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梨恋爱梦碎在周末的下午。
跟相亲对象只吃了一顿午饭就匆匆找了借口离开，疯狂给岁柠发消息吐槽。最后发来的语音中都夹带着失恋后的痛楚一般。
岁柠只能换好衣服去找她。
甜品店，李梨明显精心打扮过，穿着上次买的新衣服。
“我真的难以理解，明明在微信上聊天都还正常的男人，朋友圈也正常，怎么见面就让我拔腿就想跑。”李梨抱着奶茶像是酒，不吐不快。
岁柠想了想，说：“可能是因为网络，发消息都可以有一个思考的过程，就有了伪装的机会。”
李梨还以为自己这次恋爱能开花，结果没想到还是失败。
跟岁柠一起骂了男的好一阵儿，不过自我消沉没一会儿，拿出手机将人一删，好想又活过来了。又开始跟岁柠聊起公司的事。
李梨总是有用不完的热情，她哪怕总是吐槽工作还有领导同事，可又总是能找到有趣的地方，对生活充满了积极。
这对越发觉得自己失去了激情的岁柠来说，是难能可贵的东西，所以她愿意跟李梨相处。
既都出来了，两个人一起去吃了晚饭。
吃完饭时间还早，李梨看着不远处排着长队的酒吧门口起了心思。“你去过酒吧吗？”
岁柠摇头又点头，最后解释说：“去过，但不是营业时间去的。”
李梨眼睛亮起来：“去逛逛？我还没去过这种酒吧。”
岁柠也有些好奇，但又觉得两个女生不太安全。
李梨劝说：“现在社会治安挺好，再说街头是派出所，要是有臭男人，我们就跑过去！”
岁柠同意了，李梨挽着她胳膊一路小跑到队伍末尾，抬头看了眼酒吧名字，拿出手机开始搜索起来。
“网红开的酒店诶。”李梨看着小红书跳出来的推荐，“怪不得人多，女生打折，好多漂亮女孩子。”
队伍里的女生真的是特别出挑，几乎都穿着时尚妆容精致，一眼扫过去各有各的美。
倒是有些男生过于油头粉面，看起来就有些油腻。
岁柠低头看了看自己，她为了舒服还有保暖，直接在套头卫衣里穿了件薄毛衣，下半身牛仔裤，看起来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没想到在入门过安检时被拦下，岁柠按照要求出示身份证才放行。
李梨笑得不行，好在室内灯光昏暗，岁柠脸上的尴尬没有那么明显。
从入口进去，绕过曲折走廊，随后是豁然开朗的空间。
震耳欲聋的音乐响动，忽明忽暗摇曳的灯光闪烁，黑色皮椅卡座上坐满人群，每个人的脸在变幻的光线中时隐时灭，成年人的夜间生活就此在这灯红酒绿中拉开序幕。
周末热门酒吧卡座价格贵还抢手，两个人了解价格后直接在吧台找了两个高脚椅坐下，迎着调酒师目光，也不好意思白坐，各自点了一杯酒精度不高的鸡尾酒。
位置有些偏僻，但却也能看见舞台，岁柠端着酒杯好奇看着舞池攒动的人头，随后目光落在舞台上身材火辣的舞者。
跳得有些魅惑，极具诱惑，手上摔着黑色皮鞭，虽然看不清神色，远远看过去却更添媚色。
“我靠。”声音吵闹，李梨凑在岁柠耳边羡慕说，“别说男的喜欢，我也好喜欢那几个小姐姐啊。”
岁柠点头附和：“好看。”
明明灭灭的灯光，来来往往的人群，耳边是鼓点躁动的音乐。
岁柠虽然觉得吵得有些耳朵痛，可莫名在这种环境下心情放松许多。
人压抑太久，确实是需要一个松懈口，岁柠不知不觉就喝了半杯鸡尾酒。
倒是没醉，不过却想去卫生间。
吧台位置都是随意，有空位就做，人一旦离开基本上下一个就来，岁柠想到刚看见的那么多安保人员，也不是很害怕。
“你在这里等我。”岁柠起身，“酒杯看一下。”留一个人也好，在这种地上如果没人看，回来后这杯酒也是不敢喝了。
