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柠局促坐在客厅内，双手规规矩矩放在膝盖上，紧紧攥着自己的猫粮袋子。
江爷爷正在给江淮峥介绍着她：“这就是我说的那小姑娘，小区里的猫都是她帮忙在照顾。”
江淮峥目光看过来，岁柠立马扬起微笑，两侧笑肌都因为用力而僵硬。
她一进来，在窗外徘徊的格格跳进屋内，在她脚边打转蹭鞋，岁柠赶紧伸手摸了摸它脑袋，任由它撒娇。
“我认识。”江淮峥对江二爷说。
他认识。
岁柠因为他说出的这三个字，紧张情绪好像一瞬间被安抚，随之而来的是汹涌浪潮。
岁柠抬头看向江淮峥，因为茶几距离沙发近，他一双大长腿有些无处安放，整个人就往沙发后靠，姿态随意闲散。
暖黄灯光下，他整个人都朦上一层光。
“认识啊。”江二爷有些意外，不过随后开心起来，“那敢情好，怎么认识的呀。”
“高中校友，现在在一栋楼工作。”江淮峥简单介绍说。
岁柠拘谨笑了笑，格格扒拉猫粮袋子，她伸手轻轻制止住，对江二爷说：“江爷爷，我去加点粮食。”
她一走，格格立马跟上，江淮峥目光不由跟着移过去。
太紧张，岁柠手抖了好几下才将塑料袋打结的口弄开。伸手抓了几把猫粮将碗填满，两只猫一拥而上，她起身微微后退，满足看着两只猫。
“麻烦小柠了，快过来喝茶吃水果。”江二爷给她倒上热茶，同时将水果推向她，继续向江淮峥夸奖她说：“小柠这姑娘真的是有爱心又热心，帮了我不少。”
岁柠被夸得脸红，更别提在江淮峥面前，赶紧喝口茶掩盖自己的躁意。却听见江爷爷突然来了一句。
“你那游戏公司都是年轻男生吧？有优秀合适的给小柠介绍一个，要人品性格好，长相也端正的。”
“咳咳咳——”岁柠呛到，转过半个身子咳嗽，缓过来才转头有些无奈尴尬，喊了一声：“江爷爷。”
“不要面薄，都是自己人。”江二爷乐呵呵说，“今天还听你妈说，前几天相亲的那个对象不合适，托我给你看看呢。”
岁柠鞋尖紧踩地面，干巴巴说：“我，我不急，您别听我妈说。”
“小柠你才二十五确实是不急，不过你妈说你从来没谈过恋爱，怕你被骗。”江二爷笑说，“婚姻是大事，可以多斟酌挑选，不过恋爱要谈。”
别说了，江爷爷快别说了！岁柠脸上的笑容快要维持不住，内心狂喊，她甚至连瞄一眼江淮峥的勇气都没有。
这场面比过年时被十几个亲戚围着询问还要让岁柠觉得窒息。
“二爷，你怎么不关心一下我。”江淮峥懒懒说，“我妈也挺急。”江二爷这才将注意力转回江淮峥身上，开始对他说教起来。
岁柠耳朵竖起来，听着江爷爷数落着江淮峥。从每一句话中抓取，她不知道的江淮峥。
“你也好意思说，高中你妈说你早恋了，直到现在都没看见过一个人影。”江二爷用怀疑目光将江淮峥上下打量，“我们家也算思想开放，你如果是——”
江二爷说话声戛然而止，大概是想到岁柠在，准备给侄孙一点儿面子，只是怀疑的目光一直在他身上打量。
岁柠又呛到了。
她放下水杯，拍拍自己胸口顺气，双颊因为憋气而泛红，眼含泪光。
这，这是可以说的嘛？
“二爷你说什么呢。”江淮峥又好笑又好气，“我妈又给你瞎说什么了？”
江二爷欲言又止，最后像是妥协一般叹气说：“现在的年轻人呀，算了，随你们吧，开心就好。”
岁柠没忍住笑，她瞧见江淮峥无可奈何的表情。
很小一声，不过却别江淮峥捕捉到，他侧头，恰好跟岁柠笑意盈盈又闪着泪光的目光对视。
空气中漂浮的尘埃在灯光下旋转，像是在两人之间拉出一道光罩，却又能彼此看清对方。
就一瞬，也一眼，岁柠再次率先移开视线。
心脏狂跳，口水吞咽，明明已经不在眼前，却感觉还在跟他对视。
得干点什么！
岁柠赶紧拿起江爷爷递给她的橙子剥开，尝一瓣后打破沉默说：“好甜呀！”
“甜是吧，喜欢的话我让淮峥给你送点来。”江二爷说。
岁柠刚要婉拒，江二爷直接把她话堵死：“自家种的，你可千万不要客气。”说着还叮嘱江淮峥，让她根本无法拒绝。
一个橙子吃完，岁柠实在不好意思再待下去，找了个借口打算回家。
她刚起身，江淮峥也跟着站起来。“我也得回去了。”
“赶紧走吧。”江二爷像是终于松了口气，“你小子每次来我都怕你给你爸打小报告。”
“既然知道，那就好好遵守医嘱。”江淮峥捞起放在沙发上的外套，“现在我可是有线人。”
“小柠才不会听你话！”江二爷也想到这一层，瞬间将目光移向岁柠，“她可是好孩子。”
“是吗？”江淮峥拉长语调，“那我努努力去收买她。”
岁柠跟着江淮峥一起出去。
一楼，甚至下楼的路途都没有，拐角隔壁就是自家楼栋，距离短到岁柠觉得自己一个呼吸就到了。
