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她们分开后，想着快考试了，林霜染临时决定去看看参考资料。附近商圈有个三层书店，书目应该比较齐全。

    教学参考资料都在三楼，林霜染边逛边想刚才和邓云筠的对话。

    她知道有的女孩子从初中就开始谈恋爱了，也有的到了高中甚至可能大学才会对爱情产生兴趣，从小到大，她自然没少收到异性的示好、礼物或者告白，可她从未把这种事放在心上，也不会过多地去想。

    她也知道女生间的话题经常会围绕着懵懂的心动、好看的异性、恋爱的困惑展开，以前也和徐歆怡、邓云筠聊过，但林霜染始终对此兴趣不大，很多时候是在听她们兴致勃勃地讨论。

    直到最近，好像有什么在发生变化，她自己也说不清。

    在和洛寒川见面后，她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他，但随着时间流逝，她心里的朦胧的感觉又会慢慢淡化，直到下一次见面。

    林霜染挑了几本热门参考书，又慢慢逛到其他类型的书目区。虽然没有看课外书的习惯，逛书店却有种奇异的、让人内心平静的力量。

    她从书架上拿下一本悬疑小说，欲盖弥彰的封面设计的确挺吸引人的，背面也有不少知名人士的推荐语，但她依然不打算买。正欲把书塞回架上，林霜染透过书册间的空隙看到书架后的一道熟悉身影。

    男生弯腰在对面的书架上寻找，略微滑落的镜架被他曲指抬了抬，回归正位。浓密纤长的睫毛随着视线低垂，投下一小片阴影。侧脸更展现出鼻梁骨和下颌线的精雕细琢，他的唇角绷直，神情专注。

    “洛……”林霜染张了张嘴，唇齿间仅呼出他的姓氏。

    “寒川，还没找到吗？”一道温柔女声随着走近的窈窕身影传来。

    停在他身侧的女生，身着米白色针织长裙，深栗色长卷发垂在背后。女生俯下身来，随着她的动作，光泽发丝从背后滑落，她一手抚在胸前，一手将发丝挽在耳后，在抬手的瞬间，碰到了洛寒川的手臂。

    洛寒川穿着Loewe纯黑色卫衣，长袖收至小臂。他似乎没察觉到女生的触碰，视线都没移动分毫。

    女生靠得更近，微微侧头，让林霜染得以看清她的脸。

    是缪缨。

    几年不见，她出落得更为标致了。

    林霜染低头看了眼自己干净清爽的女高校服，她摘下发绳重新扎起一个完美的高马尾，在眼看缪缨试图与洛寒川距离更近时，她突然地喊了一声；“学长！”

    洛寒川应声抬头，林霜染冲他灿烂一笑：“真巧啊学长，又遇到了。”

    洛寒川挑眉看她，再看看她怀里抱的书：“怎么，打算用功读书了？”

    “寒川，这位是？”在洛寒川拉开距离之后，缪缨语带娇嗔地问道。

    “学姐好，我是嘉沐高二的林霜染，您叫我霜染就可以了。”林霜染落落大方地自我介绍，选择性忽视缪缨眼中扫过的不满。

    “你好呀霜染小学妹，放学后还有时间来书店，现在的课时变了吗？我们那时候，上完自习做完作业，一放学只想回家休息呢，你说是吧，寒川。”

    “书选好了？”洛寒川没接缪缨的话，问林霜染，见她点点头，“选好了就走吧。”

    “寒川……”

    林霜染跟着洛寒川下楼付款，听见缪缨在后面的呼声，却没见她跟过来。

    这怎么跟听说的不一样？甚至很不一样……

    传闻里不是说缪缨是他女朋友吗？难道已经是前女友了？还是缪缨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不然怎么解释他刚才对缪缨的态度……

    林霜染边走边脑补出800字的小作文，没注意前面的人早已停下脚步，分神中扎扎实实地撞到了他的后背。

    “对，对不起。”林霜染摸摸自己的头。这人后背真结实，撞疼了都。虽然好奇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林霜染还是什么都没问。

    “不看路。”洛寒川丢下这么一句，让出道来。收银台前排着几个人，林霜染站在最后一个，这时的她意识到，洛寒川没拿书。

    “学长你没有要买的吗？”

