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荆有云梦,犀兕麋鹿满之。

    时维三月,正值春暮。碧宇澄澈,大地如厚实的丝绒绿毯,其上密布的迂回银川如蛛网,灌木荆棘叠掩勾连,菖蒲迎风,白芦飘摇,水汽氤氲,云烟漫漫。

    水鸟扑腾着翅膀,踩着水泽湿地,飞跃过纵横交错的草木,水面波光从挥起的翅间露出一线。水鸟伸颈、垂头,闪电般迅疾地从水光中啄出一条小银鱼,纤细的双腿踩入水泽泥泞,洁白的长羽在风中漾出波纹,它仰头将小鱼甩入腹中。

    一只小小翠禽立在萍蓬草上,额间一点黄,低头啄着翅羽,并不关心身旁日日上演的捕食大戏。

    躲在水蕨里的一条水蛇,正伺机而动,它悄悄地游近翠禽,只待闪电一击。

    萍蓬草随着微风摇,翠禽也跟着悠闲地晃,丝毫未感受到危险正在临近。

    危险常在一念之间,会在猎物最安逸懈怠的时候,突然出手,一击毙命。这块土地,从来不是安逸仙境,血腥隐藏在阴暗潮湿的水底,会在某一刹那将向着青天腾飞的鲜活生命扯入泥泞。

    自古荆榛之地,便是这样一个危机四伏的地方。虎兕豺狼横行,毒虫瘴气密布,先民被苫盖,蒙荆棘,提一口破筐,卷一席为褥,奔波于莽荒之地,浪迹于穷乡僻壤,始建家园。

    商周交替,楚民随武王伐纣,中原文化的熏风一夜之间吹彻荆楚大地,带来了发达的农耕技术与治理之法。先民们一改茹毛饮血的草莽习性,识文字、开耕地、制农器、定礼制,睁开蒙昧双眼,终于望见璀璨星空。

    楚国初建之时,周成王会见诸侯,诸侯进贡各类奇异金贵之物,唯有拮据的楚子捡尽库房,只能以桃木弓,枣木箭为贡。祭祀先祖时,穷困潦倒的楚人们,翻尽收藏,也拿不出像样的祭品,便偷了邻国一头小牛,于夜间悄悄祭祀。

    楚民开国,筚路蓝缕,以双手砍伐山林、开垦荒地,一点一滴积累着财富。在与自然搏斗的过程中,他们养成了彪悍的民风,断发纹身,刀耕火种,将这片被山川阻隔,贫瘠恶劣的土地,改造成广厦千间、桑田万顷的繁盛模样。

    直到今日,楚人饮马黄河,问鼎中原。

    树叶婆娑作响,翠禽停下低头啄翅羽的动作,倏忽抬头。水蛇正绷紧身体,几欲弹出。

    翠禽警觉地用圆眼扫了一圈四周,振翅而去。

    一身玄衣的神女,从天而降,裙摆荡过树梢,树叶摇动作响。她轻飘飘地落在翠禽先前所待的水沼之上,身上的星光点点坠落,水面漾开一圈圈银纹。

    躲在水蕨里的水蛇,蜷起身子,缩进草叶深处,很快便游走了。

    随后,从树梢间跃下一只九尾白狐,狐爪踩入水沼,水珠四溅,沾湿了原本垂在身后的蓬松九尾。白狐甩了甩狐尾,抬起前肢,前爪绒毛湿漉漉地向下滴着水。它伸了伸利爪,尖利的趾爪从前掌软垫中露出,突然向下一挥,半空留下一道白色虚影,登时浮萍破碎,泥沙翻涌,躲在泥中的小鱼在混水中乱窜。白狐一蹬后腿,整只狐跃起,一头扎入水中,再站稳时,嘴中已叼着一条还在甩尾的银鱼,水花乱溅。白狐仰着头,双眼眯起,微风送来久违的潮润湿地的气息,它倒不是急着吃鱼,只是有些怀念。

    故乡遥远的记忆,终于再一次有了实感。

    神女回头,笑问:“阿衡,你在做什么呢?”

    原本令涂山衡厌烦的声音落进耳里,也变得动听起来。他睁开眼,将嘴里的银鱼丢进水沼中,向后退了两步,九尾低垂蜷起,绕在后腿两侧,伏低身子,喉间发出低沉的警告声。似是野狐在保卫领地,警告来人。

    星河侧着头,有些好笑地看着他,伸出手:“别闹了,前面就是章华宫了。”

