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维坦奇妙夜07

    蓝鳍金枪鱼,一种极为稀有的硬骨鱼类。体纺锤形,主要分布在北太平洋。在自然保护联盟濒危物种红色名录属于易危等级。

    因此即使是在几年前,金枪鱼捕捞管制严苛,大型金枪鱼一条可拍卖出上千万的高价。

    “向葵的哥哥曾抓到了一条蓝鳍金枪鱼。”杨枫野说,“在开学不久后。”

    几人走到展览蓝鳍金枪鱼的展柜前。

    这是背对聚光灯的一个展柜,因为吊灯并不算明亮,展柜水箱的底部便安了几个发光装置。蓝色的灯光把澄澈透明的水照得同样带着一点大海的幽深。

    水箱底部是一块硕大的脊骨,其上覆盖着墨绿的藻类,脊骨的缝隙里,一条活生生的蓝鳍金枪鱼正在穿梭。

    它焦急地游来游去,银白色的腹部撞击到水箱,发出“砰砰”的声响。

    在展览柜前,并没有放置扑克牌或者空白牌,取而代之的是一行介绍。杨枫野以为是单纯的介绍这一类鱼的种类和习性,结果阅读后发现并不是这样。

    “一条不幸被伽马辐射污染的蓝鳍金枪鱼,丧失了它本身肉质的丰腴和紧实,略带的酸味使它有别于它的同类,具有极强的过敏因子。当然,如果游客们观察力不错的话,还能发现它不同寻常的腹部——没错,它正在寻找它失散的孩子。真是同病相怜呢,雌蛛这样感慨过。不过雌蛛的身躯已然被残忍地大卸八块,如果世上真存在神明,那便只能等待那位神降下复生日,与孩子们重逢。”

    杨枫野抚摸着水箱,里面深蓝色的色调让她想起刚刚梁涛身上的衣着。

    同样也是这个颜色。

    她想起什么:“我们班级组织去参观海洋馆的时候,梁涛就穿着他现在身上的那套衣服。”

    蓝鳍金枪鱼感受到玻璃外有人的触碰,潜泳了过来。它紧绷的皮肤在灯光下显出一种金属色泽一样的深蓝,嘴巴张张合合,圆滚滚的眼睛一大半都是了无生机的黑色。

    它就这样盯着她,仿佛在询问是否看见了自己的孩子。

    杨枫野没有动静,突然间它摇晃了一下尾巴,新月形状的尾鳍摆动到杨枫野面前。

    那一块看上去极其锋利的尾鳍之上,一个深灰色的图纹展示在众人面前。

    那图纹不知道用什么防水的颜料涂上去的,渗着积血一样的锈红色,漩涡形状,与海洋馆的外形极其相似。而在漩涡中心是降落的半圆,像睁了一半的眼睛。

    图形长什么样子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

    “梁涛的外套袖子上也有这种花纹。”司越泽说。

    杨枫野指着PPT的右下角:“他使用的PPT模板一直有这个图案。”

    但这图样意味着什么呢?

    线索卡住,杨枫野重新看了一遍蓝鳍金枪鱼的介绍,感觉雌蛛、蓝鳍金枪鱼和梁涛应该存在某种联系。

    那番话说得神神叨叨……就像某种宗教。

    可惜的是,杨枫野一向对宗教不感兴趣,涉及极少。不过最近可疑的是蛊虫优选中的许汀,但许汀所述的世界书,梅瑟之神和塔罗牌与眼前的东西找不出联系。

    这时,一直摆弄着手机的闫毕敲了敲玻璃,示意众人安静,然后他照着手机念出声:“向葵的哥哥向阳,与向葵一同在定门福利院长大,两人拥有血缘关系。向阳十五岁辍学,北上跟着沿海商队远行打工,同时供养向葵念书。”

    “后因参与偷猎鲸鱼利维坦被捕,判刑15年有期徒刑,在狱期间表现良好,提前释放。同年,向葵入学成新一中。”

    “向葵跳楼自杀后失去踪迹。最后一次露面是参与非法聚众宣传封建迷信,一个新兴的宗教。宗教最高教引,禁止同类相食。他身边的人都以为是遭受了太沉重的打击,导致精神有些失常。”

    闫毕将手机面朝着众人,清清楚楚显示出上面的图片。

    同样是灰色的漩涡状图纹,远看像一只睁开一半的眼睛。

    “宗教名字,叫作共形教团。”

    所有人都陷入长久地沉默。

    “梁涛和向阳,都是共形教团的一员。”杨枫野是其中最先反应过来的人。

    “梁涛的死亡时间大概在三四年前左右。容我确认一下,那时候应该在你初中毕业左右,高一高二的时候?”司越泽望向杨枫野。毕竟杨枫野看上去就是个大学生,高中三年加上大学,差不多就是三四年的时间。

    杨枫野点点头。

    于是司越泽推测道:“假设向阳捕捉到了蓝鳍金枪鱼,并为了报仇,诱骗梁涛吃下,从而违背共形教团教引,导致死亡?”

