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萧瑟隐脉受损严重,体内还有一股阴柔的内力一直在破坏他的经脉,让他根本没有修复的可能,就算将经脉治好了,也还是会被再次摧毁。

    那股内力至阴至柔,却又阴险无比,死死地依附在他的丹田之上,若是强行抽出这股内力,势必也会毁掉他的丹田,这样他依旧无法继续习武。

    若是以外力将这股内力化去,也会将他体内原有的内力一同化去,这样倒是不会损伤他的身体,但此举需要一个至少神游玄境的高手配合,就连天生绝脉的武林奇才百里东君至今也不过是半步神游,就知道这个人是有多难寻了。

    灵力在萧瑟体内游走了一个周天,百里晴空也不急着将灵力撤出,而是用灵力试探性地去分解那股阴柔内力。

    灵力纯净柔和,像一团棉花一样将一小块内力缓缓拉出,揉成一团小球裹入体内,然后露出獠牙,将这团内力撕得七零八落,慢慢的蚕食殆尽——像个循循善诱把人家孩子骗出家门然后打晕拐卖的人贩子。

    仅仅是蚕食这一小块内力,百里晴空跟萧瑟二人均脸色惨白,大汗淋漓,百里晴空需小心谨慎防止内力灵力暴动误伤了他,萧瑟则是被体内忽然躁动的内力反噬触到暗疼的隐脉,总而言之,此举二人都不好受。

    灵力撤回,百里晴空轻呼了一口气,伸手将萧瑟扶好,顺手为他倒了一杯热茶。

    “如何?”萧瑟其实并不抱什么希望,这几年来他寻遍名医,查过无数典籍,所有人都对他这身经脉摇头叹息,他早已心如止水。

    “能治。”百里晴空知他兴致不高,便也不绕弯子。

    萧瑟端茶的手轻微一颤,温热的茶水洒在指尖上,直接烫到他的心底。

    萧瑟这个情况有两个解决方案,其一就是练习流转之术,此法是她游历时跟儒剑仙谢宣一同探讨过的一种内功心法,可将全身经脉重塑,将体内那股阴柔内力化为己有,三年后不仅能恢复全部实力,还能更上一层楼。

    其二便是将他体内所有内力用金针压到丹田内,再以金针灵浴重塑经脉,洗经伐髓,用灵力助他将那股阴柔内力与自身内力融合,三个月便可痊愈。

    前者徐徐图之,只需静心修炼,便可无痛无险的恢复功力,后者虽可快速恢复,过程却生不如死,心志不坚者熬不过去甚至还会有性命之忧,风险也是显而易见。

    百里晴空将两个方案的利弊都分析了一遍,萧瑟沉默了半晌,说需要时间考虑一下,便起身告辞了。

    夜凉如水,萧瑟独自一人坐在屋顶之上,仰头看着那枚又大又圆的银盘,身边摆着几坛烈酒,此时已经空了几个,而他还是不知疲倦地,有一口没一口地往嘴里送酒。

    这是坊间随处可见的老糟烧,比起城中名誉天下的风花雪月,雅致脱俗的十二盏美酒,这老糟烧的酿制手法跟口感简直不值一提,然而此刻一想到喝酒,他的脑海中便只浮现出这一坛烈酒。

    萧瑟自小娇生惯养,天之骄子,吃穿用度无一不精,喝的酒也更偏爱于口感绵密的陈年佳酿,这灼热烧喉的老糟烧,倒是跟某个红红火火的毛头小子像得很。

    天启城,天子之城,那里有皇家权贵,文武百官,也有豪商巨贾,文豪墨客,那里高手如云,风起云涌,进一步可权势滔天,名利双收,棋差一招便粉身碎骨,身败名裂,那里充满了无限的可能性,是整个北离的中心,是无数人向往的地方。

    那里承载了他的童年,他的过去,他曾在纵马踏破天启城,肆意飞扬,也曾在千金台上一掷千金,连赌三天三夜赢下了一座城池,那是他最好的时光,无拘无束,桀骜不驯,在那传说中的天启城中,他本身就是一个传说。

    但后来,他怒指龙颜,不管不顾,只为坚守自己内心所想,最后愤然离城,落了个满身伤痕...

    悔吗?恨吗?

    从一个天之骄之变成如今废人一般的模样,他怎能不恨!