    狐狸咧牙,皱了皱鼻子,见对方轻点草叶、飞跃数里,它便追着星河,踩着泥沼,在深深浅浅的水泽中奔驰。

    一路上,身着粗葛的楚民挥着豁口的铁锄开垦荒地。即使在这水泽之乡,他们的皮肤也已干枯开裂如烧过的龟甲,身上沾满泥泞,汗水落进土里,指缝粗糙黝黑,躯干干瘦如柴。

    还有一群弯腰插秧的农人,星河坐在树上看着他们插秧,日头从东到西,他们挽起裤脚,腿脚被水泡得发白发胀,腰背弯折如弓,从脊椎深处透出酸楚疼痛,细细密密如电流穿行。

    待到一日方毕,再抬起头已是头晕目眩。时有麋鹿踩踏农田,农人持刀驱赶,然后扶着腰背,佝偻着身子回家。收税的兵士已将家中洗劫一空,剩不下什么吃的,只能喝口白水,个个饿得两眼昏花,却庆幸自己没被抓去做徭役。

    眼见这些,狐狸不免皱眉。再往前进,不消多时,有一座朱墙翠翘,高耸入云的宫殿从云烟水雾的深处逐渐显露。

    远远望去,屋瓦如鳞,庞大美丽的宫殿群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涂山衡有一瞬间的失神,恍惚看见顶上如有游龙盘卧。

    朱红的宫殿如一团烈火燃烧在烟波浩渺的水泽上,以高耸的石台为基,仰首望之,气势恢宏。百尺危楼,可摘星辰,三面环水,云烟漫漫,廊道曲折,玉户琼梁。

    星河穿过林间曲径,站在高台之下仰望着翘起的檐角,其上有着精美繁复的雕刻,不禁叹道:“这就是楚章华宫么,以楚之繁盛,也要举国营之,数年乃成。果真比之过去那昆仑山上的十二玉楼还要富丽几分。”

    白狐走近两步,化成俊美少年,冷眼看着这片覆压水泽山林,占地数百里的美室华宫。

    涂山衡:“这一路上,多的是衣衫褴褛,骨瘦如柴的人,这里居然有这么庞大华美的宫殿建筑。”

    星河:“富贵使人淫,楚子早已忘却了先民创业(古义:开创基业)的艰辛,骄奢淫逸,享乐靡靡。”

    说罢,星河一步步登上高台,山林水泽渐渐远去,苍天邈远,众山皆小,极目远眺,草树无参差,山河同一色。令人不禁只觉宇内之中,仅余一人,君临天下。

    廊道中,婀娜多姿的宫人们鱼贯而行,楚乐南音在云气中缭绕,如楚水缠绵蜿蜒。

    高台阶梯层层叠叠,星河登阶,走了半日还未登顶。涂山衡问道:“楚子在宫内么?”

    星河看着腰肢纤细如弱柳扶风的宫人们,说道:“并未,他如今屯兵乾溪,玩乐正酣,作乾溪之台,立百仞之高,欲登浮云窥天文。除了章华宫,楚地境内大大小小的高台离宫数不胜数。熊虔奢靡,每至一处都要劳民伤财,大兴土木,为游玩赏乐建造华美宫殿。”

    涂山衡:“我们既是来斩楚子的,他不在此处,为何还要于此停留?”

    星河回头笑说:“来看看这江南之梦③的天下第一台,到底如何奢华美丽。”说着,星河右手在眼前搭了个凉棚,眺望远方山水,“登苍天而高举兮,历众山而日远。观江河之纡曲兮,离四海之沾濡。多美丽的江南之梦啊。”

    涂山衡:“楚子未斩,你留在这座由民脂民膏堆积而成的宫殿游玩,与楚子何异?”

    星河:“你不记得我们之前经过九冈山时,顺手斩的那只山精了?”

    涂山衡模糊忆起,二人初入凡间时,星河悠哉悠哉地乘着玄云,路过九冈山,顺手斩了只山中精怪。因斩山精的过程如顺手折了枝路边野花般轻松简单,故而此事给他留下的印象甚至不如他们在山下遇到一位乘牛车的中年人来得深刻。

    那位中年人乘着牛车,穿行在山间,时而高问:“天为何物?”

    星河乘赤豹从那人身边呼啸而过:“天者,清清者也。”

    中年人:“何谓清清?”

    星河:“清清是清清。”

    中年人:“清者穷尽处为何物?日月安属?列星安陈?”

    星河:“列星在上,黄土在下,我且问你,天下在何处?天地之问,自古有之,求道者不可计数,答案只在你的眼中,你见之甚少,疑问却多,当行万里路,读万卷书。人之生也有涯,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已。而天道无穷,清者并无穷尽处,何曾有物?”

    中年人立于牛车之上,若有所思。星河所乘的赤豹呼啸一声,没入林间。

    如今涂山衡听她提起九冈山之事,才隐约发觉那山精可能并非寻常精怪。

    涂山衡:“那山精与楚子有关?”

