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皮子不能用

    听闻长孙兰的师傅要来,最震惊的当属席宛吉。

    这世上,但凡能用“叛出师门”四个字来形容的,都不会是简单的恩怨。

    哪怕席宛吉在内心深处觉得,师傅长辈们的心里头对六师叔还是有惦念的,但他却保不准六师叔心里是何感情。

    万一……

    “掌柜的,今天洗碗的时候,不小心打碎了几个,恐怕不够用,还望你准个假,趁着城门还没关,我这就赶去城里买一些。”

    席宛吉思虑再三,觉得不能因为自己的存在,让客栈背上被砸的风险。

    他非常真挚地看向金朝醉,觉得掌柜的一定能明白他舍己为人的仁心。

    可金朝醉没有说话,还面无表情地看向他。

    【上次受了情伤离家出走,这次受了打击又要离店出走?】

    【这可不是成熟男人所为!】

    【一味逃避只会把不想面对的东西变得永远无法面对。解决问题的办法多的是,席宛吉为什么就不能动动脑子好好想一想呢?】

    【就比如,把这四个人放倒后扔出去。】

    金朝醉满脑子都是些不太正派的念头,什么扒掉外衣,搜刮干净钱财,凑足两千八百两等等。

    虽然这些想法并未随着心声一道传出,但一枪戳穿了石阶的罪魁祸首已然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

    好像自己被锁定。

    江平深瑟瑟发抖,他想说自己马上赔钱!三千两!不,五千八百两都行!

    可他被点了穴,连半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江平深从来没有感到这么无力过,他紧紧地将五官都挤成了一团,同时收腹挺胸,臀部使劲夹紧,终于发出了“卟”的一声。

    就站在旁边的司马账房,脸上明显地空白了一下。

    半个呼吸的时间后,他屏着呼吸反应过来,立时就面色发黑,手掌颤抖着高高抬起。

    看那架势应该是想拍碎一个脑壳。

    “账房冷静!可不能动死手!”金朝醉简直像是用飞的,身形犹如一支笔直射出耳朵箭,势如破竹般出现在了司马账房和江平深之间,用双手抓住了司马账房落下的小臂。

    “踏雪寻梅?清汀点水?还是醉月轻风?”司马账房全然没有想到,金朝醉的轻功竟如此卓越。

    在他听到喊声,准备卸掉手上劲道,再到金朝醉抓住他手臂时,他还残存着三分力道。

    司马账房不禁用目光丈量了下距离。

    “掌柜的好轻功。”司马账房说话的时候,眼睛看着的是自己的小臂,上面还残留着一丝被格挡时的力道。

    “三大门派的当家轻功心法,我可学不到,不过是幼时淘气爱和鸟雀玩,这才误打误撞练出来的轻功。不值一提。”

    金朝醉还笑着捏了捏手掌,一副感到疼痛的模样:“还好账房方才并未认真,这才让我多此一举地拦下了。”

    两人打着机锋,卯足劲地夸对方厉害。

    温以微作为旁观者,看的分明,他早就有所猜测,能够收服诸多能人异士在客栈当伙计的掌柜,绝非常人。

    只是奇怪的是,她的伙计们看起来似乎格外吃惊?

    温以微垂下了眼眸,他并未深究下去,而是趁着这一小会儿的凌乱,一手一个,飞快地扯走了自己的两个兄弟,并解开了他们的穴道。

    “我滴娘诶,小爷我从来不知道,原来不能讲话是这么的难受。还好小爷够机灵,在巨大的压迫之下力挽狂澜,想出了这么一个好办法来。”

    江平深的嘴巴从哑穴被解开后,就一停不停:“这不,你一下子就得到小爷的暗示了。”

    他洋洋自得地说着,还不忘“啪”地一拍手,异常兴奋地炫耀。

    但下一刻,金朝醉嘲讽的心声就有如一盆冰水,直冲冲地泼在了他的头上。

    【嘴皮子不能用,但屁|眼子能用是吧!】

    【明明只是点了哑穴,却跟全身都不能动弹了似的,满脑子只剩下了屁|股,真是有够机灵的呢。】

    江平深……江平深瞬间涨红了脸。

    他嘴唇嗫喏着,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他又做出一副含羞欲死的模样干什么?哦!长孙兰在这里,他觉得自己在长孙兰面前丢脸了。】

    【嗐呀,这些个爱恨情仇哦,啧啧啧。】

    江平深不想赔钱了。

    他拉着温以微就要夺门而出,然而拽了两把都没能拽动。

    “你不会是……”信了吧?

    “我真没有……”觊觎长孙兰!

