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10

    周五的时候林父把补课老师的联系方式发给了林霜染,并告诉她时间约在这周星期天。

    这天下午,林霜染加上了老师的微信。

    老师叫于文,在景大念大三,外语系的。听说还是当年的高考状元,从大一开始每年都拿奖学金。

    约好的时间是周天下午三点,地点在城中心的咖啡馆。

    但林霜染另有打算,在跟老师打完招呼后提议道:“于老师,可以把上课地点换到景大吗?校内读书室或者咖啡馆都可以。这样您也比较方便。”

    那边也回复地很快:“可以的,正好校内有家小型咖啡店,人也不多,就定那吧。我一会儿把地址发给你。”

    林霜染回复了“ok”。

    以前也没补过课,不知道补课是种什么体验,但她意识到,这下她的生活是要真的充实起来了。

    周六的家庭聚会如期而至。

    上午母亲专门去美容室化了妆,新做的头发垂在肩上,发尾微卷,一袭湖罗绸锻旗袍,搭一条织锦云纹流苏披肩,手腕上是一只带惯了的冰种翠镯,一举一动都显得柔美温婉。

    父亲也着了正装,平驳领的暗色西服搭灰色衬衫,但没有打领带。毕竟是家庭聚会,需要一些正式但不多。

    林霜染穿了身el的粗花呢套装裙,搭了双乐福鞋,头发扎成中马尾,黑色丝带绑饰。

    出门前林母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但没说什么。

    到了雲萃酒店,林父把车钥匙交给泊车员,服务员带他们进了包厢。

    包厢有四五十平,硕大明亮的水晶灯悬挂正中,背面的墙壁上是一副西洋细致工笔画,花鸟栩栩如生。房中摆放着一张大理石圆桌,桌上已布好冷盘。

    今天的寿星谢承是谢家长子,林霜染的舅舅。

    多年前,谢家以开杂货铺为生,祖辈在积攒了第一桶金之后,借着时代的东风开了一家食品加工厂,自己做了老板。后来这加工厂转型成立为公司,交到了林霜染的外公谢耘手中。长子谢承自毕业后一直留在公司里,出任总经理一职。

    谢家除了长子谢承,其次是二姐谢静娴,但她小时候生了场病,早早离开了人世。林霜染的母亲谢静婉在家排第三,后面还有一个小妹,叫谢静妤,是林霜染的小姨。谢静妤这几年也帮着打理家中的门店,平日里和谢家长辈们走动较多,颇得父母喜爱。

    谢承和谢静妤一家都在黎州。谢承育有一子一女,长子谢祥今年大学毕业,也进了公司,次女谢珊在外地读大学。谢静妤有个儿子,她几年前离了婚,儿子跟着父亲去了国外。

    谢承和谢静妤坐在包厢里聊天,看见林霜染一家随着服务员进来,两人热情招呼他们落座,都没起身。

    林霜染跟在父母身后,跟长辈问好后落了座。

    不一会儿,门口传来热闹的人声。随即房门被推开,是谢祥引着爷爷奶奶进来,谢祥的母亲——林霜染的舅妈姚兰也陪在两位老人身旁。

    “哎哟,我说去接您吧您非不让,还好小祥懂事,老早就过去等着了。”谢承脸上堆满笑意,把两位老人往上座带。

    谢耘和妻子赵孟娴已年过六旬,虽双鬓斑白,头发却梳得整整齐齐,精神奕奕。

    谢承一家和谢静婉一家分别在两侧落了座,谢静妤挨着老太太坐的,晚辈们坐的末席。

    服务员很有眼力见儿地看人都到齐了,开始一道道走热菜。谢承先起身给老爷子倒了杯茶,老爷子边喝茶边扫视一圈,转头问谢承:“今儿你生日,珊珊没回来?”

    “电话是打了,忙着准备考试呢,就没让她回来。”

    老爷子闻言点了点头,见菜也上得差不多了,便动筷开席。

    一桌子的山珍海味,珍馐美馔,林霜染却没什么胃口,但也不便放筷,只得慢慢地吃着。

    谢承叙叙地跟老爷子说着谢祥这段时间在公司的状态,林霜染默不作声地听着。谢祥毕业后就进了自家公司,这段时间在公司基层实习,谢承正跟老爷子不显山不露水地做着汇报,意思是她表哥做事踏实认真,待人进退有度,不管是工作上还是人际上都处理得妥妥的。

    谢承端起满杯的白酒向老爷子,敬道:“爸,很感谢您让阿祥进公司,他人年轻,需要学习的地方还很多,希望您能多带带他,让他有更多机会锻炼。”

    老爷子拍拍谢承的肩膀,示意道:“坐下说,今天是你的生日。这以后啊,还不都是他们年轻人的天下,阿祥是个能干的孩子,会有施展才能的机会的。”

    谢祥早已举起酒杯,等着老爷子说完,他接着敬道:“谢谢爷爷栽培,也多亏有公司里的前辈们帮衬着,这段日子我确实学到不少东西,我肯定会在公司好好干的。”说完爽快地一饮而尽。

    姚兰笑得一脸欣慰,满眼慈爱地看着争气的儿子。

    林母朝林父和林霜染使了个眼色,也举起酒杯来,对老爷子老太太说道:“爸、妈,我们一家一起敬你们,祝你们老俩口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老爷子冲他们压压手,示意都坐下,朝林父问道:“林旭最近怎么样?公司里没什么事儿吧?”

