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阴沉沉的，偶尔伴随着一声闷雷。
今天是惊蛰。
刚吃过晚饭，姜楠和小组成员在微机室门口排队等着登记，好进去把上周五老师布置的作业完成了。
姜楠站在队伍最末端，等待的间隙抬眼往门内望了一眼，教室里只零散坐着几个同学在用计算机，天花板上吊着的白炽灯散发出惨败的光。看着那几个同学的动作，姜楠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
“你们之中有一个不是人。”
姜楠心头一跳，转头看向声音的来处，是负责登记的李老师。
李老师机械地又重复了一遍：“你们之中有一个不是人。”他面孔呆滞，毫无表情，一张神情麻木的脸庞上，有着泥塑石雕般的凝滞之态，连皱纹都毫无波动的迹象，只有两只眼睛偶尔转动一下，又好似古井一般沉寂下来。那句话确实是他说的，但是他的嘴巴并没有动。
然后，他的眼珠缓缓向下，姜楠顺着方向看过去，发现她前面的涂秋婷脚下正慢慢延伸出影子，直到和其他人的影子持平才停下来。
如果不是正好看到这一幕，任谁也发现不了异常。
姜楠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半步，就在这时，曾小敏爆发出一声尖利的喊声：“啊！！！”
显然，她也看到了。
耳膜骤然受到刺激，姜楠微微皱了皱眉，同时迅速转身朝走廊尽头的楼梯口跑去，脑子里一片空白，完全不能思考，眼中只能看到那泛着幽幽绿光的“消防通道”的牌子。
姜楠原本站立的地方距离楼梯口不过十来米，但她却觉得那发出绿光的牌子永远在她够不到的前方。
她拼命往前跑，在踏进消防通道的那一瞬间，眼前黑了一下，再次恢复视力时，她出现在整个楼道另一侧的消防通道门口。
隔着涂秋婷，她看到了同样出现在对面楼道口的曾小敏以及谭广伟和张凯，他们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茫然。
姜楠立即转身再次踏入消防通道，果然，和刚才一样，短暂地失去视觉后，她和几个同学站在了一起。
他们被困在这层楼了。
前方涂秋婷转过头来，面向他们嘴角咧开了一个诡异的弧度，然后慢慢朝这边走来。
“怎……怎怎么办啊？她她她……过过过来了。”曾小敏的声音在颤抖。
“快看她的脚！”谭广伟指着前方涂秋婷的脚，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惊恐。
他们顺着谭广伟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发现涂秋婷是踮着脚走路的。
曾小敏一把抓住张凯的手臂，整个人颤抖的厉害，连带着张凯都有些微微抖动。
姜楠强自镇定，上前两步，越过前面这几个人，抓住最近的左边的教室门把手拧了一下。
打不开！
又去开右边这间教室，还是打不开。姜楠还想试着去开前面几间教室的门，但涂秋婷已经走到前面两间教室中间了。
“快！进消防通道，去对面！”说完姜楠立刻转身朝消防通道跑去，转身之前还扫了一眼，这层楼的教室门全部是关上的，除了机房。
几个人从另一侧消防通道出来，涂秋婷也缓缓转过身又朝他们这边走来，只是她的四肢似乎有些僵硬，每走一步都要停顿好久，像个提线木偶般。
曾小敏他们几个像是被涂秋婷吓住了，在原地踌躇，不知道该怎么办。
“别在这傻站着了，快进机房。”说话的同时，姜楠上手推了他们一把。
几人又赶忙往机房跑。
途中姜楠不死心又拧了一间教室的门把手，果然，还是打不开。
等他们从机房后门进入，一口气还没呼出来，又发现前门竟然没关。
“谭广伟，你搬桌子把门堵上，张凯你跟我去堵前门。”
前门关上的那一刻，涂秋婷距离他们只有两米多了。因为怕她破门而入，他们一刻也不敢放松，死死顶住门。
有那么几秒钟，整层楼一片安静，除了涂秋婷的脚步声。哒，哒，哒，像敲在每个人心上。
姜楠脑门上冷汗都出来了，但是涂秋婷好像没有要进来的意思，在外面徘徊了一会，脚步声就渐渐远去了。
但他们不敢放松，这万一是诈他们的呢。
又过了两秒，才响起曾小敏有些犹豫的声音，“那个，她......好像走了。”
这时候，他们的心才终于真正的落下去。
刚刚一切都发生的太匆忙没注意，现在才发现原本机房里的几个学生和李老师都消失了。
张凯：“现在怎么办。”
话音刚落，白炽灯突然闪烁了几下，所有电脑屏幕也开始闪烁。
“啊啊啊！”曾小敏再次尖叫起来，一边发着抖往谭广伟身边靠，一边说，“怎么回事啊？”
几秒之后，闪烁停止，电脑屏幕上出现了同样的画面，是新闻，标题赫然是“女学生跳楼自杀之谜！”。
姜楠走到最近的一台电脑前，看见新闻内容，表情有些诧异，其他人也都过来围着这台电脑。
“2022年3月5日，A大一女学生从微机室窗户一跃而下，当场死亡。据调查该学生家庭条件困难......”
