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下午，林霜染刚参加完节目筛选，就接到了父亲的电话。

    她知道今天是自己的十六岁生日，要说完全没期待是不可能的。每年她生日的这天，无论父亲再忙，都会回家陪她过生日，所以林霜染一接到电话就知道是他回来了。

    同朋友告别后，她打了个车回家。

    这段时间她忙着补习和排练，每天累得一沾枕头就能睡着，连陆涵颖她们都惊讶于她最近的超常状态，今天她总算有个光明正大的理由能放松放松，当然迫不及待地往家里赶。

    在家门口遇到阿姨提了垃圾袋出来，看见她亲切地说道：“小染回来啦，今天的晚餐都是你爸爸特意让我按你的口味做的，希望你能喜欢。”

    “我会的，谢谢阿姨。”林霜染推门进屋，先叫了声，“爸！我回来了。”

    “林先生应该快到啦，喏，礼物已经先行送到了。小染生日快乐哦。”阿姨轻轻带上了门，林霜染冲她挥了挥手。

    餐桌上果然已经准备好丰盛的晚餐，菠萝咕唠肉，糖醋里脊，白灼虾，八宝饭……还真都是她喜欢吃的。桌旁堆着几个包装精致的礼盒，想来应该是提前送到的礼物了。

    林霜染给父亲发了条消息，问他到哪里了。想了想又给母亲也发了条，问她什么时候回来。林母倒破天荒地秒回了，说“在路上了”。

    她刚想给父亲打电话，门口便传来熟悉的开门声。

    林霜染飞奔过去，林父一手拿着公文包，一手提着蛋糕盒，对她笑道：“还以为我会比你先回来，没想到你已经到家了。”

    “那是我跑得快。”林霜染接过父亲手里的包和蛋糕，将蛋糕放到餐桌上，“问过妈妈了，她在回来的路上了。”

    “好。我去收拾一下，等她回来咱们就开饭。”林父换了张黑胶唱片，任由乐声如水流般倾泻出来。

    林霜染拍了几张晚餐的照片，又去拆那几个礼盒，她先挑了个最沉的。拆开后发现里面是关于景大的各种周边，从马克杯、钢笔再到文化衫，用的穿的一应俱全。压在最下面的是个文件袋，林霜染把它拿出来打开，里面赫然是一份未署名的录取通知书，来自景大的录取通知书。

    “你都拆开了？”林父换完衣服出来，看到林霜染正打开通知书。

    “嗯，爸，这些东西你都上哪收集的？”

    “有几个朋友，他们的小孩在景大念过书，所以就请他们帮了忙。至于你手上拿的这个，虽然没署名，但爸爸觉得你会梦想成真的。”

    林霜染的眼框微红，觉得自己这段时间的努力有被看到，她眨了眨眼，笑道：“我觉得一定会的。”

    等林母到家，一家人一起吃完晚饭和蛋糕，林霜染又拆了剩下的礼物。林父还给她买了个iPod，她之前有个mp3用了很久了，正好换新的。林母给她准备了一条lv的羊绒围巾，天气渐冷，胜在实用。

    晚饭后，林霜染回到房间里修图，挑了几张蛋糕和晚餐的照片发了朋友圈，虽然没有文案，但一看便知是过生日。

    之前确定了表演曲目，林霜染找到曲目后下载到iPod，又将喜欢的歌曲一并迁移过来，戴上了耳机。

    有段时间没逛微博了，她登上自己的账号。涨了点粉丝，还多了很多评论和点赞，她一一看过，回复了几条评论，便去看新闻。

    一条关于“2012是否是世界末日”的消息吸引了她的注意。

    早在去年的时候，网上就在传这个消息，学校里也有学生在讨论。那时徐歆怡还和邓云筠、林霜染讨论过此事，也没讨论出个所以然来，这个传闻的来源好像是国外古老文明的预言，林霜染就记得个日期，是2012年12月21日。

    现在离预言的时间不到两个月了，难怪有人又在网上提起此事。与之相关的另一条新闻是，“如果世界末日来临，你最想做的事是什么？”

    林霜染脑海中没由来地出现洛寒川的脸。

    这反应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她赶紧甩甩脑袋，想把洛寒川从她脑海中甩出去。耳机的歌在循环播放，刚好放到“雨停滞天空之间这也许是最后一次见面”，悲伤得她一愣，切了首还算欢快的歌。

