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北风卷着尘沙,冷霜往袖口里钻,阴暗的上空偶尔飞过几只乌鸦,似乎是在哀嚎。寒冬就快到来,人如同迁徙的候鸟,成堆成群地往南方而去。

    苏景月裹紧了身上的棉衣,冷风却毫不留情地从破掉的口子卷走一些棉絮,她步履蹒跚地随着大流无目的地走,时而茫然地望向前面漫无边际的官道。

    心里只有一个想法,穿越难道只为献人头?

    她不是什么救世主,没有济世的才能,却在病逝后意外穿越到古代这个饿殍遍地的地方,逃荒已经三天,她只吃了半块饼,眼看就要重蹈覆辙、再死一回。

    “娘,我实在走不动了。”

    苏景月低头看去,七岁的便宜弟弟正拽着她娘的衣角,干裂的嘴唇渗着血,上下眼皮直打架,最终直直地倒在路上。

    对于自己这具身体的弟弟和生母,苏景月没有多少感情,然而一个幼童在自己面前饿到晕倒总归不忍,立刻蹲下去查看,翻动眼皮,探了呼吸后,苏景月松了一口气。

    夏氏从胸襟里掏出半块饼,示意苏景月喂给弟弟苏城,苏景月照做,饼刚放在苏城嘴边,人就有了动静,拼尽全力握着那半块饼大力咀嚼。

    “咱们马上就到冀州了,听说有人在那里放粮施粥,再坚持一下。”夏氏虚弱地说道。

    “好。”苏景月拉起吃完饼的弟弟,三人像行尸走肉一样往冀州而去。

    幸而在精疲力尽时赶到了城门口,那里已经搭好了灾民休憩地,苏家占到了三个草席,忍饥挨饿一晚上之后,次日清晨领到了官府的粥。

    一家人心满意足地把肚子填了半饱,而后在草席上休息。

    “呀,你们快来瞧瞧,她这是怎么了!”一个尖锐的女声在灾棚里响起。

    苏景月循声看去,只见一个十几岁的姑娘正指着草席上一个浑身抽搐的男子,男子面部红肿,大口喘着气。

    苏景月想走近瞧一眼,前世久病成医,她对一些症状有一些粗浅了解。

    夏氏拉住她:“你过去做何,他怕是染了什么病,再过给你。”

    苏景月只得远远地看着病人,看这症状有些不对劲,都说祸不单行,往往灾荒都伴随瘟疫,但不十分笃定,她也不敢乱说。

    怎知此时病人身边的一个男人往后大步躲闪,说道:“这!这症状我知道,是瘟疫!”

    听到男人说瘟疫,许多人都迅速往后退去,围成了一个圈,不敢轻举妄动。

    很快,灾民炸开了锅:

    “他染了瘟疫,咱们得叫人把他烧了,不然都得死!”

    “这人还活着呢,怎么烧?难道活生生把他烧了?”

    “妇人之仁,他得了瘟疫本来就活不成了,别再拖累我们。”

    “就是,咱们去找官兵把他拖出去。”

    话语间,几个人已经准备出棚屋去找人,刚到门口,几个鼻子上系着白布的官兵便走了进来,他们用刀拦在身前,刻意控制与人的距离,之后宣布道:“已经有在好几个棚屋发现瘟疫,这里谁是大夫跟我们来。”

    闻言,所有人都噤声不言。现在就算真的大夫也未必会出头治瘟疫,弄不好自己也要搭进去。

    为首的官兵再次询问,无果后便要把感染的人拖出去。

    这时苏景月脑中突然“嗡- -”地一下,像一股电流直穿脑前叶。

    脑海中出现了一个机械化的电子音:“宿主您好,您已绑定治疗系统,完成系统布置任务兑换积分,便有返回现代重生的机会,请问是否继续。”

    苏景月皱着眉头听完,突然明白了,原来她的穿越不是偶然性。她现在的处境还有不继续的理由吗?她选择“继续”。

    系统继续用平稳地声音道:“当前任务,消灭瘟疫,救治百姓。”

    随后系统音消失了,只有一张详细的药方和消灭瘟疫的流程刻在脑海中,仿佛是自己的原有记忆。

    苏景月抬头看向官兵,只听他们对灾民道:“但凡是大夫的,现在可跟我们进城住驿站,每日有馒头和蔬菜吃,要是没有,我们就走了。”

    苏景月鼓足勇气抬起手:“我…我是大夫,我去!”