厕所人也多，又因为男女公用，更是鱼龙混杂。
这里没有禁烟，刺鼻的烟味让岁柠下意识皱眉。她挑在几个女生后面排队，低头玩着手机缓解尴尬。
朋友圈消息挺多，她一条条往下拉，一下子就看见周亦驰。
【时隔多年，如今归来只有我们三还是当年，帅气不减。】
周亦驰很喜欢发朋友圈，几乎每次都是九宫格，岁柠一眼就看见最中间的三人合照。
笑得张扬的周亦驰，带着金丝框眼镜显得有些斯文的男生，岁柠有些诧异自己记忆力，一眼认出是当年火箭班经常一起的那群人其中之一。
画面中的江淮峥随意看向镜头，嘴角有几分笑容。
岁柠已经好几天没见到过江淮峥了。
点了个赞，岁柠继续往下拉，看了几眼就关上，又点开江淮峥头像。
只有上次发的猫照片，背景图都是系统自带，除了那个头像，江淮峥好像对其他的毫不在意。
【滴滴滴！】
李梨消息跳出来，跟接头暗号一样，虽然啥也没说，但是岁柠却懂。
【在排队，可能需要一点儿时间。】
终于轮到岁柠，出来后她往吧台走，恰好跟一队显眼的服务生队伍擦肩。
他们手里举着发光的巨大的黑桃A，里面放着一瓶酒，舞台上DJ正在热情呐喊，一束光也跟着追随
托曾经上过热搜的某富二代，岁柠也算是知道这是什么酒，这一套下来起码小十万，倒是对得起这全场瞩目的排场。
她正在感慨，却突然看见一张熟悉的脸从自己面前路过。她身穿白衬衫小马甲，手上托盘里放着一个华丽的果盘，也在队伍中行走。
已经快半年没见到这张脸，岁柠浑身泛冷。
那一瞬间差点伸手拽住她。
魂不守舍回去，李梨兴奋给她说这刚刚隔壁一对小情侣，岁柠心不在焉听着，眼神频频望向中间卡座那最吸睛的亮色。
气氛热络完，服务生一个个绕着再走回来，再次经过时岁柠盯紧一看。
果然是她。
还没等她控制好情绪，对方拿着空托盘走向吧台，两个人就这样迎面撞上，在这黑色迷离的空间中。
“岁，岁柠姐。”张欣红满是错愣，停在那里不敢上前。
声音吵杂，岁柠自然是听不见她说话，但知道她看见了自己。没有任何犹豫，岁柠拿起膝盖上的包，转头对李梨说：“有点闷，不舒服。”
李梨也只是来看个热闹感受下气氛，乍一看新奇，看久了也就有点无聊，听岁柠这么一说，连忙站起来：“那我们出去吧！”
岁柠从张欣红身侧走过，胸腔满是愤怒，根本无法控制表情，幸好暗色是她最好的遮挡。
只是偏偏有人要让她怒火发泄出来。
“岁柠姐。”张欣红心一急，直接伸手拉住岁柠胳膊。
岁柠垂下的手拳头握紧，厉声说：“放手。”
李梨注意到，也高声质问张欣红：“你做什么？拉着干嘛！”
张欣红手一松，满怀歉意看着岁柠，巴巴结结说：“对，对不起，岁柠姐你不要生气。”
认识啊！李梨气势瞬间消弱，但一看岁柠面色不好，她又站在两个人中间，直接隔开。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张欣红说着像是眼泪都要掉下来，居然能看见眼眶中有泪水，“岁柠姐我一直想找个机会当面给你说，当时我也办法，你知道——”
“别说这么恶心的话。”岁柠满是冷漠，“没人想听你虚情假意的道歉。”
“我是真心的。”张欣红急切说，“我现在工作能赚钱，我会给你补偿，我会尽我所能去弥补。”
“所以，拿了他们那么大一笔钱，还是没有回去读书。”岁柠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愤怒什么。
看见张欣红很生气，看见她出现在这里打工也很生气。
“我，我没拿那笔钱。”张欣红迎着岁柠目光改口，“那笔钱我爸拿走了。”