    星河:“然。三年前,熊虔诱杀蔡侯,以蔡侯之子祭祀九冈山之神。我当是什么神,原是一只山精。祭祀时,五牲不相为用,况用诸侯乎④?此后,那山精与楚子气运相连,楚子猖狂暴虐,却能享用福泽,皆赖于此。我斩山精,楚子气衰,必不久长。”

    涂山衡:“所以他现下时日无多?那为何不干脆斩首算了。”

    星河:“阿衡,有时一点萍末微风也能吹拂千里,引起骇浪惊涛,这便是所谓的天道承负,因果无穷。故而神灵对人世的干预,要慎之又慎。楚子此后际遇,不在我,在民心。若民心向他,山精虽亡,他仍可享百年盛世,若民心不在,无山精护佑,自然不日当亡。楚国未来如何,掌握在楚人自己手中,你且等一等。”

    星河说罢,目光掠过脚下的山川与云雾,挥袖,继续一步步踏上石阶,向着光华璀璨的宫室而去。

    一旁的台阶上有宫人抚着胸口,撑着石阶,仰头喘息。此台之高,登台之人竟需在半途歇息三次才能登上,楚民又称其为三休台。

    涂山衡笑哼了一声:“不过百丈石阶,凡人真是羸弱。”

    因二人身形隐去,凡人看不见他们。星河侧头看了一下:“我看他是气虚无力。”

    涂山衡看了她一眼,星河似笑非笑地说了句:“饿的。”

    那在一旁歇息的宫人,面色黑黄,两颊凹陷,眼眶下厚厚一圈青黑,身量瘦窄,一幅皮包骨的模样,腰间还紧紧捆了一圈腰带,更勒得纤腰细如柳枝,微风一吹便能折断。

    涂山衡想起一路上的贫苦百姓,又看见这一副饿了多日模样的宫人,不免问道:“我看这里气候尚好,你也未降天惩,不该是灾年,怎么民众食不果腹,宫人也饿如枯骨?”

    星河:“楚子好奢,营建宫台,取民脂,尽锱铢。然宫中钟鼓馔玉,玉盘珍馐,再饿也饿不着宫人,怕不是没得吃,是不想吃。”

    涂山衡不解其意,眼见快要饿死,却说是不愿吃饭,实在可怪。

    星河不再看那宫人,继续向上走去,终于登上高台。流水横其前,清池浸其右,上可拂云,下可抚波。幽兰白芷芬芳扑鼻,佳花美木列植交阴。

    荆楚多乔木,苍林如海。故而宫殿主体由厚实粗壮的木质累成,墙面横梁皆被漆成朱红色,上有浮雕,纹路繁复精细,百转千回。

    殿前立着赤色华表,为粗壮的圆木所制,需十人才能环抱。星河抚上柱身,识海深处听见了一声沧桑的叹息。这是一株活了千年的古木,在山林深处肆意生长,刚刚生出灵识,一朝遇楚人开荒,便横遭灾祸,被伐来做这华美宫室的一根华表。

    梁柱间萦绕着编钟凝重幽玄的声响,星河走过廊道,迈入宫室。乌发如云的舞姬正在排练楚舞,长袖细腰,舞姿飒沓,时仰时俯,修袖飞扬,满室馨香,暖风融融。

    柔情缭乱的歌舞如高台下的湘江水,浸得人骨酥魂销。

    日升月落,歌舞彻夜,星河随着鼓点转圈,裙摆如花朵盛放,乌发四散在身后,忍不住笑起来:“舞乐醉人,我尚不知天明,况楚子乎?”

    说罢,她脚步轻快地走到涂山衡身边,吸了吸鼻子,说道:“呀,好香。这宫内焚的什么香,未见烟斜雾横,却芳香不散。”

    涂山衡也抬头四处看了看:“我未见到香炉,只有一青铜鼎,这鼎倒与常见的方正之形不同,曲线柔美,纹路精细,龙腾凤舞,刻画其上。”

    星河闻言也看了眼殿中曲线柔美的大鼎:“楚子好细腰,连楚鼎都是细腰。”

    正在她感叹间,涂山衡看着镶满金玉装饰的红墙,突然灵光一闪,走近墙壁,抚了抚墙面,又垂头轻嗅指尖,回首对她说:“这墙是伴以椒兰香草之灰而建的,宫室内的香气皆是由此而来。”

    星河:“这么广大的宫室,要用多少香草,果然奢侈。”说罢,便提步走出宫殿,“再于此多留,怕是也要被这熏风染成好侈之人了。安逸享乐惯了,谁还能忍受艰辛。”

    涂山衡随在身后,看着身边穿行的瘦削宫人,无论男女,皆纤腰袅娜,不由奇道:“这是何故?”

