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穿这件好吗？还是这件？”向念在落地镜前徘徊。
挑挑拣拣了一早上，终于只剩下最后的PK。
“不就是和对面的某人一起去教授家吃个饭嘛，瞧你紧张的！”倚在门口的张希希咬了一口苹果，眉梢一挑，“要不我让楚南帮你刺探下敌情？”
“诶，别。”向念急忙制止，淡淡地呼了一口气，随后眉眼一弯，举起手机晃了晃，“嗯~我有反向指标。”
N：「去教授家吃饭，穿哪件好？」
N：「图1」
N：「图2」
熟悉的穿衣选择，似乎他更喜欢图2，但——
随意切换在两张图片上的手指立时停下，对面的某人垂下眼眸，唇角微勾。
反向指标？还不知道谁是谁的反向指标？
快速地输入了两个字，程响扔下手机回房换衣。
逐渐黯淡的屏幕掩去他的回复：「图1」
于是，一小时后，门口会面的两人在意料之外和意料之内的默契中穿成了“情侣装”。
“好巧。”程响沉稳地挑眉。
“嗯，好巧。”向念腼腆一笑，指尖拂过鬓角的碎发。
这未免也太巧了，同一个色系也就罢了，怎么连条纹的形状都相似，简直像是——事先就搭配好的。
隐隐的疑虑消减于心头泛起的甜，过渡至愈加的肯定。
果然，这个AI男友的审美不可信！
连着下了三天的雨，终于在今天停歇，多云的天，阳光不算充足，空气却很清新，好像两人漫步的心情，一点青涩、一点浪漫、一点温暖，外加一点小确幸。
“我们空着手去，不好吧？”毕竟是第一次上门吃饭，向念多少有些顾虑，抠在小猪挎包链上的手指摸着凹凸不平的节节环扣。
“无妨，教授他们都不是见外的人，拿着东西也不会收。”程响插着兜，自然宽解。
“你经常去么？”她垂眸问，暗暗地将前后的步伐和他调成同频，视线落在两人的球鞋上，出门没注意，竟然连鞋都是一个牌子的。
他的脚比她大了一圈，却刚刚好跨出了她最舒适的幅度。
“还行，有时间的话，一个月两三次吧。”他凑近，反手挡在唇边，“偷偷告诉你，其实是去试毒的，罗教授的手艺，嗯～还—不错—吧，至少比我强。”
“还—不错—吧？”听起来，似乎不太理想的样子。
“你尝了就明白了。”他跟着她停顿，相视而笑，“车来了。”
靠窗的位置迎着风，总是携卷起她的发吹向他，她不好意思地捋到了一边，却无意添了几分妩媚。
白皙的天鹅颈，优美的曲线向上蜿蜒至粉嫩的弧廓，最娇软处缀了一颗嫣红的小果，泛着诱人的香甜。
他将耳机充填进唯一的漏处，指尖滑过播放键。
轻扬的旋律，很是熟悉。
她讶异地转过头：“这首歌？”
“很好听。”他浅笑，仰起头，阖上了眼眸。
……
“算不算是巧合，别担心太阳哪去了，就算天会黑，心也会为你亮着……”
舒缓的曲调萦绕心头，她分明记得，那是她分享给“AI男友”的歌，叫作《你喜欢我吗》。
教授家不远，从这儿不过两站路，正好是一首歌的时间。
两层的旧式洋房，透着岁月的宁静，平整的院落，铺了青石小径，角落种了一颗大槐树，枝繁叶茂，看上去年岁比他们还要大些。
透过虚掩着的门，能看到阮教授在沙发上看报纸的身影。
“阮教授。”
“师母。”
两人同声。
“来了呀，快进来。”阮教授摘下眼镜，招呼两人进门。
“罗教授呢？”程响张望了下，问。
阮教授不以为意：“在里面研究呢。”
似乎是听见了外面的响动，罗教授举着菜刀就从厨房出来：“正好你小子来了，赶紧进来帮忙。”
“好。”程响习惯性应着。
“有什么需要的，我也可以帮忙的。”向念乖巧道。
不过她的自告奋勇被立时驳回。
罗教授一本正经道：“你不用啊！我们家的厨房，周末禁止女性入内！”
向念愕然。
阮教授笑着拉过她：“别理他们，我们喝茶。”
穿上围裙、洗手、洗菜，一系列的流程，程响得心应手。
“这些，切丝，要细的哈！”一篮子配菜递到眼前。
程响拿起一个胡萝卜掂了掂，起刀：“教授，今天又是准备做什么新菜呀？”
“西瓜炖鱼！”做菜的人通常都盲目的自信。
瞥了一眼地上的两大西瓜，程响挤了挤眉：“果然，特别。”
罗教授能下厨，起初是为了体谅阮教授，后来发现了做饭的乐趣，每周末的厨房就成了他的新研究室。
秉持着男人以后要体贴老婆的优秀家风，每次都会逮着程响当帮厨，程响的厨艺就是这么来的。
不过训练到目前为止，他的刀功还算不上娴熟。
此刻，匀速的切菜声听起来倒是很解压。
择下的菜叶随手入了筐，罗教授瞄了眼身旁的人，探问：“怎么，喜欢人家？”
