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生生和野马在雏菊的花海之中，遇见了蝴蝶。

    蝴蝶妹妹额上长着纤细的触角，背后一双硕大的黑色翅膀，青色斑点由上而下排列成一条直线，是精灵一般的青带凤蝶。

    普通蝴蝶成虫之后的寿命只有两周，蝴蝶兽人能活得略久一些，但也不会超过一个月。

    所以对于郁生生和野马姐姐来说，才破茧不久的蝴蝶小妹妹，其实已经度过了她的半生。

    蝴蝶妹妹热爱繁衍。

    她寻找着族群中最美丽的那只雄性蝴蝶，在草叶间上下纷飞，与它追逐、围绕。

    接下来，她要寻找一个适合产卵的地方。

    她最喜欢吃葡萄的果肉，所以决定寻找一棵茂盛的葡萄树，在宽大的叶片背面产卵。

    郁生生和野马陪着她一起找。

    秋天刚好是葡萄成熟的季节，葡萄树的叶子已经变黄，攀爬在常青的乔木上，一串串紫黑色覆着果霜的葡萄掩映在枝叶间。

    野生的山葡萄穗粒小、产量低，郁生生和野马一起把找到的葡萄树保护起来。

    蝴蝶妹妹一口气产下了几百枚卵。

    这些卵不会立即孵化，而是进入休眠状态。因为冬天已经不算太远了，它们会一直沉睡到下一个春天，在它们的母亲活不到的新天地里，延续属于蝴蝶这一种族的美丽生命。

    产卵之后的蝴蝶妹妹，进入了极度的虚弱期。

    她原本乌黑亮丽的头发变得枯燥发白，全身贮存的脂肪都输送给了她的孩子，因此只剩下薄薄的一层皮肉贴着骨头。

    郁生生甚至可以一根一根地数清楚，蝴蝶妹妹胸口的肋骨和背上的脊柱。

    她和野马姐姐一起，把摘下来的山葡萄喂进蝴蝶妹妹的嘴巴里，给她补充营养。

    为什么要那么拼命呢？郁生生不理解。

    如果不产卵的话，蝴蝶妹妹一定能活得更久一些。

    郁生生没有问出口，当下的时机太不合适。她努力挖了一个新的兔子洞，就在葡萄树的旁边，可以就近守着那些卵，防止被其他动物吃掉。

    她和蝴蝶妹妹化作原形，可以一起住在地穴里，躲避秋日的冷雨。

    野马姐姐无论是原形还是人形，都没办法进入兔子洞。她也并不喜欢狭窄闭塞的地穴，所以就睡在兔子洞的上方，帮郁生生堵住吹进洞口的风。

    蝴蝶妹妹慢慢恢复了精神，不再是一副即将殒命的模样。

    她睁着大大的复眼，虹膜上映出无数个郁生生。

    “为什么呢……”蝴蝶轻轻呢喃着。

    “这是我生命的价值。”蝴蝶回答。

    “或许对于你们来说不是这样，但我有我的想法。如果我不去繁衍的话，生命好像就没有意义了。我空有漂亮的翅膀，却不知道自己因何存在。”

    “只有繁衍，它给我希望。”

    “而且，我很爱它。”蝴蝶露出幸福的表情，“它只是一只普通蝴蝶，不是兽人。它选择了我，在那之后，它很快就会死去。”

    “它用自己的生命选择了我，我很高兴。”

    郁生生说不出“那只是动物本能”之类的话，她不能忽视蝴蝶妹妹的真实感受，不能否认她的存在。

    蝴蝶妹妹不久死去了。

    郁生生刨了个坑，把她小小的蝴蝶身体埋在葡萄树的根部。期待着她的灵魂能够永生在盛夏里翩跹。

    与此同时，葡萄树的叶子落了。

    蝴蝶的生命是如此短暂，它们甚至不知道，树叶是会凋零的。

    它们的生命，是整整一个热烈燃烧的夏季。

    也仅仅只有夏季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