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深夜。

    江荞睡得正熟。

    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出现在她的窗外。

    江荞无知无觉地翻了个身。

    纪承衍在窗外盯着她许久,目光轻淡,下一刻,他身形微微一动,凭空出现在了房间里。

    江荞依旧无知无觉,她咂了咂嘴,似乎是在梦里吃到了什么好吃的。

    纪承衍静静站在床边,神色变化莫名,良久,他的目光移到了江荞的腕间,看见那只碎裂的手镯,眸色深了深。

    他伸出手,握住江荞的手腕,轻轻抚过那只手镯,片刻后,一阵光芒亮起,手镯转眼恢复如初。

    纪承衍做完这一切,并没有离开。

    他摊开江荞的手心,另一只手在半空中虚画了几下,下一刻,江荞手心的符文变了,原本的符文没有消失,但却多了几道江荞看不懂的线条。

    紧接着,符文消失,江荞的掌心恢复如初。

    躺在床上的江荞翻了个身,睡得酣畅淋漓,对一切毫无所觉。

    纪承衍将她的手放回去,转身离开了。

    -

    江荞这一觉睡得很熟,她醒来的时候,发现天色早就亮了。

    而裘雪雁就站在她床边,正虎视眈眈地看着她。

    江荞:“……”

    见江荞睁开眼,裘雪雁冷笑一声道:“终于舍得醒了?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吗?”

    江荞识趣地避过这个话题,干笑两声道:“你怎么不叫醒我?”

    裘雪雁憋了憋,没说话。

    她是不想叫醒江荞吗?她是不敢叫醒江荞。

    裘雪雁进来时,正好遇见纪承衍在门口练剑,裘雪雁强自镇定地喊了声“江师姐”,对方没有多看她一眼,直到她快要走远,缥缈的声音才从后方传来:“不要吵醒她。”

    简简单单一句话,瞬间将裘雪雁所有的气焰压住了。

    不能吵醒江荞,裘雪雁又咽不下这口气,便只能站在江荞的床边,试图用眼神喊醒她。

    谁想到,她硬生生在床边站了一个时辰,江荞始终睡得像猪一样,一点要醒的迹象都没有。

    裘雪雁咬牙切齿道:“你还记不记得今天要去妖皇殿?”

    朱明算过了,妖皇殿离此处不远,若是顺利,半日就能到,裘雪雁早已等不及想出发,偏偏江荞迟迟不醒,这才生生拖到了现在。

    江荞的心思全然不在裘雪雁身上,她看着自己的手腕,疑惑道:“咦,我的手镯怎么好了?”

    裘雪雁低头看了一眼:“好什么啊,也就是没有裂痕了,防御能力早就没有了,如今就是个普通首饰。”

    普通首饰也好,江荞可喜欢这个手镯了。

    她乐滋滋地抱住手镯,一定是姐姐趁她休息,替她修复的。

    姐姐可真好。

    裘雪雁看不惯她这副傻样,啧了一声道:“不就是个手镯吗?我那儿多的是,等回去了,你若是有看中的,尽管拿走。”

    “你说真的?”江荞眼睛一亮,“那我可不客气了。”

    裘雪雁:“都给你都给你。”

    朱明的声音远远从院子外传来:“在下似乎听见了江荞姑娘的声音,江荞姑娘是不是已经醒了?”

    裘雪雁撇了撇嘴:“什么听见,分明是又用了推衍之术。”

    江荞诧异:“推衍之术当真有这么神奇,竟连他人什么时候醒都能推衍出来?”