    “没找到需要的。你挑的书给我看看。”

    林霜染递过书去，洛寒川随手翻了一本，又问她：“这些题，你会做吗？”

    “当然——不会。如果会，我还买它干嘛。”

    林霜染眨巴眨巴眼，一脸无辜的高中生模样，洛寒川看了她一眼，站在一侧没说话，跟个小家长似的。

    等她结完账走出书店，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先行出去接电话的洛寒川站在街边，暖黄的路灯斜照，照得他身上暖绒绒一层，真是个被光眷顾的人，林霜染不知不觉地看了他好一会儿。

    所以当洛寒川挂断电话回头，正好撞上这么一双肆无忌惮盯着他的杏眼。

    没预料到他会回头，林霜染来不及移开目光，索性直接迎了上去，一副“我就看你了你要咋地”的“嚣张态度”。

    而洛寒川竟然浅笑了下，微弯的眼尾，轻翘的嘴角，和他眼中的松泛显示着他此时的笑意是真实的。不像分享会那天的笑。

    林霜染一瞬愣神，心跳漏了一拍。

    她有些慌乱地移开目光。

    洛寒川看着林霜染的气势变化，有些新奇。

    他的人生里没有出现过这样的女生。很多女生在接近他时，都会不约而同地展现出自己温柔娇弱的一面，在被拒绝时，几乎都是一致的泫然欲泣，后来他不想再因为这些事分神，恰好又出现了他和缪缨的绯闻，有了缪缨的这个“身份”，也就挡去了他的“桃花”，所以他从未主动澄清绯闻。

    林霜染似乎不太一样，她看起来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但实际可能是只“纸糊的小老虎”。

    “时间不早了……”

    “学长，今天正好遇到了，我把你的笔还你吧。”

    两人同时出声打破沉默，洛寒川听到了她的提议，看了看时间，问她：“你家离这远吗？”

    见他有意，林霜染立刻答道：“不远不远，坐公交几个站就到了。”

    这样的话，和他呆的时间会长一些。但洛寒川让她的打算落了空：“时间不早了，打车吧。”

    林家所在临江花园，是前几年新修的楼盘，大门有六根爱奥尼克立柱，柱头饰以涡卷，显得优雅高贵，内侧又有数根小爱奥尼克柱。一眼望去的中心有个喷水池，池中伫立着三个形态各异的活泼小天使。

    洛寒川跟着林霜染进了小区。

    小区里的楼栋距离较远，绿化茂密，私密性不错。

    林霜染本想邀请洛寒川上楼，但洛寒川表示自己在楼下等。林霜染便匆匆地上楼拿笔。今天把笔还给他以后，她和洛寒川之间的联系又少了一份，这么一想，她就有些舍不得把笔还给他了。

    但话已经说出去了，人也带过来了，没道理现在反悔。

    洛寒川坐在大厅里的沙发上等她，林霜染把钢笔递给他：“赶紧检查检查，看有没有问题，等你拿走我可就不认了。”

    “不用。”洛寒川伸手接过，两人指尖接触，林霜染收回手来。

    道别之后，林霜染在窗边寻觅他的身影，却怎么都没看到。路间的树隙太过茂密，林霜染第一次觉得小区绿化太好也不是一件好事。

    转眼到了国庆，作为一个准高二生，林霜染只有三天假期，音乐会刚好在第一天。

    林霜染和徐歆怡、邓云筠约好在演奏厅外碰头，她先到了会儿，边浏览介绍手册边等她俩。

    来之前林霜染做了点功课，她知道自己捡到宝了，这是场一票难求的音乐会。这位演奏大师曾因为电影配乐享誉全球，是名副其实的世界级作曲家、指挥家和钢琴家，其音乐作品拥有极为优美动听的旋律，富有深入人心的感染力。

    林霜染也看过很多他参与配乐的经典电影作品。

    “染染！染染！”邓云筠呼唤着她，飞奔而来。

    林霜染看了看时间，是时候进场了。她拉着气喘吁吁的邓云筠往厅内走，问道：“看见歆怡了吗？她怎么还没到？”

    邓云筠缓了口气答道：“她之前提过好像国庆有安排，她没跟你说吗？”