    星河踏上一条碎金流光的廊道,回答道:“楚王好细腰,宫人多饿死。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星河说话间,只低头欣赏着脚下铺满紫贝的廊道,令她恍惚以为自己置身海底。

    这满地的紫贝,是可在楚地流通的钱币。楚王四处搜刮钱财,仅是作为铺路的地砖。

    禽鸟啁啾,星河转出廊曼,看见路边躺着一个男人,翠禽在他身侧蹦跳,见星河出来,它扭头叫了两声,飞来啄她的衣袖。

    星河的长袖被衔起一角,她跟着翠禽走到那男人的身边,涂山衡蹲下身子探了探男人的颈部,说道:“体力不济,气血不足所致,饿晕了。”

    星河:“哦。”

    涂山衡看了她一眼:“要挪走么?”

    星河:“挪啊,先给他弄点糖水吧。”

    两人将男人挪到清爽阴凉的地方,去后厨里找了些吃食。只见后厨山珍海味堆积如山,因堆积的太多,有许多珍馐美食被弃掷一旁,任它腐烂。

    涂山衡皱着眉弄了碗糖水与肉糜,便一刻不愿多待,快步离开了后厨。

    他们给那男人喂了些糖水之后,不多时,人便醒转过来。

    纤细瘦弱的男人茫然地看着面前的男女,有气无力地问他们是什么人。

    星河:“救你的人。”

    男人:“我怎么了?”

    星河:“饿的,给你弄了点糖水,还有肉糜,一会儿可以吃一些,但肠胃还未恢复,不能吃太多。”

    男人闻言双眼露出惊恐的目光,立马俯身扣住嗓子开始催吐。

    星河掩鼻后退了两步:“你做什么?”

    男人嘴里只胡乱叫着:“谁让你喂的,谁让你喂的。”

    涂山衡提剑,剑鞘拍了拍状若疯癫的男人的肩:“冷静些,你饿得狠了。”

    男人抬起头,双眼赤红,目眦欲裂,干瘦的双手胡乱挥舞着扑向涂山衡,口中叫着:“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喝口水都会胖的啊!”

    涂山衡:“你已经瘦成枯骨了。”

    男人尖叫:“不够!还不够!”转眼便看见桌上的肉糜,色泽透亮,油沫浮动,香味四溢。他不禁闭上嘴,深深咽了口口水,两眼发直地盯着肉糜,如饿了一月的虎狼在林间看见一只肥美鲜嫩的兔子。

    男人只觉脑袋发晕,肉香直冲冲得扑进脑仁中,眼中的世界除了那盅肉糜再无其他,手脚不听使唤,失了神一般地向肉糜走去,摇摇晃晃,手臂伸直,五指张开,只想将食物夺过来。

    星河向涂山衡使了个眼色,两人后退了几步,男人扑在桌前,手指颤抖着扶上盅壁,一点热意袭上指尖。

    男人口中喃喃:“肉,肉,食物……”又突然扭头,恶狠狠地看向两人,眼神如电,再转身时,却奋力推倒桌面,肉糜洒了一地。

    眼见粒粒皆血汗的食物被如此浪费,农人吃不上饭,宫人弃如烂泥,涂山衡怒而拔剑,剑指男人斥道:“你做什么?”

    男人疯狂地推倒周围的一切,木架倒地,帘幔委落,灰尘翻飞,巨响震天。谁也不知道一个快要饿死的人怎么能爆发如此强烈巨大的力量,只听得他在嘶吼叫唤:“你们想害死我!你们想引诱我!我不能吃!我不能吃!楚王会厌弃我!楚王会杀了我!我不能胖,我要细腰,我要像长蛇、像柳枝、像芦苇!”

    男人边疯叫着,边向外跑去,没跑多远便又力竭倒地。

    涂山衡冷哼一声,本不欲再管,却还是迈步上前。他探了探那人的鼻息,回头看着星河,目光清而冷:“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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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

    ③、江南之梦:古地名,楚语意为:江南部的大泽

    ④、《左传·昭公十一年》:冬十一月,楚子灭蔡,用隐大子于冈山。申无宇曰:「不祥。五牲不相为用,况用诸侯乎?王必悔之。」

    译文:冬季,十一月,楚灵王灭亡了蔡国,杀死了隐太子用来祭祀冈山。申无宇说:“不吉祥。五种牲口不能互相用来祭祀,何况用诸侯呢?国君一定要后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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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子:周给楚国的封爵等级为:子,子爵。但楚王早已宣布自己位同周天子,故而后世称楚国国君为楚王。但女主知道天命不在楚,不认楚王这个天子之位,所以仍旧称:楚子。

    月守少微,意味着少微星所代表的人会被天子杀掉,但因为现在诸侯争霸,晋楚争了多年,楚国自称为王,也有俗世中的天子之名。所以若遇月守少微,那人也有可能会被楚王杀掉。

    实际那人生于陈国,只是陈国此时已被楚灵王灭国,划为楚国郡县。所以这个时期他算作楚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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