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说得意味深长，灰收回手指，很想拿点别的东西去堵恶魔，让他物理性闭嘴。

    但她也只是说：“下次我请你吃圣餐。”

    恶魔立刻倒吸一口冷气：“可别啊！你这是要害我！”他眼角竟然沁出了泪，可怜兮兮地说，“我多可怜啊，自从和亲爱的灰搭档后我就再也没吃过一口被毁灭的世界了！”

    “这不是很好吗。”灰倒是很满意，“而且，我也不是不给你吃世界的残骸啊。”

    她指出：“我刚刚才喂了你一口。”

    恶魔砸吧砸吧嘴：“我还想要。”

    “没有了。”灰冷酷拒绝。

    恶魔撅起嘴，可怜兮兮地盯着灰，灰不为所动，反而手一指楼上。

    “肚子饿就把那些疫病吃了。”

    “小甜点也不顶肚子啊……”恶魔嘀嘀咕咕，收回了他可怜兮兮的眼神。

    两人没等多久，病人就背着一个大背包出来了，他不仅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还用围巾和口罩遮住了青白的皮肤，手里还拿着一顶帽子，只是由于头发还是湿的就没戴上。这一身打扮很有重量和温暖感，好在如今季节已是秋末，倒是不显得突兀。

    恶魔将调查问卷和一袋子鸡蛋都递给了病人，终于能腾出手来，他握着那支从灰那里拿来的笔顿了下，问：“你有带笔吗？”

    病人默默展开他的外套大衣，露出了几个内袋里挂满的几十支笔和一些便签本，一看就是大户人家。

    于是恶魔满意地将手上的笔塞回灰的披风里。

    “……？”灰完全搞不懂恶魔在想些什么。

    这一层楼剩下的两户都没有人在，他们就继续上楼去，有人在的地方就敲门说要做调查问卷顺便塞盒鸡蛋过去，这时候就要让病人在后方了，免得他一个控制不住要吃人。而只有“病人”在的地方就装模作样敲了两下门后直接进去，症状过于严重的全喂了恶魔，程度较轻的就抽一管血。几人一层层地往上，抽血的工作没过两户就转交给了意外很熟练的病人。

    走到五楼，恶魔和灰都瞧见病人那张僵尸脸出现了肉眼可见的波动。

    恶魔问：“有认识的？”

    病人点点头：“……前…同…事……大、概……也是…罪魁…祸、首。”

    灰眨眨眼，然后和恶魔对视一眼。

    恶魔将低温箱换了只手提着，然后侧开身子，做了个请的姿势，彬彬有礼地说：“那你请。”

    病人在楼梯的角落放下还剩下不少盒鸡蛋的塑料袋，以及自己的背包，接着又将调查问卷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在一旁，一切做完后才上前去走到目标房门处，很是不礼貌地大声敲响了。

    恶魔眼珠子转了转，凑到墙边抬头打开电表看了眼，又凑到窗户底下的几排水表处。

    门里传出了喊声：“谁啊？”

    病人努力让自己说话顺畅，声音又沙又冷：“…外卖。”

    门被打开，同时传来不满的声音：“不是我说，你也太慢了吧，我都等了快一个小时——”

    一个中年男人出现在门后，他一手握着把手，抱怨的声音嘎然而止。

    “——！”中年男人瞪大眼睛，吞了吞口水，“……小徐？”

    病人已经摘下口罩，对着中年男人咧开一个几乎到耳根的饥饿笑容，飞快地伸手抓住门板，凭借蛮力阻止了中年男人下意识想要关门的行为。

    “好…久……不、见…了，教授。”活人的味道距离太近，病人的眼睛再次发红，但还是勉强控制住自己不扑上去撕咬对方，“请…协助、我们……做、调查…问卷。”

    见僵持不过病人，中年男人就松开门把手，缓慢地往一旁挪动，病人的眼珠子随着他的移动而移动，中年男人的动作就越发缓慢了。

    “欸，这位教授、话说居然还是教授啊……”恶魔把手掌搭在病人的肩膀上，让对方给他让开一点，然后在中年男人震惊的目光下指了指旁边的墙，又指了指窗户的方向，那里分别是每一户的电表和水表的位置，“你家的水电消耗好厉害啊，比楼下那些多人混居的翻了好几倍都不止，在这种全是贵价水电的地方，加起来一个月得花上好几千了吧，房东居然没把你赶出去或者报警？”