    “没有啊。”林霜染想给徐歆怡打电话，收到一条来自徐歆怡的消息提示：“染染对不起啊，今天有事来不了哦，下次一定补偿你们，不准生我气哦！”

    也不是第一次临时被徐歆怡放鸽子了，虽然之前有心理准备，没想到她果然还是不靠谱。

    林霜染带着邓云筠进了内厅。

    音乐大厅里亮如白昼，穹顶悬挂的多层水晶灯璀璨耀眼，暖金色调的墙壁和座椅既营造出温暖舒适的氛围，又显得庄重雅致。观众厅台设有一层池座和二层楼座，听众入场后逐一落座。

    “哇塞，今天是我第一次来音乐会，真是太高大上了。”邓云筠兴奋得东张西望。

    “这个音乐厅我也是第一次来。”林霜染附和道。

    坐下后邓云筠看了好几次手机，对林霜染欲言又止的，林霜染有些奇怪：“云筠，怎么了？”

    “我——哎，就是上次跟你说的那个男生……”

    话音刚落，林霜染的左边又有人落座。她感受到动静转头，对上身边人的双眼，脱口而出道：“学长？”

    洛寒川微微颔首，还没说话，听得旁边一起的男生说：“真是有缘，又见面了，还记得我吗？”

    那人边说边露出一张无邪的笑脸，看起来纯良无害。林霜染见他朗眉星目，肤白若雪，立时想起他是泳池里的那位。

    知道她想起来了，宋星曜笑得露出一排净白牙齿：“想起来了？既然这么有缘，重新认识一下吧，我叫宋星曜，星空的星，日出有曜的曜，我是你们学长的朋友。”

    “你好，我叫林霜染。”林霜染侧身，让出邓云筠介绍道，“她叫邓云筠，我俩都是嘉沐中学的。”

    邓云筠平时哪近距离见过这样的大帅哥，本就在留意这边的情况，陡然听到林霜染介绍自己，双颊潮红地紧张道：“你、你好。”

    “你是来做自我介绍的？”坐在中间的洛寒川看了宋星曜一眼，古井无波地终止了他们的对话。

    恰好乐声响起，音乐会开始了。

    一开场，轻快灵动的旋律唤醒了记忆深处的夏日回忆。小时候，林霜染会在炎热的夏日里抱着半颗西瓜，盘腿坐在电视机前，看父亲带回来的各种动画影片，她会随着人物的经历心绪起伏，电影的配乐也常常伴她入眠。即便后来长大了，熟悉旋律响起时，依然会把她带回昔年的心情。

    数位演奏家组成的演出阵容，配以优美悠扬的弦乐器、轻柔欢快的木管乐器和浑厚壮丽的钢管乐器，创造出令人心潮澎湃的动感节奏，既充满趣味，又贴近心灵，每一首乐曲都得以淋漓尽致地入耳入心。

    音乐会甫一结束，林霜染还未回过神，就被邓云筠拉着迅速离场。

    “云筠，你慢点，这么急干嘛？”

    “没……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啊？”

    等到大厅外，林霜染立刻明白邓云筠急着离场的原因。

    “云筠……”一个戴着眼镜的腼腆男生见她俩出来，跑了过来。

    “这是？”林霜染明知故问，好奇地打量俩人。

    “就、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个……你来干嘛呀？”邓云筠满脸通红。

    “哦，久仰大名了。”林霜染了然，莞尔道，“你俩有约？还是他特地来找你的？”

    “没有没有，是他非要过来的，我都不知道怎么跟他说了……”邓云筠小声辩解道。

    “哎，女大不中留，去吧去吧。”

    阴沉的天空，浓密的乌云酝酿着一场骤雨。

    邓云筠走后，林霜染独自站在大厅入口处。陆续离场的人都走了出来，有人担心走到半路下雨，也有人已经走下了楼阶。

    林霜染在离开和等待中犹豫，瓢泼的雨就淋了下来，她站在宽檐下，风吹雨落湿透了她的面颊，是秋季微寒的水汽，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一把深灰色雨伞撑过她的头顶，适时遮去扑面而来的湿气，她循着伞骨看向为她撑伞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