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威一把揪住白小年的手，兴致盎然的问道：“难道阿诚跟你表白了？”
张璐城这个亲如手足的弟弟有一天会对她表白，这是她从来未曾想过的。
短暂的慌乱和无措后回忆如潮水般袭来，这么年以来很多事情都有了解释，为什么她需要的时候他总是在，为什么他对于她的信息总是回的那样及时，为什么他那样讨厌温如海，为什么他总是不顾一切的站在她这边，为什么他知道她的一切喜好……
只是因为他爸爸跟着自己爸爸赚钱，她觉得张家有求于白家，张璐城才一直捧着她；因为打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他才对她那样了解了。
她以为他不断换女朋友，是流连花丛的风流浪子。
“难道不是你撺掇的？”
她与温如海分开不过才一天，消息能这样迅速传到张璐城耳朵里，那只能是苏威。
温如海这样的人从来不会失败者的姿态出现在人前，即便他被分手也不会到处诉苦，他能找的大约也只有苏威。
一方面苏威是她的好友，二来他项目的背后的靠山也是苏威。
把他跟她分开的原因都归结到自己身上，免得苏威迁怒于他而耽误项目的执行大约才是他的最终目的。
“阿海来找我，恰好被他撞见了。你真的想清楚了吗？谁都知道你在他身上用情至深，现在他动了情你却又放下了，你们两个这个拉拉扯扯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
“没有拉拉扯扯。”
“这些年，我其实从来没有见过阿海这样，像一只被斗败的狮子，失魂落魄，红着眼圈说大约是他醒悟的太晚了。令人动容。”
白小年的那些陈年往事苏威和阿诚都是见证者，她们的少年时代里温如海是一道光，一道闪亮的让人挪不开眼的光，时光滚滚向前虽然都有了自己的人生路途，他的名字依然镌刻在很多人的心里。
原来白小年以为掩饰很好的痴恋谁都知道的清清楚楚，一切算起来好像又是她的错。
苦恋的是她，先转身离开的也是她。
没有关系既然放弃了，那就不要回头的往前走，不要带着任何愧疚。
“他是温如海，他会往前走的。”
“真是一个狠心肠的女人。”
苏威说着白小年狠心肠，却温柔的挽住了白小年的手，低声问道：“听说你想过苏威一样的生活？刚好我看老程早就腻歪了，白送给你。 ”
“原来误会的源头都是从你这里来的！谁说我想要老程的？”
“不是你跟温如海说你想过苏威一样的生活么？别人一想，过苏威一样的生活可不是要找老程这样一个男人么？这逻辑没有问题。”
“那你也这样以为？”
白小年被他们这样的逻辑气笑了。
“你本意是说你羡慕我少年时候父母双全，家庭幸福。你想要你孩子过苏威那样的生活，是不是？”
“知我者苏威也！”
“分了也没有什么，只要你过得了自己那关。我现在见了你就知道你不但过了自己那关，还活的更滋润了。只是让你过的更滋润的人一定不是阿诚，他的一番深情终究是错付了了。”
两人一起窝在沙发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放松下来的白小年把头靠在苏威的肩膀上。
“我一直把阿诚当弟弟，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所以，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阿诚。”
岁月像是一条永不回头的河流，在长长的河流中阿诚陪她走了最长的一条路，如果因为不爱而失去了，那她失去的是伴随着阿诚的喜怒哀乐，那些证明她多姿多彩的青少年时光都好像一瞬间失去了意义。
“舍得跟温如海一刀两断，却舍不得阿城。原来在你心里阿诚比温如海要紧的多，人真是的很奇怪的。”
大家都觉得白小年痴痴爱了温如海那么多年，论轻重肯定比张璐城要紧的多，可是真到抉择的时候白小年可以干脆的舍弃温如海，却不能放弃她跟阿城的情义。
“这有什么奇怪的，如果老程和珊姐两个让你选一个，你会选谁呢？”
白小年口中的珊姐是苏威保姆和管家，在苏家已经做了二十多年了。
珊姐二十多岁就到苏家做事，现在苏姐都四十多岁了，还在替苏威打理家里大大小小的琐事，这琐事里当然也包含程教授的日常生活。
“这不一样，珊姐在我们家二十多年了，早就是我的家人了。”
“就问你选谁？”
白小年才不要听苏威的辩解，她抓住这个问题不罢休。
“当然是珊姐，不管怎么选都是珊姐。苏威可以没有程博士，可是不能没有珊姐。”
没有了程博士她只是没有了一个丈夫，如果没有了珊姐孩子没有人管了，家事没有人打理了，以她为中心的这个小家立刻就要鸡飞狗跳了，家将不家了。
从功能性上来谈，她当然更加需要珊姐，如果没有珊姐打理家庭琐事程博士的优点不值一提。
身居高位的苏威不缺钱，不缺光环，不缺自我认可，所以程博士只是标榜她正常世俗的一个配件。
“威威，人很多时候被社会的驯化牵着走，有时候是被周围的评价牵引着走，有时候是被父母亲人的期望鞭笞着走，想要逆着这些洪流的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是艰难的。很多时候了解自己比了解别人更难，在漫长的岁月里我天真的追随着温如海虚幻的光芒，以为那就是我想要的，心心念念摆出一副至死不渝的样子，真的接触下来发现自己不过是叶公好龙。”白小年的脸上闪过一丝犹豫。