    喝空的酒坛子落在空荡荡的地板之上,激起一阵小小的骚动,萧瑟眼眶微红,仰躺在屋顶之上,眼神迷离地看向远处。

    他似乎有些醉了,不然怎么会看到某个红衣小子正一蹦一跳地踩着屋顶往他这边过来?

    “萧瑟!你这家伙!居然背着我偷偷跑来这里喝酒!喝的还是我最爱的老糟烧!你太不够意思了!”那团红影“啪”地一下夺走他手中的酒坛,一边骂骂咧咧地数落他。

    萧瑟难得迷茫地眨了眨眼,被酒精麻痹的脑子慢慢苏醒,这才迟钝地反应了过来。

    “你今天不是去找雪月剑仙了吗?怎么?她没把你拘在山上练剑?”萧瑟没好气地踹了雷无桀一脚,慢吞吞地爬起来坐好。

    雷无桀仰头喝了一口烈酒,满足地叹了一声,之后才嘿嘿一笑,挠了挠头说:“本来师傅是想把我留在山上闭关练剑的,但前不久不知道为什么就叫我下山找你来了,说是明日再上山练剑,没想到我一来就看到你一个人在这偷偷喝酒。”

    说到这,雷无桀似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脸色顿时一变:“你说我师傅不会是想让我来找你喝酒告别,然后把我关在山上好几年吧?完了完了……我可不想在山上呆好几年。”

    萧瑟揉了揉额角,骂了句“夯货”,抢回酒坛仰头灌了一口。

    雷无桀被夺了酒也不恼,从旁边又捞了坛满满当当的酒,有一口没一口地喝了起来。

    “萧瑟,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来着。”雷无桀双手撑在身后,望着天上那一轮圆月,语气中带着不符合他往日形象的柔和与小心:“我们两个的相遇,是偶然吗?”

    萧瑟学着他的样子将手撑在身后,侧头看他,思索了许久,脑海中各种纷纷扰扰如光影飞逝,最终凝聚成了一个字:“是。”

    “哈哈哈哈哈!没想到我雷无桀初入江湖就遇上你这个至交好友!这一趟江湖来的值!”说着,雷无桀举起手中的酒坛,“干!”

    萧瑟莞尔一笑,举起手中的酒坛:“干!”

    悔吗?

    自是不悔的。

    恪守初心,虽九死其犹未悔!这一路结识了这么多生死之交,谈何后悔?这明明是他萧瑟,三生有幸!

    两个半大的少年在屋顶上喝了一地的空坛子,闹了不小的动静,最后双双醉倒在屋顶上,若不是这雪月城内大家的院落都隔得较远,怕是要被众弟子们追着骂了。

    “这两人,喝得也不少啊!”司空长风踢了踢那些空坛子,一时乍舌。

    “酒逢知己千杯少,三师尊与我爹爹凑在一块喝酒的时候,喝的也不比这些少。”百里晴空双手背在身后,轻笑拆台。

    “行了行了,一人一个搭把手将人送回去休息,想我堂堂雪月城三城主,一代枪仙,居然站在冷风里等人喝酒,也是苦也命也~”司空长风低头看着那两个醉的不省人事的少年,似模似样地叹了一句,提起红衣的雷无桀,转身就要走。

    百里晴空站在司空长风身侧,同他一起低头看向脚边那两个少年,见他提起一个就要走,立马出声拦道:“三师尊,若我没记错的话,地上这个才是你徒弟吧?”

    司空长风回首,提起手上的少年晃了晃:“那你去找寒衣?”

    百里晴空顿时闭嘴了,将一个醉醺醺的徒弟提回去还给二师尊,她怕是要被一剑砍下苍山。

    目送了司空长风离去,百里晴空这才蹲下身来,小心地将萧瑟扶起,另一只手自他腿弯穿过,使力一提便将他抱了起来。

    萧瑟酒品极好,比起某个喝醉了还在咕哝着挥动拳脚的雷无桀,简直乖巧得要命。

    将人抱起后,萧瑟的头靠在少女身上,温热的呼吸不可避免地落在细白的颈间,带着醇厚的酒香,还带了他身上特有的雪松香味,将那一片熏得通红,一点点蔓延上嫩白的小脸上,百里晴空被这气息惊得手一软,差点将人直接扔了出去。

    奇怪,明明她并没有喝酒,怎么感觉像是醉了一般?

    好不容易将人送回了房间,百里晴空立马翻身上了屋顶静坐了一会,待冷风吹散了脸上的红晕后,这才板着脸回了自己的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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