    林父笑着答道:“没什么事儿,最近的项目都挺顺利的。”

    “顺利就行。那天我听老李头提了一嘴,说资金上好像有什么问题,也没细问。听说你们近期接手了几个大项目,你得多把把关,多留点心。”

    谢承闻言,接过话头:“爸,林旭做事您还不放心呐,人可是名牌大学的高材生,他们公司能发展到现在这规模,他至少得有一半的功劳吧。”

    林父端起酒杯向谢承敬道:“哪里哪里,我还差得远,得多向大哥学习。我那最近新进了些好茶,回头我让人给爸和大哥送去。”

    “好说好说。”谢承回敬道。

    姚兰适时把剔好的蟹膏蟹肉放到两位老人面前,笑道:“爸、妈,别光顾着说话,尝尝雲萃的招牌花雕蟹,看是否还对得起他们的招牌。”

    老爷子和老太太试了试,的确饱满鲜美,入口更是酒香四溢。

    “这是洛家的招牌,自然没有砸在自己手上的道理,这酒的年份,只怕比之前的吃过的更久了。”老爷子浅赞了几句,又道,“可惜我们家一直没机会和他们合作,如果真能合作,以他们家的规模,对我们将会是很有助益的。”

    谢祥立马表态道:“这还不容易,我们虽然跟他们家交集不多,但要找人牵线搭桥还是能做到的。”

    谢承按了按谢祥的手臂,示意他不可多说,自己接了话头过来:“之前也不是没试过,但他们在选择合作方时要求极多,甚至说得上是苛刻。”

    老爷子喝了口茶,缓缓道:“洛弘毅那个老头子,只有他算计别人的,没有别人算计他的,他家那几个儿子明里暗里争了那么多年,也该有个结果了。罢了,不说这个了。”

    林霜染正听得认真,外公就结束了这个话题,他刚说的意思是,雲萃酒店是洛家的产业?洛家又是哪个洛家?林霜染想着,回头问问父亲便知。

    家宴在推杯换盏中结束,一家人站在门口话别。小姨谢静妤过来揽住林霜染的肩膀,关切地问道:“我们家霜染又长好看了,就是看着有点憔悴,最近没休息好?”

    这顿饭林霜染确实吃得有些疲乏,但这时也得寒暄几句:“昨天晚上没睡好,今天想补补觉。”

    “那是得好好休息,你们这些女孩子念书别太拼命啦,你也不用担心,你爸爸肯定会养你一辈子的。对吧,姐夫?”

    林父笑道:“女孩子还是要独立的。”

    “姐夫,这话可不能说太早,到时候你们家霜染如果去外地念书,你肯定会很不习惯的。”

    “现在交通很方便的。对了,朔宇下次什么时候回来?”林父岔开话题。

    米朔宇是小姨的儿子,每年假期会回国待一段时间,今年七月份回来待了小半个月就走了,当时还和家里人都见了一面。不过八岁的小孩子,才出国几年已是一口流利的外语了。

    小姨脸上的落寞一闪而过,随即笑道:“前几天打电话说国庆节会回来呢,八九岁的小孩子,正是玩心重的时候呢。”

    那边谢承已安排好谢祥送老人回去,谢承和姚兰另有牌局,林父则送林母去打牌,小姨约了闺蜜逛街,林霜染乐得自由安排。

    时候还早,林霜染边走边给夏屿阳发消息,问他有没有空,她下午可以来乐队。

    那边秒回,发了个地址给她,林霜染打车直奔目的地。

    十来分钟后,出租车停在到高档小区外,大门口赫然三个鎏金大字——华洋府。这个小区都是小高层,有次林母到这里的小姐妹家打牌忘带钱包,还是林霜染给她送来的。

    出入需要登记说明,林霜染给夏屿阳打了个电话,报了楼栋层数和户主名号后,保安总算让她进去了。

    夏屿阳报的住户在一楼,户外带了个小花园,两旁的花架生长着茂盛的风车茉莉,他站在花园里冲她挥手,开了小铁门让她进来。花园里种了些蔷薇,深红浅红的开得正好,一看就有人精心打理。

    十月底的天气已有些转凉,夏屿阳在白色短袖外套了件衬衫,他带她往屋里走。

    “这是你家?”林霜染问他。

    “不是,是乐队里的键盘手,陈翎的家。他把家里的地下室改造了,我们就在这儿排练,设备都搬过来了。”