“我，我到家了。”岁柠鼓起勇气主动对江淮峥开口说，“你回家注意安全。”
江淮峥淡声回了一个‘嗯’，但是身体没动，站在那里像是在等她上去。
岁柠还想说点什么。
想说晚安，说再见，现在好歹算是‘认识’不是吗？
只是几欲张口，心里打好的草稿还是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岁柠叹了口气，垂头丧气转身往自家楼门走去。
一道白影突然窜出来，伴随着还有身后一道声音，喊着她的名字。
“岁柠。”
岁柠立刻回头，眼神中有控制不住的亮色。
夜风深冷，周围树叶都被刮得沙沙作响，门口灯照亮的地上面，有树影摇晃。城市夜空是总是蒙着一层灰色，今天却罕见有月亮，皎洁明亮悬挂在天上，莹莹月色落在身上。
这是江淮峥第一次喊岁柠名字。
岁柠眼眶忽地一热，有一种莫名想要落泪的冲动。
不为现在，是为当年高中的那个自己。
江淮峥向她走进了几步，两个人隔着一米距离，不远不近。
他就停在那里，垂眸看着绕岁柠打转的另一只流浪猫，直到岁柠缓过情绪，开口声调有些不稳说：“怎么？”
“这猫挺可爱。”江淮峥半蹲下身，朝猫招了招手。
流浪猫中以大橘为重，眼前这只也不例外，胖乎乎的身体比刚刚屋内的那两只看起来像是壮了一圈。
“它叫贝勒！”岁柠也跟着蹲下来，她拍拍猫身，悄悄用力朝江淮峥方向推了推。
贝勒亲人，也很上道，走到江淮峥身边，绕着他转了一圈就往地上一趟，肚子翻起来等待人摸。
江淮峥手刚放下去，它就哼唧叫，尾巴甩得欢快。
“这是？”江淮峥注意到贝勒耳朵上一个缺口，“跟猫打架？”
“不是，是绝育后的标记。”岁柠解释说，“避免被不知情救助者二次绝育。”
江淮峥点点头，他手揉了揉猫软软肚子，随手顺着轻挠它下巴，看起来很有撸猫技巧，岁柠想到他的头像。
加上江淮峥微信那一刻，岁柠已经第一时间打开他朋友圈。
没有，什么都没有，干净的她差点以为自己被删了，做梦都是主动发消息过去，页面却显示出一个红色感叹号。
“很特别。”江淮峥手摸着贝勒的耳朵。
岁柠误以为他说的是这个标记，蹲着身乖巧赞同点点头。
江淮峥没动，岁柠突然也不想走，好在贝勒也没动，她觉得自己留在这里有充分的理由。
“我不是说标记。”像是知道岁柠在想什么，江淮峥再次开口，“名字，猫的名字很特别，为什么给他们都取这种名字呢？”
岁柠手一顿，她抬头，目光跟江淮峥对上。
这一次，她没有移开。
“很特别吗？”岁柠喉间涩然。
贝勒突然被风吹动摇晃的树丛吸引兴趣，一跃而起跳进草丛里。岁柠被吓了一跳，也跟着跳起来。
江淮横原本想回答她，被突发情况也征了下神。
他突然笑起来，没有一点儿掩饰，很爽朗开心的那种，极富少年气，让岁柠一下子觉得回到高中，她曾经借着去办公室绕过经过他们班，好几次见到江淮峥半倚在小阳台，跟朋友一起聊天时会露出这种笑容。
“是，很特别。”江淮峥站起来，身形将她笼罩。“我也养了一只猫。”
“你头像那只？”岁柠问，说出口后又有些心虚，自顾自解释说：“你头像那只猫很可爱，昨天加好友的事情一眼就注意到了。”她才没有刻意反复看了很多遍呢。
“对，它叫米粒。”江淮峥介绍起来，“我在国外捡到的，原本差点也叫公主的。”
岁柠沉默一双鹿眼看着他，里面倒映着光，摇曳着江淮峥的身影。
“不过突然想起来一个朋友，她说流浪猫取贵气的名字是为了它们以后能有好生活，如果以后自己养猫的话，随性一点儿。”
他轻笑，继续说：“它爱吃大米饭，全身雪白，干脆就叫米粒。”
一个朋友。
岁柠不可否认自己为这句话再次怦然，可随后又如同烟花坠落，短暂在心里绚烂一刻。
因为她知道，江淮峥口中的那个朋友是谁。
“你，你跟你那个朋友，还有联系吗？”岁柠还是没忍住酸涩问出心里不甘的答案。
“有。”江淮峥双手插兜，嘴角含笑，“回来了。”
岁柠低头，没有注意到江淮峥看她的目光多了几分熟稔。
“那挺好。”岁柠闷着一口气，“我先回家了。”
没等江淮峥说话，岁柠转头就往楼上走。
这一次步伐没有停留，一口气回到家。
江淮峥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贝勒又跑到他脚边。
他倏忽笑了，拿出手机找到岁柠微信，发送到。
【开了两天会，差点忘了问你。】
岁柠正没忍住偷偷在窗帘后偷看，手机亮起时她赶紧看了一眼，还没来得及回消息，就看见江淮峥又发来二条
【不过已经有答案了。】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