也爱我......我爱你。”

    小丧尸，不对，小少女的脸渐渐与华梦莹的重合。

    丑陋和美丽，阴森与纯净，尸绿对白皙。

    “我的心脏，好重，好痛苦。”肖满的胸膛狠狠砸进泥土，他感觉身躯像是灌注了铁水，他涕泗横流，像一只野狗在血色泥土里蜷曲打滚。

    他把沾满泪水的面庞埋入血土，呼吸进浓重的血腥味，立时感到内心安宁，如释重负。

    就这样吧，身躯仿佛彻底坏死，动不起来。脑袋里欢乐的剧场就像是一场庸俗喜剧，以乐景衬悲情，也颇有一番趣味。

    掌控他脑海情绪的人，你且在舞台上接着奏乐接着舞吧，不由心起的情绪他绝不接纳。

    滚蛋吧，这操蛋的世界。

    【滴——您已与炮灰拯救系统绑定。】

    “什么系统，走开点，你看我像是能拯救别人的样子吗？”肖满满脑厌世想法，他像是一个撕裂的人，内部自发的情绪和外界强加的情绪正斗得你死我活。

    他笑得嘲讽又愤懑，“我他妈的是一个脑子有问题的废物，连都救不了自己，还让我去救赎谁？。”

    【经过检测，在该世界宿主您对炮灰的好感度最高，达到满额100。且本系统有能力帮助宿主屏蔽脑海里的情绪控制器。】

    肖满脸上的表情像是死机了一般，讥讽的笑慢慢滑落，换上了空白的怔愣。

    他一连四个发问，“好感度最高，达到满额？怎么可能？是对那个不知名的女孩吗？可是我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我甚至没有和她说过话。你们真的没有检测错误吗？”

    【系统是不会检测错误的。】

    “可是我喜欢的是华梦莹，在末世还没有开始的时候，在我第一次在大学里面遇见华梦莹，我就对她一见钟情了。”仿佛是自我洗脑一般，肖满把这句话翻来覆去说了几遍。

    【情绪控制器屏蔽1%......100%。请宿主再想想您是否还喜欢华梦莹。】

    其实随着系统帮忙屏蔽的开始，肖满就感觉他的大脑好似被解开束缚，他的身体越来越轻盈，再次听到华梦莹这个名字，油然而生的厌恶和怒火烧得他浑身发热。

    “我...原来这么讨厌她吗？为什么，难道是她在控制我的情绪？”

    【真相有待宿主自行挖掘，系统基于保密协议无法帮助宿主。】

    “看来这背后并不简单只有华梦莹。”肖满把左手放在心脏处，他第一次听见心脏如擂鼓的声音，心脏它在欢庆自由，也在哀悼这个死在他眼前的女孩。

    他情不自禁伸出右手，轻轻点上少女的手臂，发现她的手臂大约只有他半根指节宽。

    太瘦了，瘦得让他的心脏也拼命皱缩。

    肖满的眼睛很胆小，视线只敢在少女的手臂上逡巡，不敢暴露一点余光到女孩残破的身体上。

    “请告诉我如何拯救她，我什么都可以去做。”

    【滴——时光回溯即将开始，请宿主做好准备。】

    遥远的天际数道蓝紫色的电光齐发，意识昏迷前，肖满好似听见一个稚嫩又稳重的声音传来，“谢谢你的帮助，系统。”

    -

    “嘶——”

    肖满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一寸寸打碎又重组起来，骨头缝隙里都散发着磨人的痒意。

    他半撑着身体起来，又气力不支地倒下去。他打量起四周，这是一个简陋的石洞，虽然没有丧尸或是大型动物的痕迹，但仍旧让他觉得危机四伏。

    洞口有一根看着很结实树枝，或许他可以把它当作拐杖，然后离开这里，寻找人类救援。

    【宿主，请不要离开。】

    “你是...系统？”肖满警惕地扫视一周，才惊觉自己绑定了系统，这是来自脑海的声音。

    【是的，我的编号为11007，宿主可以简称我为小七。】

    “小七。”肖满仔细回想一遍，“我这是回到了末世第三天？我记得我出去后很快就遇见了华雪莹一行人，我是要避开她们吗？”

    【不，留在这里是为了让宿主等到你该等的人。】

    该等的人。

    肖满听见这句话，莫名地不觉得迷惑。他有一种发自内心的笃定，笃定那个人就是脑海里想到的人。

    他撑着上半身靠在墙壁上，仔细打量起这个石洞。角落里有很多形状各异的石头，旁边上堆成小山的浆果，破烂的玩具被修缮一新，摆放整齐，可想宿主应该是一个充满童真的人。

    他看向自己的身体，身上挂着碎布条，露出的皮肤上布满似是被鞭打过的痕迹，红艳艳的。

    真是凄惨的模样。

    隐约记得，那天他被一墙有了灵智的爬山虎玩强制捆绑游戏了。他的同伴被张牙舞爪的变异植物吓得胆寒，毫不犹豫地抛弃了他，转身逃跑。

    话说，他是怎么被爬山虎给放下来的？据他所知，变异植物是会吃人的。

    “xiaoxiao~”

    肖满猛然抬头，他等待的人到了。

    一段怪异但清脆的曲调从洞口飘进来，听不懂哼唱的内容，但听着给人有一种丰收的喜悦之情。

    不多时，一个浑身青白、身穿宽大灰白相交色T恤的丧尸少女出现在门口，她提着一个小花篮，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进来。

    下一秒，她抬眼看见肖满坐靠在墙边，马上调也不哼了，一边向肖满奔跑过去，一边发出了惊喜的声音，“xiao!”

    花篮里各色的小花掉落了一路，但也因此，她奔向肖满的道路步步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