    裘雪雁瞥她一眼:“你就别想了,愈是高深的推衍之术,受到的反噬也就越大,是以能推衍出什么东西,取决于推衍师的修为有多高,以你的修为,最多也就只能推衍出吃饭睡觉这种小事。”

    “而且还只能推衍出凡人的,但凡带点修为的修士,你都推衍不出来。”

    听起来确实有点鸡肋,但江荞还是觉得挺有意思的。

    裘雪雁见她满脸雀跃的样子,撇撇嘴道:“随你吧,反正我已经提醒过你了,若是学不会到时候可别哭。”

    江荞出了这座三进的院子,纪承衍和朱明已经等在了门外。

    纪承衍微靠在树旁,神色淡淡,微垂下来的眼眸显出几分温柔,不知在想些什么,而朱明站在大门口,神色拘谨恭敬,时不时小心翼翼地瞥一眼纪承衍,似乎纪承衍是什么洪水猛兽。

    江荞大声道:“姐姐早上好。”

    纪承衍神色散漫地应了声:“嗯。”

    江荞和姐姐打完招呼,这才看向朱明,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朱明咽了咽口水,目露警惕。

    江荞嘴角笑意加深:“听闻你们白月宗极擅推衍之术,不知……”

    “能不能外传?”

    朱明本来想直接拒绝,可余光瞥到纪承衍漫不经心的脸和轻嘲般勾起的嘴角,立刻换了说词。

    他点头道:“内门弟子学的东西自然是不能外传的,但也有一部分是所有弟子都能学的基础术法,算不得什么秘密,六州都知道,这类术法,江荞姑娘自然也能学。”

    江荞眨眨眼:“那你……”

    朱明立刻明白她的意图,传授一些简单的术法算不得麻烦,更何况江荞虽是小小婢女,却和在场紫凰门内门弟子关系匪浅,和江荞处好关系,对朱明而言也是好事,朱明自然乐得答应这桩事。

    纪承衍漫不经心开口:“何必和他学,半吊子罢了,若你想学,不如我教你。”

    江荞眼睛一亮,立刻将朱明扔在脑后:“姐姐你也会?”

    “自然。”纪承衍淡淡挑眉,“算不得什么很难的术法。”

    朱明:“……”

    他可是学了好几年才勉强入门,裘雪雁这位师姐也太大言不惭了,哪怕她再厉害,也才拜入宗门一年,能将本宗术法精通至此便已经不错了,居然还妄图染指他门术法。

    朱明不信纪承衍当真这么厉害,连推衍之术都会。

    纪承衍忽然看向朱明,淡淡道:“朱明,年四十,祖籍玄光州来城,三十年前拜入白月宗清越真人门下,一无所长,半吊子卦师。”

    朱明:“……”

    他艰难开口:“我不是半吊子。”

    纪承衍嗤笑一声,朱明顿时说不出话来。

    他抹了把脸,好吧,他就是个半吊子。

    江荞一见他反应,就知道姐姐说的都是对的,大惊失色:“你居然已经四十了?”

    朱明:“……是才四十。”

    江荞反应过来了。

    也是,这个世界的人寿命一个比一个长,四十岁在绝大多数修士眼里还只是一个毛头小子罢了。

    江荞不纠结这个了,她转头看向纪承衍,眼冒精光:“我要学推衍之术!姐姐教我!”

    纪承衍眉眼划过几分笑意,温声道:“先去妖皇殿,日后我再慢慢教你。”

    江荞一口答应下来:“好。”

    纪承衍和裘雪雁各自收起了空间法器,一行人朝着妖皇殿的方向行去。

    越往妖皇殿的方向走,人就越多。

    这一路上,他们已经遇上好几拨人了,但所有人都行色匆匆,无意与他们过多交谈。

    裘雪雁低声抱怨道:“这些人怎么回事啊,一个个眼高于顶,都不正眼看人的。”

    朱明微叹一声道:“裘仙子还是太年轻了。”

    “这妖皇之炼可是集齐了六州人妖魔三族的各个天之骄子,眼高于顶是正常的。”

    他顿了顿,又道:“况且人妖魔三族一向不和,来人若刻意隐匿气息,冒充同族接近你,背后再捅你刀子,简直防不胜防。”

    裘雪雁惊疑不定地看着他:“我觉得你就挺不像好人的,你不会是妖魔吧?”