过了一会儿，几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恐惧和慌张，这不是孟晓夏自杀的新闻吗？！
去年的今天，孟晓夏从机房跳楼自杀，这栋楼还封了三天。最后说是孟晓夏为了拿奖学金勾引辅导员，被学校发现了，要劝退她，辅导员也被开除了。
姜楠眉头微皱，右手无意识在下巴处摸索。
“这层楼只有微机室可以进，涂秋婷又进不来，电脑上又显示出孟晓夏自杀的新闻，这是什么意思？”
姜楠说完这句话，曾小敏无意识往后退了两步，还被凳子绊了一下，自言自语一般说道：“是孟晓夏！”然后声调猛地拔高，“孟晓夏回来了！”
谭广伟一把捂住她的嘴：“别乱说！”
姜楠怀疑的目光在谭广伟身上一扫，没有说话。
曾小敏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扯谭广伟的手，“我要回家。”她看上去非常害怕，声音都带了哭腔，说完慌慌张张就要去开教室门。
“哎，别......”姜楠刚要阻止她，门已经开了。
曾小敏似乎完全忘了涂秋婷还在外面的事情，出了机房就直奔消防通道，其他人怕她出事赶紧跟上。
奇怪的是这一次他们没有再从另一侧的消防通道出来，而是顺利下了楼。
到楼下之后姜楠还有些恍惚，怎么又可以下来了。
她只回头看了一眼这栋楼，没有停留，就转身去追曾小敏了。
曾小敏太过慌张，没有注意到学校里的异样，其他人心里却开始发毛。
此时天已经全黑了，只有路灯发出微弱的光，勉强能将前路照亮。
气氛出奇的安静，风吹动草叶的影子摇摇晃晃，却并没有窸窣声传来。
等他们跟着曾小敏来到学校大门，却发现根本出不去。明明门是开着的，但是感觉有一道无形的屏障把他们挡住。
曾小敏一下跌坐在地，脸像窗户纸似的煞白，瞳孔涣散，嘴里不断喃喃到，“她回来了，她回来找我们了，我们出不去了，出不去了......”
姜楠心底升起一丝恐惧，双腿发软，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没有让自己也坐到地上去。
她暗自平复了一下心情，才抬头打量周围。
门卫室里没有人，灯散发着暖黄色的光，却没有让她感到温暖，因为她看见光到了大门那里，就像被切断了一般，学校外面是一片虚无的黑。
谭广伟上前把曾小敏拉起来，眼神凶狠地瞪着她，意思是让她闭嘴。
张凯掏出手机想打电话，仔细看的话，他的手在颤抖，在手机上按了好久才按下拨通键。
“张凯，我在看着你~”
电话里响起一道鬼气森森的女声，是孟晓夏的声音。
张凯吓得手机都掉了，迅速扭头朝身后看去。
没有人。
地上的手机散发着幽幽的光，涂秋婷的声音响起，“我......没有......害你......”
姜楠上前把手机捡起来，看到画面中涂秋婷双手掐着自己的脖子，脸色已经涨红，非常艰难的吐出几个字，“放......过......我......”
“这布置，看上去像在档案室里。”谭广伟不知什么时候也凑过来了，曾小敏依然是那副被吓丢了魂的样子，畏畏缩缩站在他旁边。
姜楠把手机还给张凯，开口说道：“学校我们现在出不去，不如先去档案室把涂秋婷救出来，你们觉得呢？”
张凯没有说话，目光转向谭广伟，那意思是听听他的意见。
谭广伟表示同意。
几个人达成一致就要往档案室走，这时，曾小敏突然大声叫起来，“我不要！我不去！”
谭广伟有些不耐烦：“好，那你自己一个人留在这，你看孟晓夏来不来找你。”
姜楠：“我的建议是大家最好不要分开。”
曾小敏瑟缩着脖子四下看了一回，路灯照亮的范围十分有限，在那些照不到的地方，草木的影子摇摇晃晃，仿佛随时会跳出来什么可怕的东西。
“我我......我还是跟你们一起吧。”
几人来到档案室门口，看着紧闭的门才反应过来他们没有钥匙。
“让开，我来！”
其他人让到一边，谭广伟后退几步，抬脚一用力。
“嘭！”门开了。
谭广伟进门就去摸墙上的开关，灯刚一打开，“卧槽！”他后退几步，跌坐在地，惊恐地看着天花板。
其他人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涂秋婷倒吊在天花板上，头发垂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露出一双眼睛死死地瞪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