    他话音落下,舞台上的灯光变换。

    PPT切换,一段不太长的小动画播放完毕后,PPT的背景由纯白色变得淡蓝了一些。

    其中身份一栏进展到了百分之百。

    身份:成新一中20x9届班主任、共形教团普通成员。

    死因则是三分之二。

    死因:金枪鱼肉过敏、违反教引、(?)

    手法进度为零。

    在场几人再度陷入沉思。

    这已经是他们能推论出的尽头了。

    司越泽也收拾好了手边所用的解剖工具,继续使唤着先前他挑中的两位防恐部成员,带着他们去邻近的卫生间清洗道具。

    还有些没有理清头绪的众人互相探讨着细节,周围的声音略显嘈杂。

    “可是,为什么得在我们那一届学生毕业之后才去报仇呢?”杨枫野困惑地提出自己的疑问,“而且向葵打电话时透露出来的情绪,表明跟她哥哥关系并不是很好。”

    司越泽清洗完小刀,镊子等工具回来了。他没听到杨枫野的疑惑,反而又去找闫毕搭话。

    “这里面没有信号,你是怎么搜出来向阳的资料?”司越泽兴致勃勃地问,“难道你们防恐部又研发出了什么新型设备?不要藏私嘛,一起合作,共同探讨。”

    闫毕收起手机,反而是嘴角含着一抹笑意。他虽然明面上只比杨枫野大两届,但显然平时习惯跟这些人精打交道。

    “司越泽博士提的好建议。但如果要说起藏私,我觉得您的异能用在这里最合适不过。难道是海洋馆太小,博士不好施展你的身手?”

    司越泽脸色一僵,若无其事地撇开眼神:“你消息还真是灵通。”

    “那就拜托博士了。”闫毕依旧是温和有礼貌的模样,“毕竟我们这一群人能不能逃出去,就指望着博士的发挥了。”

    司越泽深深叹了一口气:“你这小子不安好心啊!我带的物资不多,纱布可是用一截少一截,出去能不能给我报销?”

    嘴上虽然这样抱怨着,司越泽的动作倒是没闲着,撸起袖子,不同于先前缜密解剖尸体的模样。在杨枫野以为他又要从哪掏出一个工具时,司越泽扯了一块白色医用纱布蒙住了自己的眼睛。

    他已经很自然地指使防恐部的成员了,让他们带着他这样一路缓慢走上了舞台。

    回到盛放梁涛的棺材前。

    这个棺材倒是普普通通,是随处可见的那种最廉价的木头。除了梁涛的尸体之外,就是几块平平无奇的木板拼接在一起。

    之前司越泽让人把梁涛从棺材取出来,摆放在舞台上。同时用小刀小心地挑开衣物,小心地留意没有将衣物划破,以露出死灰色的皮肤,方便解剖。

    现在,他又说:“把衣服给他穿回去。”

    两位防恐部成员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

    台下,有胆大的游客渐渐围了过来。毕竟只要有专业人士在,冲锋陷阵的事情就轮不到他们,有充分的安全感。

    而舞台的角落,聂小霜不知何时已经缓慢地软倒在了台上,双手紧紧掐住脖子,不断吐出白沫。

    只有跟聂小霜一起进来的那位女生看了她几眼,但聂小霜现在的样子太过恐怖,她也只是看了几眼,没有走上前。

    剩下的人自然是不在意聂小霜的。

    杨枫野也向聂小霜投去了目光。她紧盯着聂小霜肿胀的脖子,那里像有一串葡萄卡在她的喉咙不上不下,滚动,起伏。

    蜘蛛纸牌,雌蛛,利维坦,蓝鳍金枪鱼……

    太多的畸变生物充斥着她脑子。她摇了摇头。

    闫毕侧过头,向杨枫野解释司越泽的异能:“恐惧症患者治愈后,觉醒的异能各不相同。从高到低,一共划分了五个等级,分别是A,B,C,D,E,F。经过大量数据样本分析后,发现异能等级与患者罹患恐惧症期间的精神稳定度成正相关。”