    “陈翎?不是我们学校的吧?”林霜染回想着看他们表演那天,始终没回想起来陈翎的模样。

    “喝什么?”夏屿阳打开冰箱任她选择,林霜染拿了瓶依云,他继续边走边说,“对,他是锦明中学的,也读高二,是艺体生。”

    林霜染跟着他沿着旋转楼梯往地下室走,一道推拉门拉开,喷薄而出的乐器声扑面而来。

    隔音挺好的,在外面什么都听不见。地下室空间宽敞,有小型舞蹈室大小,放置一堆音响设备绰绰有余。

    几个男生正练习着,见林霜染进来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幸好林霜染“久经沙场”,越是这种场面越显得自然,落落大方地跟他们打招呼:“嗨,你们好,我是林霜染。”

    杨沛笑着向她挥了挥手,余安稳重地点了点头,表示他听到了。另一个戴鸭舌帽的男生就是陈翎了,那天晚上他好像也戴了帽子,难怪林霜染想不起来他的模样。

    “你好,我是陈翎,欢迎你加入我们。”男生的声音很柔和,听他说话有种娓娓道来的感觉。林霜染在他抬头时看清了他的脸,相貌和声音很符合,偏秀气的长相。

    “那可不一定,毕竟我对唱歌一窍不通。”林霜染先给他们打预防针。

    “那——来都来了,先试试吧。”夏屿阳回到他们中间,抱起自己的吉他坐在高脚凳上,一只脚踩着脚踏,另一只踩在地上。

    “这,我都没准备,唱什么呢?”

    “唱什么都行,给个调就成。”

    林霜染略一思索,想起一首几年前的歌:“那就《梦里花》吧,调应该都知道吧?”

    “行。”

    前奏响起,林霜染调整呼吸,随着乐声缓缓开口。这首歌的音域偏高,她在中间几次换气后差点没接上,感情似乎也有些平淡,不太能打动听众。

    一首唱罢,她明显感觉自己还有些拘谨,没有完全放开。

    “不错嘛,虽然有些瑕疵,但多练练会好很多。”

    因为没有开嗓,她的喉咙没有打开,她喝了几口水缓解后才说道:“你少安慰我,我刚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夏屿阳忍不住笑道:“你先适应适应,我们排练免费让你看,一会儿你想唱了再说。”

    林霜染同意,搬了张小凳子坐在他们对面,认真欣赏。

    也不知道他们练习了多久,几个人之间已经培养出默契,有时主唱的一个眼神,其他人都能明白其中的意思,听他们唱歌、看他们表演已然是一种享受。林霜染很给面子地连连鼓掌屡屡夸赞,几个男生都让她整得不好意思了。

    时间过得很快,林霜染之后没再唱歌,听了一下午免费LiveHouse,大饱耳福。结束后小伙伴们各有安排,剩下夏屿阳和林霜染无事,两人便同行了一段。

    从小区出来后步行不远,是黎州有名的木樨路,路旁植满桂花。金秋十月,丹桂飘香,花香馥郁。

    两人断断续续聊着下午的排练,夏屿阳有意把话题往校庆晚会上带:“说实话,你今天唱得挺不错的,我们还没报名,真的很希望你能加入。”

    晚风吹落枝头饱满的花朵,花瓣飘落到夏屿阳肩头。

    林霜染虽然想加入,但仍有疑惑:“你为什么想让我加入?你以前也没听过我唱歌吧?”

    夏屿阳浅笑了下,说道:“现在不就知道了?”

    林霜染有点无奈,这人不说真话她也没办法。

    他留意到她的表情,知道她是真的好奇,说道:“算是一种感觉吧。那天你和陆涵颖来看表演,当时你给的反馈让我觉得你有认真听,那或许是有兴趣的,对吧?”

    夕阳洒满他们走过的路,将两人的影子慢慢拉长。

    她知道夏屿阳说的是对的,但内心的犹豫还在:“就算你说的没错,可我对作为‘乐队主唱’这事真一窍不通……”

    这意味着她的态度有所松动了,夏屿阳趁热打铁:“没关系啊,有我在,包你一个月就能出师。其他的也不用担心,你只管把歌唱好。”

    “你还真是自信满满,我都不确定你这个‘师傅’能不能带我这个‘徒弟’出师。”

    夏屿阳顺嘴接过:“既然都叫‘师傅’了,那不得‘孝敬孝敬’师傅先。”

    两人路过一家便利店,林霜染推开门把手,提示音立刻响起,夏屿阳跟着进去。两人拿了点关东煮,分成两份,又拿了饮料,坐在窗边填肚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聊接下来的打算。

    夏屿阳的计划是下周报名,接着抓紧时间排练磨合,因为随之而来的就是一轮筛选。林霜染表示同意。

    便利店外的路口,宋星曜停车等红绿灯,一转头看到便利店里林霜染,下意识地说了句:“咦,那不是林霜染吗?”

    坐在后排打盹儿的洛寒川闻言,睁开眼睛望去,好一会儿才吐出几个字:“真是挺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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