    中年男人震惊地看着恶魔按着病人的手，又看向安静又乖巧的病人，把视线移到恶魔的身上。

    “你是谁？！”中年男人震惊地问。

    病人慢慢地对恶魔说：“房、东…是……他的…母亲……”

    “噢！是这样啊！”恶魔恍然大悟，又笑眯眯地问，“那这栋楼和周边都是你的实验场吗？”

    中年男人往一旁退开，半边身子都遮在墙后。

    “你在说什么……”中年男人的眼神有点阴狠，“你到底是谁？”

    恶魔言笑晏晏：“只是路过的好心人而已～”

    他放开按着病人肩膀的手，又说：“这位教授就交给你了，病人先生～”

    恶魔话音刚落，病人就冲进去要扑倒中年男人，中年男人霎时一个后退，这时候站在门口的人才能看见他的手中居然拿着把电锯，好在病人的速度和力量都已经远超常人，中年男人没来得及开启电锯，只是下意识间抬起来要砍病人，却被轻巧避开并扭断了中年男人拿着电锯的手。

    电锯“?！”的一声落地，中年男人的关节都被病人扭着，用捆过病人自己的粗麻绳捆了个结结实实扔在一旁，并狠狠撞上了玄关附近的置物柜。

    病人扔开中年男人之后就退进了客厅，看着是打定主意要离中年男人远远的，好让眼中的红被压下去。恶魔吹了个口哨，施施然也进去了。

    门口和玄关的位置都空了出来，被病人和恶魔堵在最后面的灰终于能露出头来。

    灰径直走向一个房门紧闭的房间，手指轻轻一拂，门上的指纹锁就在“滴”的一声后，将门自动开启，露出房间内的景象。

    很难想象，在人口流动最为频繁、环境最为脏乱差、线网随意乱搭、管理混乱的地方，一座平平无奇的居民楼里，居然会存在一个先进的实验室。

    在五楼，这一户已经和隔壁打通，原本的二室一厅变成了四室二厅，灰打开的房间也做了打通处理，这里一直被控制在低温状态下，实验室内长长的操作台沿着墙壁伸展，各种精密仪器堆积，甚至还有一个巨大的培养罐，里面装满了绿色的溶液，泡着一只奇妙的生物，睁着的橙色横瞳仇恨地注视着外界，表情也很是人性化。

    这生物大体上看着似猫又似狗，尾巴似爬行类，爪子似鹰隼，毛发之下有着蛇一样的鳞片，脑袋上也长了几根犀牛一样的角，瞳仁又似羊似蛙，仔细一看又是重瞳。

    “哇，奇美拉。”凑过来的恶魔仔细瞧过后感叹道，“谁能想到，末日居然起源于一只奇美拉的血液呢。”

    恶魔又转过头来，啧啧声摇头：“还是在这种地方。”

    培养罐附近的工作台上陈列着几排装满液体的试管，灰上前去拾起，她的瞳孔边缘金边亮起，在瞬间解析后又黯淡下去。

    灰把试管放回原位，对恶魔说：“是从奇美拉血液中提取出的原始病毒。”

    恶魔上前去抽走好几管病毒原液，放进了一直提着的低温箱里，又绕着巨大的培养罐好几圈，不知道在琢磨着什么。

    灰凉凉地说：“不可以带走。”

    恶魔又看向客厅那个中年男人。

    “那个也不行。”

    恶魔：“嘁。”

    灰将实验室内的资料都翻阅了一遍，又掏出一个终端和数据线，拨弄一下后数据线的接口就自动变化，匹配了实验室电脑的接口，顺利将电脑内的东西全部拷贝。

    灰将手按在培养罐的玻璃上，轻声说：“再等等，你很快就会自由了。”

    培养罐内传出了奇美拉咕噜噜声的回应。

    随后灰就没再动任何东西，而是退出了实验室。

    恶魔转了转眼，看向打开了另一个房间正在门口发呆的病人。

    “小徐病人～”恶魔笑吟吟地说，“你想怎么处置这位教授～？”

    病人转过身来，盯着那个保持沉默的中年男人。

    “我…在想、他……为什么…没有、事……”病人指着看起来就很健康的中年男人说，“病毒、可以…通过空气……传播，他…却、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