    “但是这并不代表低等级的异能就一无是处。例如司越泽博士的异能,是在蒙住双眼或者黑暗无光环境下,能看到将死之人的状态,或者已死之人生前最后一刻的状态。”

    舞台上的司越泽显然听到了闫毕的声音。异能者的身体素质要优于常人,耳朵十分灵敏。

    他在注视梁涛的间隙中道:“所以你们划分异能等级那玩意儿干嘛?所有事物的存在必有其意义,非要分个三六九等,不知道有啥用。当年都不录用我,我才转身去了隔壁。”

    隔壁大概指的是共生所。

    “说笑了,博士。”闫毕温和道,“毕竟防恐部干的都是些打打杀杀的工作。研究人员精妙的脑子还是应该去他们该去的地方,不必在防恐部耗费时间。这里没有你们想找的东西。”

    司越泽便不再说话了。

    他盯了两套一会,也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摘下纱布的时候,他如释重负地呼出了一口气。

    “这东西真消耗体力啊,回家得加个夜宵。”司越泽道。

    “博士看到了什么,能不能跟我们讲讲?”闫毕微笑说。

    司越泽瞪了这笑眯眯的人一眼,嫌弃道:“别用那种语气说话……知道了我会说的。早知道真得让王宇来,我不要这鲸息了行不行。”

    他干脆利落地说:“梁涛确实海鲜过敏。不过,我现在收回他死因是向阳让他吃蓝鳍金枪鱼的猜测。”

    “还记得吧?一开始,你就说过既然PPT没显示凶手,那么应该是向葵。”司越泽看了一眼闫毕,道,“我认同这个看法。梁涛死前的情绪非常复杂,如果是单纯地吃了向阳递给他的蓝鳍金枪鱼,那么他死前的情绪应该有惊讶,怨恨和恐慌。”

    “但是,我没有看到怨恨,而暴露出来的惊讶和恐惧掺杂在一起,组成了两个短句。”

    “她居然没死?她来找我了!”

    跟聂小霜一样的反应。

    司越泽望向杨枫野,视线下移,到她手中的毕业照上:“想必这位教师,同样在你们的初中扮演了一个重要的角色。”

    从漫长思绪中挣扎出来的杨枫野,又想起另外一件事。

    记忆太多,太厚重,翻找需要时间。

    杨枫野缓慢地抬头,说道:“这么说来,确实发生过几件事情。”

    眼下即使她不想在防恐部和共生所的人面前暴露过多,也不得不进行一些坦白。

    迟早有这么一天,这是必要的价值交换。

    “梁涛的老师,是本部高中一位优秀的老教师。初中时梁涛会疏通关系,利用他老师窃取一些知识竞赛的题目,并且将这些题目总结分类。”

    “有些用于评职称的答题,有些会用于高价竞标,卖给那些想让孩子进重点班里的有权有势的家长。”

    “他不会在表面做这些,他伪装得很好,都是私底下交易。聂小霜进成新一中的试题就是从梁涛手里买的。”

    杨枫野看了一眼聂小霜。

    压箱底的回忆太多了,她必须过滤掉冗余的,不重要的细节,才能再次进行阐述。

    “那时候我看不出来他跟向葵会扯上关系。我是在初二初三的时候,因为成绩可以保送到本部,所以才接触到了梁涛的这些金钱交易。”

    “这些跟我们现在要找的东西没什么关系吧?”

    有人在底下问。

    还有人嘟囔:“什么老师啊。”

    “他都信共形教团了。”

    杨枫野再度沉默了片刻。

    闫毕察觉出异样,问:“怎么了?不方便开口吗?”

    “倒也不是。”过了会,杨枫野才道,“我之前讲过的,梁涛的老师,那位在本部任职的老教师,是我高中的物理老师。”

    台下的窃窃私语声小了些。

    直觉告诉他们,杨枫野接下来讲的可能是个大的。

    “我……我当时看不惯梁涛。”杨枫野语气相当复杂地说,“然后我找到了我的物理老师,就是梁涛的老师,假装跟他无意间透露了这件事。然后匿名向网络一些有很多粉丝的博主投稿,对每个博主投稿的稿件透露的细节,口吻和我编造的投稿人的身份都不一样,但能够引起网友们的好奇。”

    “然后那些网友凭借我留下的线索推出了梁涛,当时还有些热度,我的物理老师也检举了他。即使梁涛再有关系,校领导明面上也只能开除他。”

    司越泽判断的死亡日期很模糊,所以杨枫野也不是很肯定。

    “他被开除的那年,我刚上高一,差不多就是他死亡前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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