切菜的人手一顿，讪然笑了笑：“很明显？”
“你说呢？”罗教授又瞟了一眼，似乎在嫌弃他的不争气，而后话锋一转，“我听你师母说过了，那丫头不错，文静懂事，就是性子柔了些，不过配你倒正合适。”
“嗯？我的性子不好？”程响挑眉。
“你？呵！”轻哼的一声里带着几分“你心里没点数”的嘲宠意味，接着升级为苦口婆心，“喜欢人家呢，就好好对人家，不过恋爱归恋爱，别影响实验工作，尤其别耽误了马上要参加的国际模型设计大赛。”
昨晚临时咽下的耳提面命还是在今日一字不落地吐露出来。
程响诚恳点头：“知道。”
“对了，咳咳，你们两个，进展到哪一步了？”
作古正经的问话叫人一时为难。
“呃……其实，还没表白……”
“还没表白！”罗教授大惊，回头瞧了瞧门口，掩声，“你小子这进度怎么比实验还慢！”
“这不是，正在准备中嘛……”切好的丝整齐划一地入碗。
“你看你这点就不如我！”择好的菜滤过水。
“嗯？您追我师母很迅速？”程响带着八卦的心虚心求教。
“错！”罗教授又往门口偷看了一眼，洋洋得意道，“是你师母追我！”
随后又轻声交代了句：“诶，别搁你师母面前说啊，她面薄儿。”
“嗯，明白。”程响忍俊不禁。
“笑什么？赶紧把西瓜切了！”罗教授拍了拍，撂起袖子，“我要开锅了！”
……
一直以来，程响都很羡慕罗教授和阮教授的感情。
两人携手半生，唯一的遗憾是没有一儿半女，可就是这样一个平时一板一眼的人在所爱之人面前也有摧眉折腰的细腻可爱。
大抵每个人都有软肋，阮教授是罗教授的软肋，那她会成为他的软肋吗？
他希望是……
“教授，这是你的画吗？”客厅立墙挂着一幅油画，向念一眼就被吸引住了。
“都是年轻时的涂鸦了。”阮教授将茶盏递到她手上，“来，小念，尝尝这茶。”
“谢谢，很香。”淡淡清香嗅入鼻尖，向念浅抿了一口，心思还全然在画上，“油画和诗，很特别，这字是罗教授题的？”
画的右上角题了三句情诗，落笔处是罗姓。
“害，那是他第一次给我写的情书，当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把它画下来了。”像是勾起了对往事的回忆，阮教授立在画前婉然笑着。
看着她眼里幸福的光彩，向念怀揣着几分期许地感慨：“真好。”
“好什么呀，都老夫老妻了，哪能跟你们现在比呀。”阮教授拉着向念坐下，笑意盈盈道，“程响那小子不错，你罗教授挺器重的，要是早知道你们高中就认识，早该让他带你来家里吃饭的。”
“教授，我们只是—朋友。”搪掩的话慢吞吞地卡住，端着杯子的手微微扣紧。
“是吗？只是朋友？”内心的反问借由阮教授之口而出。
他和她之间似乎有很多头衔：高中同学、大学同学、闺蜜男友的兄弟、兄弟女友的闺蜜、还有新增的暂租关系……却没有一个词组能准确定义这种超出朋友的心动关系。
更甚至，她能感觉这种心动在这几天加速发酵，愈演愈烈，分不清是她迷恋的假象还是他真实的喜欢。
她想，是她不够勇敢吧，所以只能停在所谓“朋友”，可她也害怕她有一天的勇敢，会连“朋友”都停留不了。
“算了，你们年轻人的事呀，随你们自己去好了。”见向念眉宇间藏掇起几分心事，阮教授豁然一笑，没再追问。
对于这两孩子的秉性，她多少知道，何况也是过来人，水到渠成的事，乐见其成就是。
“对了，看看这个。”阮教授拿出夹在书里的一个信封，递过去，“本来想在学校找你说的，正好你今天来了。”
“这是？”向念意外地拆开。
“巴黎美院的邀请函，之前在毕展上，你的画被游历画家乔尔索看上了，他很欣赏，正好他下个月要到巴黎美院做一个艺术交流展，就邀请了我们系同去交流学习，为期一个月，当然主要邀请的是你。”
看着手上的英文卡片，向念不可置信：“是真的吗？”
“傻丫头，邀请函都在你手上了，还能是假的？”阮教授宠溺地握着她的手，学生优秀，做老师的自然更开心。
“虽然学校定期也会和国际高校合作交流，不过这次是以你的名义打头的，机会少有。乔尔索在欧洲油画界是有一定影响力的，其实你的画现在已经有自己的独特风格，如果能选进这次画展，相信会更上一层楼，你的意思呢？”
“嗯，我想去。”邀请函被紧紧攥出拇指印，向念的眼中泛着光，因为油画于她而言，便如人工智能于程响般，是用心守护的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