    她翻了翻其他的动态，看到另一条消息：“浮白连载小说即将完结，终章泄露？！”细看之后，虽然还没到连载发布的时间，但下期即将发布的章节提前在网上泄露了，尽管原帖已经删除了，但还有很多片段在网上流传着。

    消息下全是热评，有人谴责这种行为，也有人幸灾乐祸的，还有人希望作者重写的，每个头像都在抒发自己的想法。一部小说会有这么高的热度，林霜染是没想到的。

    即便这个作者在网络上什么消息都查不到，依然有很多人关注ta。

    林霜染把手机切回微信，夏屿阳的消息弹了出来：“生日快乐，校花。”还附了几个蛋糕的表情。

    一看朋友圈，已有不少评论和点赞，而其中一条评论的头像竟然是洛寒川。

    他居然会给她的朋友圈评论点赞？

    在林霜染的印象中，洛寒川一直属于高冷挂的，不愿意主动和其他人产生联系。

    而且自从上次他直接打击她之后，林霜染就没再给他发过消息。虽然消气之后，她知道洛寒川话糙理不糙，在补课的过程中，她越来越知晓自己的轻重，但她依然没想主动联系他。

    不过，看在他祝她生日快乐的份上，林霜染礼貌地回了他“谢谢”。

    日历翻到十一月，时间就过得快了。

    林霜染忙补课又忙排练，几乎天天晚睡早起，只为了多挤些时间。

    功夫不负有心人，十一月小月考她终于取得小小进步，名次位列年级中上的位置。她高兴地把成绩发给了父亲和补课老师，随后也发给了洛寒川。

    换季时连绵的阴雨使得气温随之骤降，林霜染在月考后不久没能抵抗住气温的变化，感冒了。

    也因为她声音沙哑，状态欠佳，夏屿阳给她放了几天假，让她得以从繁重的学业和紧凑的排练中喘口气。

    徐歆怡来找林霜染的时候，看到的正是她一边看书，一边擤鼻涕的场景。“染染，怎么感冒了？”徐歆怡坐在前桌，关切地问道。

    “没什么，就是前几天穿少了，没想到降温降得这么快，没抵抗住。”林霜染放下手中的笔，把擤完鼻涕的纸放到一旁。

    “那可要注意身体，没多久就要表演了。你们节目准备得怎么样了？”

    说到这个林霜染就很无奈，他们的排练最近进入了拉扯状态，她常常因演唱时表达的情感不够到位而自恼，虽然夏屿阳屡屡宽慰她，但她还是对自己不满意。

    面对这个问题她惟有惆怅道：“别提了，最近真是一筹莫展。”

    徐歆怡笑嘻嘻地安慰她：“那正好别想了，今晚来放松放松。”

    “什么情况？”林霜染疑惑道。

    “没有情况，我过生日，叫大家一起吃个饭唱个歌而已，来嘛，保证你忘掉所有烦恼。”

    “好呀，那放学后一起。”林霜染记得徐歆怡之前提过过生日的事，她早就准备好了礼物。

    放学后林霜染和邓云筠、秦子豪一起到了吃饭的地方。晚饭吃的火锅，坐了一桌人，徐歆怡的男朋友程彬也在，但他到的比较晚，徐歆怡因此还不高兴了好一会儿，但过了会儿便被程彬哄好了。

    吃完饭后，一行人到了定好的KTV，随后没多久又陆陆续续来了些人，包厢很快就坐满了。

    林霜染不知道徐歆怡什么时候结识了这么多她不认识的人，也不知道这些人是徐歆怡叫的还是谁叫的。这群人里她就和邓云筠最熟，可邓云筠因为有秦子豪在，自然是和男朋友更粘乎。KTV林霜染来得不多，慢慢就有些想离开了。

    可她没看到徐歆怡的身影。而一个男生这时在她身边落了座。

    “我是何方，是程彬的好朋友，也是锦明中学的，你是嘉沐的林霜染吧？”叫何方的男生戴了副黑框眼镜，穿着浅灰色长袖，包厢里的空调开得有些高，他将脱下的外套放在一边，倒了杯水放在林霜染面前。

    环境有些嘈杂，林霜染听到了他的话，点点头回应：“你好。”

    “你不喜欢唱歌吗？我看你好像一首都没点。”

    有几个麦霸在热闹地炒着气氛，林霜染不想过去抢麦，索性没有点歌。她不想解释那么多，简单地说明：“他们唱得挺好的。”