    官兵与灾民看见是个十几岁的姑娘,满眼不可置信,夏氏拉了她一把:“你说什么呢你,这事有关人命,别乱说。”

    一个官兵对旁边的人说:“给她拿个馒头,再给她一碟咸菜,这姑娘饿得命都不要了。”

    他笑笑,对苏景月说:“小姑娘,大夫不是那么好当的,要是治不好别说好吃好住,命都没有了。俗言道,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

    这时人群中叽叽喳喳地议论起来:

    “小姑娘,想吃的想疯了。”

    “她要是大夫,我还是神医呢。”

    苏景月眼神更加坚定,不卑不亢地说道:“我就是大夫,治不好,别说我的命,我全家的命也尽管拿去,只不过你们要听我的差遣。所谓瘟疫,一防二治三隔离,防就是要捂住口鼻,拒绝与患者密切接触,每日洗手保持干净。治,要研究配方,救治病人。隔离,就是把染病的全部放在一个地方,集中隔离。”

    苏景月此番话一出,众人皆咋舌,这姑娘懂得倒是挺多的。

    “给我和我娘、我弟安排一个好的住处,然后备上一些热水供我们梳洗。”苏景月直直地看着官兵道。

    官兵寻思了一会,想着死马当成活马医,对着苏景月挥挥手:“跟我来。”

    苏景月看了夏氏和苏城一眼,跟上前去,夏氏惶恐不安地拉上苏城的手,三人跟着官兵到了驿站,在一个较大的房间里安顿下来。

    到了之后,苏景月就要了热水,洗去满脸的脏污之后第一次在铜镜里看到了自己的面容,她长着一张标志的鹅蛋脸,杏眼浓眉,鼻子挺翘,是一副小家碧玉的长相。

    刚梳洗完,刚刚带他们过来的官兵又派人送来了点心和炒白菜给他们垫肚子,卢氏和苏城许久没见油水,实在控制不住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苏景月嘴里叼着一块点心,在白纸上写下了药材的名称然后递给官兵,叫他去抓药。她对这些药有些粗浅认知,基本都是清热解毒的。而在中草药后面,竟然还写了“青霉素”,详细备注了青霉素的简易制作流程,而且配方几乎都是古代可以找到的东西,她一并写了给官兵,让他找过来。

    官兵看这上面几种药材像模像样,对苏景月又多信任了一分,对她介绍道:“我是此次官家亲派赈灾校尉,我叫裴修,有什么事情找我就行。”

    说罢他就拿着苏景月给的药方找药去了。

    苏景月记住了裴修这个名字,趁着他找药的功夫填饱肚子,把身上擦拭干净。

    一家人都吃饱了饭,夏氏便把自己满肚子的疑问问了出来:“你什么时候学的医,用药不对是会出人命的!”

    苏景月安抚着夏氏:“你就放心吧,娘,这药方是有效的,你就安心在这里吃饱睡好,等着女儿解决瘟疫。”

    夏氏不敢置信:“可……”

    “娘,你记不记得咱们村子里有个隐居在山上的老村医,我的医术都是跟他学的。”苏景月及时编出一个理由,试图含糊过去,“好了,娘,别问了。”

    夏氏将满肚子的话咽了下去,事已至此她不相信景月又能怎么样,难道跟所有人说苏景月根本不会医术吗?

    心怀忐忑地过了一晚上后,第二天裴修终于收集够了药材,一大早就送到苏景月手里,其中就有制作青霉素的大量腐烂水果上的霉菌等物。

    裴修不解:“姑娘,你要这个做什么?”

    一开始看药方他没注意到,等到收集腐烂水果上的青霉的时候才觉得这姑娘的药方有点不正常。

    问过许多人,没人知道发霉的食物能做什么,让病人吃发霉的东西不是火上浇油吗?但抱着死马当成活马医的办法,还是给苏景月把腐烂食物上的青霉刮下来给了她。

    苏景月先让裴修把中药等比例分成十份,每日熬煮后分开灾民,这药只有舒缓的作用,真正发挥作用的是青霉素,但青霉素制作是需要时间的。

    她叫裴修给她十天时间,这期间不许打扰她,然后便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制作青霉素。

    有时她也想偷懒,就问系统:“有没有什么速成的办法,比如你直接提供给我青霉素。”

    系统表示:“抱歉没有实物传送功能。”

    苏景月只好自己一个人来,培育、提取、储存……幸好系统给的配方足够全面,她提前完成了任务,在最后制作了活塞注射器。

    时间一到,裴修就前来验收成果,他一进门便欢喜说道:“我按照你说的,隔离防治,得瘟疫的人数果然控制住了。不过这几天还是每天都有死者。”

    苏景月心道系统果然没骗她,系统竟然委屈道:“我才不会骗宿主呢。”

    “好,你最乖了,等瘟疫解决了,我带你开医馆,让你每天都发挥本领。”她觉得系统的内胆肯定是个神医,因为什么原因才被和宿主绑定。

    既然中草药发挥作用,那苏景月也能放心大胆地使用青霉素。她与裴修一块到了灾棚,众人再看见她,没有以往的冷嘲热讽,而是毕恭毕敬地求她救救灾民。

    苏景月请裴修先按照她说的,给得了瘟疫的人做过敏测试,测试通过后便可以注射青霉素。

    裴修从来没见过这种治疗方法,但想着苏景月或许是哪个神医的高徒,所谓一山更比一山高,于是照做。

    用过青霉素后,很多感染瘟疫的人接连挺了过来,众人对苏景月感恩不尽,把她尊称为神医。

    而豫州恰好传来好消息,天降甘泽,持续一年的大旱终于迎来的新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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