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话叫做一语成谶。
没过多久，学校就组织高三学生进行了体检。体检结束后，班主任老陈在晚自习时走到徐宴旁边，让他再去医院测一遍，他的血压低于正常值。
她坐在旁边听到了，密切的关注着这件事，死缠烂打的陪着徐宴去做了抽血。
去医院的来回，徐宴全程都冷着一张脸。
因为他不愿意让姜言跟着他去抽血，但是她硬要跟着。
最后检测结果出来了：徐宴是因为营养不良导致的贫血，贫血导致的低血压。
医生再三嘱咐要平衡膳食，补充营养，尤其这一年面临高考，营养一定要跟上。
姜言坐在医生对面，认认真真的听着医生的嘱咐，听的频频点头。
“好的好的，医生，我们会的。”
相比姜言的热切，徐宴没有表情的站在她旁边，看上去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当天晚上回家后，姜言就去网上查了营养不良的百科词条：
【营养不良会导致情绪下降，情绪会变得更加抑郁。因为营养不良会导致神经系统代谢紊乱，这种紊乱会表现在情绪上，容易出现抑郁和情绪低落，还很容易导致疲劳。因为营养不良会导致身体缺乏能量和营养，从而导致非常明显的疲劳感。】
看完这段话，姜言深吸了一口气。
所以说，徐宴不爱搭理她是因为他的精神和体力都不好？！
她觉得自己终于摸到了事实的真相。
怪不得呢。
想想看，当你整个人抑郁又疲劳的时候，有个人在你耳旁叽叽喳喳的吵来吵去，精力十足的净说些没用的废话，甚至还热情的邀请你一起去做些毫无意义的破事。
你烦不烦？
如果是她，都恨不得把那个吵吵嚷嚷的人打一顿才解气。
想到这里姜言瑟缩了一下。
以前她一直觉得徐宴的脾气不好，现在才觉得徐宴的脾气已经算得上是非常好了。
检查结果出来的第二天，姜言就让妈妈做了两份午饭，等到中午一起给带到学校。
一份是她自己的，一份是徐宴的。
中午拿到饭后，姜言回到座位上，她戳了戳徐宴的肩膀，把准备好的饭盒递给他。
徐宴侧眸瞥了一眼，就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只看一眼就收回视线，没有接，也没有要搭理她的意思。
姜言心里感叹着，真是的，怎么板着脸还能这么好看啊。
有个这么好看的儿子，他的爸爸妈妈怎么会舍得不给他吃饭。
徐宴拒绝接受，是她意料之中的结果，不过她早就想好了要怎么办。
姜言打开饭盒，妈妈今天给她做的是小炒黄牛肉，腊肠蒸豆米，素炒西蓝花，还有份葱油鸡。
食物的香味很快飘散开来，前排的曲欣佳闻到香味立刻转身，看着她的饭盒羡慕的说：“姜言，你今天吃的真不错。”
她笑眯眯的回答：“你想吃什么？我分给你。”
曲欣佳一点没客气，快快乐乐的用筷子夹了根鸡腿走了。
“你看，这种同学之间互相分享食物的行为不是很好吗？”她凑近徐宴，小声的说，“我和曲欣佳都很开心啊，你吃了我也会很开心的。”
徐宴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姜言咬咬牙，这是要逼她使大招。
她伸手把徐宴手中的筷子一夺，又迅速把他面前不见荤腥的饭盒端走。
单刀直入的说：“你不能吃这个！”
徐宴额角跳了跳，终于忍不下去。
他转身看向姜言，一字一顿的说：“你有完没完？”
徐宴冷着脸发脾气的样子还是挺唬人的。
姜言一直觉得徐宴的长相很神奇：虽然他笑的时刻寥寥无几，但他少数笑起来的样子都如雪后初霁般温暖，可他没有表情的时候又给人十分难以靠近的冷清感。
嗯，他现在生气的样子简直像一尊瘟神。但，是一尊漂亮的瘟神。
漂亮的瘟神……
姜言被自己脑海中突然冒出的形容词逗得有点想笑，但是面对徐宴又有点怂，于是脸上就有了一似哭似笑的别扭感。
徐宴还以为她是被自己吓到了，缓和了表情，淡淡说了句：“把饭盒还给我。”
“不行！”她瞬间拒绝，“让你吃这种东西，就是我的不孝！”
不孝？
这和不孝有什么关系？
徐宴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皱着眉头问：“你说什么？”
姜言清了清嗓子。
“因为我爸妈都知道你在给我讲数学题，我今年数学成绩进步都是因为你，所以我爸妈一定让我带饭菜给你吃，表达他们的感谢。你不听我的话可以，但你总不能不听长辈的话吧？”
徐宴没有说话，但是姜言敏锐的察觉到他的神色有所松动。
于是她继续软下声说：“这是我爸妈的期待，如果你不吃，那我就完不成他们的期待，那我不就是不孝了吗？再说了，你如果因为营养不良生病了，那谁还能给我讲题？我的数学还能去靠谁呢？徐宴，我不能没有你，没有你我该怎么办啊！”