岁柠垂眼，只觉自己可笑，她要走，张欣红一紧张又伸手拉住她，李梨见状大喊一声：“别拉拉扯扯啊！”
岁柠脾气那么好，性格又软，现在这么生气，这个看起来圆脸无辜的女生肯定做了很过分的事情。
李梨觉得自己有必要站出来保护岁柠！
因为在门口拉扯，吸引了不少人注意力，包括巡场的保安，还有正要出去透气的江淮峥。
“怎么回事？”保安走过来，用怀疑目光看向岁柠两人。
“你什么意思啊？”李梨率先不满，“是你们员工先拉着我朋友不放。”这种看犯人审视的目光让人生理不适。
张欣红连忙解释，岁柠借此拉着李梨离开。
走出去，冷空气迎面而来，吹散躁动闷热，岁柠也冷静下来。
李梨有些好奇，可是又不敢问，倒是没想到那女生契而不舍追出来，对着岁柠大喊。
“岁柠姐，我知道真的对不起你，害你丢了记者工作，但是我真的没有办法。”张欣红哭着说，“你知道我的情况，你——”
“所以凭什么要用我来成全你的不得已？”岁柠激愤回头，“就因为我善良，我知晓你的事愤怒不平想为你讨回一个公道，所以我活该是吗？”
岁柠眼角酸涩，眼眶泛红，她恨恨盯着张欣红，视线却又错开在她身后。
江淮峥站在那里。
那一瞬间，岁柠觉得自己像是当初办公室打碎笔筒那般狼狈。
周围人目光汇集在她身上，让岁柠此刻只想低头。
明明哪怕她什么都没做错。
“我不是这个意思。”。
张欣红还想说什么，却被身后一个人淡声说了句：“借过。”她惯性往旁边让了让。
高大的身影走到岁柠面前，停下。
“江，江淮峥。”岁柠不自然喊他名字。
江淮峥‘嗯’了声，借着灯光看见岁柠红着眼眶的脸。
“走吗？”江淮峥开口。
岁柠顿了下，义无反顾点点头。
张欣红好不容易见到岁柠，想给她说几句话。只是往前走几步，站在岁柠身后的年轻男人回头，眼神冰冷，让她望而停步。
十二点，正是这条街最热闹的时候。
岁柠情绪爆发又压抑，此刻有些控制不住眼角，有泪水流出来，她迅速低头抹去。
“没事吧？”李梨担心问。
“没事。”岁柠声音涩然，“我就是刚有点生气，没吓到你吧。”
李梨赶紧摇头：“哪有！”说这目光看向江淮峥，想问是谁又觉得自己不合时宜。
好在岁柠开口介绍了。“这是江淮峥，上次我们撞到的那个高中校友的朋友，也是十七楼的。”
“这是我同事，李梨。”岁柠说。
“你好。”江淮峥礼貌打招呼。
李梨看见帅哥就激动，矜持又克制害羞说了句：“你好。”
“太晚了，你们怎么回去？”江淮峥看了眼时间。
“快十二点了！”李梨也看了下手机，对岁柠问：“你跟父母一起住没事吧？”
岁柠摇头：“没事。”妈妈十点左右给她发过消息，岁柠有告诉她自己会晚点回去。
以前跑新闻的时候经常凌晨也在外面跑，妈妈担心却又习惯，得知她跟同事聚会也没多问，只是让她注意安全。
“我打车回去。”李梨一眼就看见他拇指吊着的车钥匙，“我家近，就在这附近。”
岁柠正要说她也是，李梨再次开口，并且向她快速眨了眨眼睛。“你刚喝了半杯酒，脸都红彤彤的，你一个人回去可以吗？要不然我送你吧。”
岁柠当然拒绝，她怎么可能让李梨绕着反方向送她回去在回家。
“我送你。”江淮峥扬了扬钥匙，“我没喝酒。”
“那怎么——”
“那真的是麻烦你了！”
岁柠跟李梨同时开口，李梨声音盖过了岁柠：“我家就附近，你们不用管我。”说着她随手拦下马路边一辆出租车，动作利索上去，降下车窗给两个人挥手说：“我到家了给你发消息啊岁柠！”
李梨走很快，快到岁柠都没反应过来，路边只剩她跟江淮峥两个人。
“走吧。”江淮峥对她说，这次不是询问。
停车库负二楼，转了一圈终于找到那辆黑车。