“好了不要谈这些形而上学的东西，什么认识自己，什么叶公好龙。糊弄旁人可以，糊弄我不行。你谈什么逆流顺流的，无非是因为你这次要猎狩的人不符合众人对你的设想而已。这个人在世俗的认知里到底有多不合适？”苏威很不客气的撕下了白小年的粉饰。
白小年奋起在苏威的肩头狠狠地捶了一把聊下狠话道：“我是白小年，我想选谁我选谁，我选谁都有理，我有任性的资本。”
“白小年，你这是故意伤害人民公仆！”
白小年的一锤头有点重，苏威被捶的有点痛，知道自己戳中了白小年的心事以至于她恼羞成怒了。
“好好苏干部，我错了。”白小年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替苏威揉一揉。
“错不错的有什么要紧，反正不论怎么选都会有遗憾，人生不过都是不停的试错。要紧的是不管怎么选都要看好你的钱袋子，那才是你任性的依仗。”
反正都是有遗憾的，幕墙有遗憾，向下兼容也有遗憾，结婚有遗憾，不结婚也会有遗憾。
当年如果不跟程博士在一起可能会怀念一辈子，现在在一起了嘴上不说心里多少会觉得他无用。
事业上他不拖后腿就已经很好了，家里更是一点也安排不了，如果遇到风浪他指定躲在身后等着她庇护。
庇护旁人，这种感觉有时候很爽，但有时候也会觉得委屈和累。
“喏，人民公仆也跟我们一样铜臭。但是苏威你体会过那种快乐么？”
白小年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
“哪种？”苏威顿时来了精神，一脸八卦。
“你想哪去了？”
“我哪也没有想，你说的是什么你心理没有数？”
“就是，《甄嬛传》里皇帝忽然宠幸地位特别低微宫女的那种快乐。”
白小年不知道该如何形容那种感觉，这句形容其实也不怎么准确，反正那种喜悦有时候甚至超越了在事业搏杀功成的那种得意。
就像是种下一粒种子浇水发芽，每天都有变化的那种希望。
“帝王之乐？你真是疯了。”
白小年一脸遗憾，那种极致的快乐愉悦竟然无人分享。
苏威只要回来白小年就要退掉一切去陪她，这是雷打不动的事情。
李怀远就要独自打发时间，天色将晚，花城罕见的晴朗，蓝天和彤云。
他想到了一个看晚霞极好的餐厅，白小年甩给他一个专属贵宾卡，告诉他朋友送的需要只管自己去刷。
不知道是因为专属贵宾卡还是因为他的精神面貌，收到的笑容和优待格外的多，让人身心愉悦。
一个人选了一个看晚霞绝佳的位置，一边等待城市的落日一边等着美食，服务员格外殷勤，隔三差五来询问，转身的时候还偷偷的多看一眼他，若是他目光扫射过去，她们又娇羞的避开了。
彤云在夕阳里逐渐暗淡在城市的灯火里，餐厅里的音乐若有若无，相约而来的朋友也是低声交谈。
岁月静好。
“怀远，是你么？”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李怀远抬头迎上的是王素华吃惊又错愕的目光，她穿着侍者的衣服，梳着侍者统一的发型，应该是在这里工作。
其实分开也才一年多而已，但再次见面李怀远竟然觉得无比的陌生，当初的酸楚委屈都被时间抚平了。
“素华，你也在这里？”
李怀远起身自然而然的替王素华拉开他对面的椅子。
“遇到就是缘分，坐坐吧。”
王素华有点手足无措，转头看向领班，领班对她点点头，她这才轻轻顺了一下裙子缓缓坐下了。
他们分开才一年多，他好像已经脱胎换骨了，明明鼻子眼睛都是那个李怀远，但分明又不是那个她熟悉的落魄的李怀远了。
同事都说来了一个特别特别帅的男人，比电影明星都帅多了，五官姿态都像是希腊雕塑一样，整个人举手投足在发光。
她如今在后厨帮衬本不在意，却经不住她们一二再而三的花痴摸样，换了衣服过来瞅一眼。
她设想过千万种重逢，从未想过这一种。
曾经她非常非常爱他，在厂子里第一眼看到就特别特别的喜欢，可能就是旁人说的见色起意。
但她一生长到这么大，李怀远是第一个让她怦然心动的人，以后大约也不会有了。
他虽然好看，人品也好，可是实在太穷了。
她穷怕了。
可是他们分开也才一年多，他居然飞黄腾达到如此地步。
她不傻，她看的出他浑身上下都是名牌，反正衣服鞋子皮带都不是便宜货，便宜货穿不出来这样的质感，他这个人举手投足都是贵气，有钱人散发出来的那种贵气，他还在这个餐厅最好的位置上一个人悠闲的吃着饭——这个餐厅本来也不是普通人能消费的起的。
有一瞬间她都怀疑李怀远他是不是抢银行了。
“还过得好么？”
见王素华一个劲的发愣，李怀远主动开了口，幸福的人会轻易忘记过去的一切不幸，包括在最艰难的时候王素华毅然决然离他而去。
“显而易见，没有你过得好。”
王素华回过神来，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她觉得特别委屈，心里有一股窜留不息的气无处发泄，她竟然有点恨李怀远。
为什么当初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他不能有点上进心，为什么他当初混的那么差，只要不是差的跟深渊一样，她就义无反顾的跟他奔赴天涯海角，愿意陪他到老。
哪怕他能租得起房子一起住，她也不会被迫离开。
他们一起吃过的那些苦，一转眼他就这样辉煌了，是谁谁能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