这些话虽然是她早就已经设计好的，但是在说出口的时候，她还是觉得这台词真是夸张又矫情。
忍住心里的那股不适感，她表情真挚，情真意切的表演完这番话后，立刻把饭盒和筷子往徐宴怀里一塞，叹了口气：“我都说累了，要吃饭了，你也快吃吧。”
话虽如此，但姜言并不放心，因为她并没有十成的把握。
于是一边假意吃饭，一边透过余光偷偷打量身边的徐宴。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见他沉默良久，终于拿起筷子吃了起来。姜言顿时爽了，激动的想跳起来。
原来徐宴吃这一套啊！
有种投喂成功的满足感，像小学时在外婆家喂猫，看着猫吃饭吃的尾巴翘起的样子，从心底里觉得很快乐。
……
不过这想法，她可不敢让徐宴知道。
看着徐宴吃饭的样子，她难以自抑激动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多吃点，你吃的越多，我越孝顺。”
“……”
像是达成了一场没有条款的契约，从那以后，每天中午，姜言都会拿两份饭去教室。
没多久，她发觉，徐宴对她的态度好像更好了那么一点点。
因为以前除了问数学题之外，徐宴基本都不搭理她的。
现在虽然还是不爱搭理她，但她有个震惊的发现，那就是——徐宴会给她整理课桌了！
高三了，各科资料越来越多，她的桌面也越来越乱，书和试卷混着放，桌面上和桌洞里的资料都杂七杂八的摞在一起。
时常会发生老师讲卷子的时候，她不知道把试卷夹到哪本书里的情况。
找不到自己的卷子，就只能厚脸皮的凑过去看徐宴的卷子。
有天姜言睡眼朦胧的去上早自习，一屁股坐到了位置上，看到整洁的桌面后瞬间清醒，下一秒就从位置上弹了起来。
她不禁用怀疑的眼神审视着这张课桌——这是哪里？
她的座位怎么可能课桌会这么干净？
这不科学！
直到看到旁边安静坐着看书的徐宴，她才确认这就是她的桌子。
桌面和桌洞里的书，都按照科目和重要程度放好。试卷也都按照科目和纷发时间，放进了不同颜色的文件夹里。
这种资料摆放风格，她好像在哪里见过。
姜言把目光转向徐宴课桌上的书，从心里喟叹一句：徐宴不愧是桌面清理大师加强迫症患者，这一模一样的整洁感……
能把她那堆杂乱的书和卷子扯出头绪，整理成这样，得花费不少时间，困难程度十级加。
毕竟她自己都自暴自弃懒得整理了。
果然啊，人在精力和体力恢复后，就会变得好相处。
姜言往座位上一坐，笑容满面的凑近徐宴：“你帮我整理的桌子吗？”
徐宴喉结滚动，从嗓子眼里嗯了一声。
看上去不情不愿的样子。
心中很感动，她不依不饶的继续问：“为什么啊？”
徐宴看向她，眼神很认真，看的她没来由的生出了点紧张。
“因为，特别碍眼。”
“……”
她就知道，从他嘴里，听不到什么让人感动的话。
碍眼就算了，还要加上特别两个字。
他还是那副老样子。
她真是自讨没趣。
……
其实高中的很多事情，姜言都记不太清了。
因为高中的生活大多重复又枯燥，尤其是高三，数不清的试卷和考试，大家都在闷头做题，班级里的气氛是说不出的压抑。
姜言不愿意刻意回想，也不想去回忆那时候的迷茫和焦躁。
乐观如她，也会在那样的氛围里生出许多难以调和的疲惫不安。
但是和徐宴有关的很多事情，她都记得很清楚。
从初次见面，到后来发生的每件事，都清晰的储放在她的回忆里。
可能她都老了的时候，那些和他有关的回忆都还记得清楚。
姜言抿唇笑了笑，自己才刚大学毕业，怎么就有了这样的想法。
就好像活了很久一样。
躺在床上翻了个身，姜言又看向那串放在桌子上的珍珠项链。
正午的阳光热烈的从外面撒了进来，给莹润洁白的珍珠镀上了一层金粉。
很美。
姜言今天才明白。
这条项链，是徐宴送给她妈妈的。
因为她曾对徐宴说，是爸爸妈妈让她给他送饭的。
那次徐宴上门，不仅是给发烧的她送资料，还带了对她父母表达感谢的意思。
所以他给爸爸买了酒，给妈妈买了珍珠项链。
不论是项链还是酒水，应该都不便宜。
也不知道那时连饭都舍不得吃的他，买这些东西得攒多久的钱。
最重要的是，他从来都没有提过。
高三她病好返校之后，徐宴没有说过这件事。
一直到现在，他都没有说过。
若不是这次徐宴送她回家，妈妈认出了他，恐怕这件事就会被这么掩埋在了时光里。
除了他自己，没有人会知晓他的这份心意。
姜言叹了口气。
还真是，怪让人心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