江淮峥额角直跳，拿出手机想发语音骂周亦驰，碍于岁柠在最后只是又发了一条语音，简洁明了的两个字。【傻逼。】
周亦驰：【？你最近很喜欢骂我。】
上车，江淮峥打开暖气。
岁柠搓了搓双手手，规规矩矩坐在副驾驶上。只是她扒拉安全带怎么也拉不开，插扣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扯不下来。
“我来。”江淮峥微微俯身，半个身体靠近，气息瞬间在狭小空间弥漫在岁柠鼻息间，清冽的柚子香味又沁肺。
身体一下子绷直，呼吸放缓到刻意停止。
直到呲啦一声，安全带拉下来，江淮峥顺手给她系好。
“谢谢。”岁柠小声道谢。
车子往家里方向驶去，江海峥对路不是很熟悉，岁柠打开自己手机导航。
行驶上江城大桥，两岸夜景粼粼璀璨。岁柠偏着头看着外面的风景，江淮峥余光看着她侧脸，只能看见鼻梁还有紧抿的唇瓣，浑身弥漫着泄气。
刚刚他其实听见了一部分，包括那句‘害你失去了记者的工作’。
岁柠现在确实是很难受。
见到张欣红那瞬间，愤怒让她觉得自己无法控制，可冷静下来，又是深深的无力。
她满腔热血帮助的人，最后害得她丢了工作赔钱，最后却依旧没有逃离那个家庭，还是辍学来打工。
那些她坚持的意义，好想确实是如同长辈们说的，领导暗示的那样，一切都毫无意义。
岁柠眼眶不自觉又酸涩肿胀，眼泪控制不住溢出眼角，在脸颊滑落一滴滚烫。
怎么可以在外面哭呢！
尤其还是在江淮峥车上。
岁柠赶紧用手背擦掉，只是控制不住吸了吸鼻子，在安静狭小的车内空间十分明显。
“我——”岁柠开口想解释，只是没想到已经是哭腔。
“我没有哭。”岁柠干巴巴解释，她甚至都不敢回头看江淮峥，在这里掩耳盗铃。
江淮峥开着车，重复了一边她的话：“我知道，你没有哭。”
她手忙脚乱从包里找出纸巾，小心克制擤鼻涕说：“我感冒了，感冒就这样。”岁柠给自己找借口。
平日岁柠说话语气是如小而平和，此刻大概是为了面子，说话时尾音加重，像是试图用语气来给自己的说辞还有行为肯定。
“我知道。”江淮峥语气也是与平日不同的温柔，重复着这三个字。
岁柠耳朵红了，总觉得他语气像是在哄不听话的孩子。
“你们今天班级聚会吗？”岁柠问。
“嗯？”江淮峥说，“对，回来后有些朋友还没见，这几个周末大概都会跟以前的同学吃饭。”
想了想，他像是随意说：“都是我们班的，不过他们会带一些其他班，我不认识不熟的人来。”
“我们班也有吗？”岁柠没管住自己那张嘴，明明还在生气张欣红，江淮峥一说，她脑海中又瞬间想到上周遇到周萌萌。
“有。”江淮峥直视前方道路，不假思索说：“不熟。”
岁柠侧头看了他一眼，睫毛还沾着泪，她不相信嘴巴惊讶成小小的圆。
后来想到可能是自己班上其他人，一下子也释然了。
他跟周萌萌可不是不熟。
岁柠没说话了。
一直到开到小区门口，小区里不好停车，大家基本都是在马路边找车位，江淮峥直接打着双闪停在路边。
“我到了，麻烦谢谢你了。”岁柠解开安全带。
江淮峥坐在驾驶座看着她下车，副驾驶玻璃窗降下来，岁柠站马路边沿。
“那，再见。”岁柠在他注视下有些紧张，“你回去注意安全。”
“岁柠。”江淮峥喊住她，两个人四目相对，干净清澈的瞳孔里都是彼此。“我跟你们班的真不熟。”
岁柠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说这个，正要点头听见江淮峥继续说。
“除了你。”他说，“算是最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