    何方不知是同意还是附和地点点头，没再找话题，他依然坐在她身边，却总是似有若无地看着她。林霜染虽然习惯了被人注视，但他的视线过于炽烈，让人感觉不适。

    徐歆怡和程彬推门而入，徐歆怡手中抱着大束娇艳玫瑰，在大家的起哄声里，两人拥吻在一起，惹得众人更是一片起哄叫喊。

    林霜染觑了个空过去将礼物送给徐歆怡，说自己身体不太舒服需要先走，徐歆怡自然没有阻拦，叮嘱她路上小心到家发消息，林霜染应下，又跟正在热恋中邓云筠道了别。

    从KTV里出来她觉得肺里换了道空气，室内潮热的氛围退去，室外的冷冽让她一下清醒不少。她在门口站了几秒，抬头望了望天空，夜空里蒙蒙一片，月亮朦朦胧胧，被藏起来了。

    她笼笼衣领，呼出一口热气，在空气中散去。

    一道迷醉的女声从后面传来：“跟你说了我没喝多。”

    林霜染回头，见一个年轻男子半搀半抱着一个长发女子从她身边路过，她对上那女子的双眼，女子迷蒙的双眼瞬间清醒几分，开口道：“林霜染？你怎么在这？”

    说话的女子有五分和谢祥相似的面容，她是谢承的次女、林霜染的表姐，谢珊。

    林霜染和这个表姐除了逢年过节的时候见一面，平时来往并不多。关于她，林霜染对小时候发生的一件事记忆犹新。忘了是几岁，有一天母亲带她回外婆家，大人们在沙发上喝茶聊天，她跟着表哥表姐在书房玩，念小学的谢祥好奇桌上的浮雕玉瓷瓶，伸手拿来把玩，却被从木梯上下来的谢珊撞了个趔趄，失手摔碎了玉瓷瓶，谢祥当时似乎看了谢珊一眼，谢珊立刻哭了起来，在大人们到来后，谢祥说是因为谢珊和年纪尚幼的、站在地球仪旁一脸无措的林霜染起争执后，被林霜染打碎的，表哥言之凿凿，表姐可怜兮兮，所有人竟都选择相信他的话，包括她的母亲。

    长大以后，都忙于各自的学习和生活，即便一年几次坐在一张桌上吃饭的时候，也仅限于表面上的客气交谈。

    林霜染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谢珊，看起来她和同行的男子举止很是亲密，舅舅之前不是说她在准备考试没回来吗？

    林霜染还没说话，谢珊突然凑近她，面色不豫地嘱咐她：“就当你没见过我，我也没见过你，OK？”也不等林霜染给她回应，谢珊拉了拉搂住她腰的男子：“走吧。”那男子轻佻地看了林霜染一眼，搂着谢珊拦下一辆车，扬长而去。

    林霜染在他们上车的片刻，迅速拍下一张能看清人脸的照片，然后抬脚离开。不远处有个7-11便利店，她打算买瓶酸奶消一消晚上的积食再回家。

    “林霜染！”她刚走到便利店门口，听到身后有人叫她。

    何方见她停了下来，三两步跑到她跟前，喘着气说：“你怎么这么快就走了？我刚刚问歆怡，她说你身体不太舒服，我送你回家吧。”

    “没关系，现在已经好多了。”林霜染婉拒。

    “那……我可以加你微信吗？我没别的意思，不会打扰你的。”何方手中握着手机，等她回答。

    便利店的门被人从里面推开，开门音响起，林霜染循声抬头。

    迎面出来的人是洛寒川，他的手里拿着打火机正打算点烟，见到林霜染，微微一愣，随即摘下口中衔着的烟和火机一起揣进兜里，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然后镇定自若地问她：“你，怎么在这？”

    “我怎么不能在这。”林霜染一见他就想起之前的事，虽然他祝了自己生日快乐，可发给他的月考成绩犹如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应。

    洛寒川居然没计较她的语气，看了看跟在她身后的男生，很自然地问她：“这是，早恋呢？”

    何方倒是乐意，就差冲上来自我介绍了，林霜染扯了下嘴角，解释道：“忙着学习，没空早恋。”

    说罢绕过洛寒川进了便利店，何方冲他礼貌一笑，紧随其后。

    洛寒川一时好笑又无奈，难得他主动发起对话，却碰了颗钉子。

    他站在街边点燃火焰，猩红的火星闪过，他缓缓呼出一团袅绕的白雾。十一月的夜已转凉，他穿了件黑色圆领卫衣，戴着鸭舌帽，面街而立，眼眸深深不知在看向何处。

    手机震动，他抬手看后接起，是四叔洛淇打来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