    她说着,拉着江荞退后了一步。

    朱明:“……我真是白月宗弟子,你之前已经怀疑过我一遍了,腰牌你也看过了,所有能证明我身份的东西你也都检查了,你为何就是不信我?”

    裘雪雁嘀咕道:“可你没检查过我的啊,你怎么那么相信我?”

    朱明轻咳一声道:“裘仙子一看就不像坏人。”

    他绝不承认自己是见色起意。

    “饶命!道友饶命!在下并非有意伤你,还请道友饶命!”

    求饶声忽然自前方传来,几人定睛看去,只见一身穿灰衣的修者跪在地上,神色惶恐地连声说着求饶的话。

    而他面前站着的,则是一身穿黑衣的男子,只是他眉心那道不到两公分的疤,为他的英俊添了几分凶相。

    看上去格外的唬人。

    而事实上,黑衣男子也确实并非善人。

    朱明只看了一眼便心惊胆战地低下头,小声道:“这位是黑阎罗,我们赶紧走,莫要让他注意到。”

    朱明虽然见过纪承衍在水幕中的表现,但毕竟纪承衍名声不显,而黑阎罗名声在外,在朱明心里,还是黑阎罗更可怖一些。

    江荞压低了声音问:“黑阎罗是谁?你那么怕他,莫非他是魔?”

    “他不是魔……”朱明轻叹一声道:“六州鱼龙混杂,哪有什么真正的善人,有些人啊,比魔还可怕,如你们紫凰门大师兄师青禹那般坦然正直的人,才是真正的凤毛麟角,世间罕有。”

    裘雪雁立刻与有荣焉道:“那当然,我们大师兄可不是旁人能比的。”

    朱明扯了扯嘴角,催促道:“行了,别说了,快走吧。”

    熟料跪在地上的那青衣男子忽然抬起头,直直看向一行人,求救道:“那边那几位道友,还请救在下一命,在下乃是灵鹤宗弟子,若你们救下我,灵鹤宗一定会感激你们的!”

    见几人没有停下脚步,青衣男子急了:“你们目睹了黑阎罗杀我一事,以他的凶狠残暴,定是不会放过你们的!倒不如我们联起手来,我相信我们几人一起出手,定能杀了黑阎罗,为人族消灭一大祸害!”

    黑衣男子微微抬眉,扯了扯嘴角,一字一句道:“怎么,你们要救他?”

    纪承衍停下脚步,微微一笑:“关我屁事。”

    朱明:“……”

    怎么还和黑阎罗聊起来了?可别聊了,赶紧走吧,黑阎罗可不是一般人惹得起的!

    黑衣男子定定看了纪承衍一会儿,忽然笑了:“你这姑娘倒是有意思,我已经好久没看到你这么有意思的姑娘了。”

    江荞:“……”

    这搭讪的手段真的很拙劣。

    江荞警惕地上前一步,将姐姐挡在后面,像个护食的小兽,“再有意思也与你无关,你最好离我姐姐远一点。”

    黑衣男子看了眼江荞,旋即轻飘飘移开目光,并不将其放在眼里,他直直看着纪承衍,嘴角微勾,轻笑道:“在下邵幽,乃万阎殿第三阎罗——”

    “黑阎罗。”

    “不知姑娘姓甚名谁,出自何门何派?”

    不等纪承衍回答,邵幽就已经看到了纪承衍腰间的命牌:“原来姑娘是紫凰门的弟子啊。”

    邵幽嘴角一勾,轻挑道:“紫凰门的弟子,与我倒也算配得上,不知姑娘——”

    “有没有兴趣,与在下,共结秦晋之好?”

    纪承衍漆黑的双眸微微抬起,他忽然一笑,勾了勾嘴角,一字一句道:“你——”

    “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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