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盛赔着笑，一脸殷切的将人带到了山腰小楼。
熟悉的高大身影逆光而立，站在窗边，正望着远处，似乎没有察觉到她的到来。
楚沐玥走到他身旁，轻轻唤了一声：“陛下。”
端景帝只冷淡地嗯了一声。
楚沐玥一时也是无话，顺势向窗外眺望。
山腰之上，视野开阔，接连成片的树木，碧蓝平静的湖畔，尽收眼底。
楚沐玥第一眼便看见了那湖边小榭，视线微移，不远处的高大梧桐树也是如此眼熟。
所以恩公方才都看见了？
她偏头看了眼端景帝的神情，见恩公只是看着远处，表情并无波动，一时也摸不清他的态度。
到底是年纪小，修炼不到家，楚沐玥忍不住开口问道：“陛下叫我来所为何事？”
端景帝转头看来，小姑娘一脸理所应当的模样，全无半点心虚，他嗓音微沉：“你就没有什么想和朕说的？”
楚沐玥一听就不太高兴了，明明是恩公不够喜欢她，现在还要摆皇帝架子，于是故意扬了扬眉，颇有几分挑衅：“对啊，我有什么好交代的？”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端景帝：“不是都一拍两散了吗？陛下又是我的什么人？有何立场质问我？”
一张花瓣似的柔嫩嘴唇，开口说出的却是气死人不偿命的话语。
端景帝周身蓦地一冷：“朕并没有同意。”
楚沐玥半点不惧，扯了扯唇：“那不然呢？陛下不愿娶我，却又不许我嫁人，是何道理？”
端景帝瞳孔一缩，难以置信地盯着她：“你真打算要另嫁他人？”
楚沐玥笑了笑，点点头，还宽慰他道：“陛下大可放心，我不是为了和您怄气，也会好好挑选夫婿的，毕竟是一辈子的大事，马虎不得。”
端景帝放在窗棂上的手瞬间收紧，眸光终于浮现痛苦的波动来。
这确实是他最开始希望的，但得到后又失去的滋味……
楚沐玥有一瞬间的不忍，何曾见过恩公露出如此脆弱的一面？她想上前安慰，可方才说的确实是她的打算，有些歉疚道：“抱歉。”
端景帝深深地凝视着她，哑声道：“狠心的小姑娘，你赢了。”
楚沐玥惊讶抬眼：“恩公，你……”语气有些不确定。
端景帝此时已经收起了方才泄露的狼狈，看着小姑娘，定定道：“朕回宫便下封后圣旨，你也只能嫁给朕。”
骨节分明的大手一张，就将她的小手攥进掌心，仿若禁锢一般，不容逃脱。
感受到那温热宽大的包裹，楚沐玥心里一松，露出笑来，认真回道：“好。”
她顺势牵住他的手指，娇声道：“陛下早答应不就没那么多事了吗？”
端景帝才柔和了神色，此时听她一说，凤眼微眯，有些秋后算账的味道：“所以你就故意这般气我？”
楚沐玥心虚一笑，晃了晃两人相牵的手，软声道：“陛下不是也气我了吗？就当扯平了好不好？”
端景帝看了她片刻，在小姑娘柔软含情的目光下败下阵来，语气有些无奈：“以后不可再如此了，有事好好商量。”
楚沐玥弯唇一笑，乖巧点头：“嗯，都听陛下的。”
端景帝眼中也露出几分笑意：“还有什么要求也一并说了。”
楚沐玥瞄了端景帝一眼，见他心情貌似不错，想了想，凑近他耳边小声说道：“我是陛下一个人的，陛下也是我一个人的好吗？”
说完，就歪头察看他的神色。
带着馨香的气息吹拂耳畔，痒意从耳尖一直传到心底，端景帝眼神深了深，语气意味不明：“你胆子很大。”
楚沐玥只以为恩公是在说她太敢提要求，见他并无不满，觉得此事大有可为，当下抱住端景帝的胳膊，再接再厉：“所以陛下是答应了？”
说完，还张着水润的桃花眼，一脸期盼地看着他。
琪花无辜，却诱人采撷。
楚沐玥正等着端景帝答应呢，腰间却突然一紧，整个人被带到了一个宽厚温热的怀抱中，她还没反应过来，眼前就是一张放大的俊脸，唇瓣被轻易地含住了，接着是强势的攻城略池。
楚沐玥节节败退，不堪掠夺，莹白的手指无力地攥着墨色衣襟。
……
好不容易等端景帝放过人，楚沐玥却也只能软在他怀中，喘着气，小脸上潋滟之色未褪却嗔怪地瞪着人。
“在窗边，有人瞧见了怎么办？”
端景帝低笑一声，神情有些许餍足：“好，下次换个地方。”
楚沐玥一噎，嗔道：“陛下如今怎么如此不正经？”
端景帝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楚沐玥不想再说这个话题了，想起什么，有些狐疑道：“陛下你方才还没答应呢，不会是想糊弄过去吧？”
端景帝扬了下眉：“是谁总糊弄人？”
楚沐玥语气顿时弱了，小声道：“我就是问问，陛下给个准话吧。”
“朕答应你，”端景帝看着她，缓缓道：“只要你受得住。”
“好，那就说定了！”