    江平深只敢把话说一半,但他自信以他们多年兄弟的情谊,温以微一定能看懂另一半。

    温以微是看懂了,但他扭过了头。

    他还没有探听到有关于另一位妇人污蔑长孙兰的缘由。

    于是,尽管江平深百般的不情愿,还是留了下来。

    席宛吉也没有离开,他在听到金朝醉说要放倒那四人后,就陷入了沉思。

    一直到夜幕降临,后厨传来了饭菜的香气,席宛吉才回过神来,就像是脱胎换骨一般,他的眼神里面再没有半点的彷徨和迟疑。

    并且第一时间就是冲到了大敞的窗畔旁。

    金朝醉正披着件大氅,懒洋洋地半依在藤椅上看话本,面前还烤着两个火盆。

    “掌柜的,我思来想去,觉着买碗的事不急,也就碎了两个而已,还能凑活。就是我师妹的事情吧,有点急,不能凑活了。”席宛吉很直接地表露了自己的小心思。

    “你不会是想放倒他们三个,把你师妹救出来吧?”金朝醉有些意动地坐直了身体,“肯定是有计划了吧,说出来听听。”

    “我觉着得让他们把住店的钱和打坏了客栈的钱留下,然后把他们丢的越远越好,就比如天王寨,完全可以让他们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我们甚至都不用担心他们的报复。”

    金朝醉立马合上了话本,上身前倾,极感兴趣地点了点头,追问“然后呢?”

    【席宛吉这招学以致用,当真极妙,比我想的还歹毒。】

    【不过这三个人明显都是练家子,内功在江湖上,也属于中等了,哪里是张三胖能比的。要想将他们困死在山寨里,必须还得下重药,又或者,废了武功。】

    干净利落,不带半分犹豫的心声在客栈里响亮地回荡着。

    一瞬间,二楼客房的两扇门就相继打开。

    “小二,爷的饭菜可是备好了?”江平深边说着边往楼下走,手上还拿了一把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

    【邴飞昂到底在客房里放了几个火盆,居然都把人热的要扇风了?这可都是钱,等下得让他撤几个下来。】

    【房钱里面,取暖费必须翻倍。】

    【另外三个人呢?我瞧着那温以微一心只想破案的样子,应该挺想知道琼州城剖腹血案的真相的,我可以说我手上有一封血|书绝笔,乃一过路行商亲眼所见,险被灭口,幸好有天王寨的人路过,他才混入其中逃到了客栈。】

    【世间仅存的证物,卖他们五千六百两,应该不过分吧!】

    “二弟,方才我翻看了长孙兰的认罪书,发现有不对之处。”被惦记的温以微适时地出声,“你瞧这一处,还有这一处,前后对不上。”

    他抖着一张纸,有模有样地和身旁的陆承渊商计着。

    “这……”陆承渊为难地皱眉,拿过认罪书仔细地看了好几遍,还是无法确定。

    【不是吧,同一份认罪书,之前的生平里可不见得你们有发现啊?】

    【可那妇人的话的确有漏洞。】

    金朝醉内心的挣扎全部被心声一五一十地暴露了。

    于是江平深跟着添了把火:“要不我们回去琼州城彻查一遍算了,就算有人用钱财买通,也只能买通一时。总有几个胆小的,被吓一吓,就屁滚尿流地全撂了。”

    【唉唉唉不行!我要再不把血|书拿出去,可就得白白浪费那一碗鸡血了。】

    “三位要是真的有彻查此案之心,而非为了应付上头的差事而敷衍抓人,那我手里,有一份证言。”金朝醉迫不及待地就冲到了他们的面前。

    “并且,我还知道泥人陈之妻小产滑胎的来龙去脉。”

    泥人陈之妻,就是那另外一个妇人。

    温以微他们不曾提起过名字,所以金朝醉才特意点明。

    果然,温以微立刻就是一脸的紧张:“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不仅知道那妇人是泥人陈之妻,我还知道那泥人陈在琼州城的名声并不好听,易怒,爱打妻子,还总是夜不归宿。”

    “泥人陈之妻三天两头地被气回娘家,还说要同泥人陈和离,可每每泥人陈好声好气地前去岳家接她,她就又会软下心来随泥人陈回去。”

    金朝醉并未直接将那一套编好的来龙去脉吐出,而是学着那些算命大师,十分平静地叙述了一段“生平”。

    温以微虽然早就见识过金朝醉的本事,但还是配合地做出目瞪口呆的表情,热切地上前了两步:“确实如此!”

    “可眼见的并非真相。泥人陈夫妇二人的真实面貌并非如上所言,而是正正相反。”

    温以微的右眼皮重重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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