楚沐玥高兴回道，反应过来，脸颊蓦地染上了粉色，恨恨地掐了他胳膊一把：“陛下现在总是欺负我。”
端景帝闷笑出声，胸膛都震动起来。
有什么好笑的？
楚沐玥咬牙，又羞又恼地瞪着他。
端景帝止住笑，看着她的眼神格外温柔，那昔日薄冰早已化作潺潺春水：“我不是个合格的君王，却会努力做个好丈夫。”
楚沐玥心神一震，恩公不是很看重江山社稷吗？怎么会？
她眸中泛起了水雾，有些无措地望着人：“我……恩公是一个好皇帝啊，所以才会有这太平盛世。”
端景帝只是笑了笑，轻柔地拭过她的眼角。
楚沐玥握住了他的那只手，认真承诺：“我会做你的好妻子，也会努力当一个好皇后，但不包括将你分享给旁人。”
端景帝含笑点头。
楚沐玥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欢喜，抱紧了端景帝劲瘦的腰身。
端景帝搂着怀中要命的小冤家，轻叹一声，他是真的栽了，明知不该，却半点不曾后悔。
……
送走了端景帝，楚沐玥满心欢快地往回走，眼角眉梢是压抑不住的笑意。
刚进院子，她脚步突然一顿：“母亲？”
柳氏正坐在树荫下的石桌旁，眼神探究。
春桃几人则是担忧地看着楚沐玥。
楚沐玥眼神闪了闪，飞快收起脸上的神情，关心问道：“外面多热啊，母亲就算要等我，怎么不在屋里？”
柳氏少见地绷着脸，沉声道：“你跟我进来。”说着，率先走进了厢房。
楚沐玥心里一紧，询问地看向春桃几人，就见她们摇了摇头，一副什么也没交代的摸样。
楚沐玥略微放心了些，却更摸不准母亲为何生气了。
屋里只剩母女二人。
柳氏来不及坐下，转身就对着她问道：“方才去做什么了？”
楚沐玥看了一眼她的脸色，小声道：“就是去阁楼转了转，看了下风景。”
柳氏：“那为何不让丫鬟跟着？”
“一时忘了。”
楚沐玥垂下眼，有些懊恼，方才一路上都在想事情，也没注意到身后跟没跟人。
柳氏的目光直直落在她微肿的唇瓣上，压低了声音：“玥儿，你到底和谁私会去了？”
楚沐玥讶异抬眸，察觉到母亲视线所在，不禁掩住了唇，双睫不安地颤了颤，脸刷地红了。
柳氏这下是彻底确定了，一脸恨铁不成钢：“玥儿，你糊涂啊，前车之鉴就在不远，你怎么能私会外男呢？”
楚沐玥这下也顾不上窘迫了，见柳氏气得胸口起伏，忙上前给她拍了拍背：“娘，你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柳氏皱眉盯着她：“不是你们为何会……”
楚沐玥默默在心中给端景帝记了一笔，有些尴尬道：“不是私相授受，已经谈好了婚事，您过几天就知道了。”
柳氏面色稍缓，有些不太确定：“你是说过几日会有媒人上门吗？”
楚沐玥含糊道：“差不多吧，您到时候别太惊讶。”
柳氏越发提起了心：“怎么，里面有什么问题不成？”
“没问题啊，就是人可能有些出乎意料。”
见母亲满脸忧虑不安的摸样，楚沐玥狠狠心，全交代了：
“那人是当今陛下，先前我让您帮忙寻摸夫婿，只是因为和他闹了别扭，如今都好了，他近日就会下旨封我为后。”
柳氏呆滞地跌坐到了椅子上，一脸恍惚，脑中努力理清思绪。
“娘，你小心些啊。”楚沐玥忙上前察看。
柳氏僵硬地抬眼看她：“你说你就要和陛下成婚了？”
楚沐玥羞涩地抿了抿唇，点头：“应该是吧。”
柳氏：“……”
半晌，她才缓过神来，语气复杂极了：“玥儿，你差点就成了陛下的儿媳，转眼的功夫却要嫁给陛下，可知世人会如何非议你？”
楚沐玥一脸平静：“也许会有些脑子顽固的骂我妖魅惑主，不过我不在乎，他们也就只能说说罢了，还能拿我如何？”
“玥儿，你这又是何必？安安稳稳地嫁人不好吗？何必要淌这样的浑水？深宫之中哪是这么好待的？”柳氏很是心痛。
“可我只喜欢陛下啊。”楚沐玥眼里泛着光：“陛下也答应了只会有我一人的。”
她笑着安抚：“再说了，皇后之位何其尊贵？这样好的婚事，娘应该替女儿高兴才是。”
“这样自然很好，可要是……”柳氏不忍心说出来，世间男子但凡有些钱权便少有专情的，更何况那是君临天下的皇帝，真的会一辈子只守着女儿吗？
“玥儿，你一旦入了宫，就不会再有后路了。”
楚沐玥眼神清醒极了：“那我也愿意去试一试，不然总归是不甘心的，至少他现在是认真的。”
柳氏也知劝不动女儿了，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但愿陛下当真不会辜负玥儿，不然也不知道玥儿会做出什么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