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那么紧张嘛。”王宇放下猫咪杯子，温和地笑着，“我可是防恐部专门聘请来的高薪研究员。”
“他们不管吗？”
改造手环，复制异能影子人，插手体检……
王宇只是笑了一下：“我又没有干什么坏事。”
面对杨枫野不赞同的目光，他最后还是认命地承认：“好吧，拿刘茹茹的影子人打你确实有点危险……不过有人看着嘛。”
杨枫野这才放松一会，挪到他面前。
杨枫野看着冒着热气的猫咪杯：“王医生喜欢猫？”
“还行吧。养过几只，后来死了。”王宇说，“你渴吗？这里有热牛奶。”
杨枫野点了点头。
这附近的人看起来跟防恐部不是一伙的，应该隶属共生所。刚逃出狼窝，又进了虎穴。
照打听到的情报，像自己恐惧值这么低的人只能是痊愈的异能者，一旦她没有异能这件事公开，必然免不了一顿检测。
到时候她想做什么，调查什么，完全会受到盘问和提防。
虽然，现在已经在被监视了。
她需要做一个交易，眼下只有这个人选。
交易的天平需要筹码。
杨枫野目光放远，沉思。
远处漩涡状的建筑物萧索地立在那，从高处眺望，更像一只睁开的眼睛。
“在看什么？”
王宇递给她盛满热牛奶的橘色猫咪杯，跟着望过去，了悟道：“啊，原来是海洋馆啊。”
“海洋馆？”
“麻无港并不近海，反而邻近机场。海洋馆许多展品就是空运过来的，有几百年的历史了。自从十几年前闭馆维修了一段时间后，就有许多诡异的传闻。”
“听说有保安在凌晨看见过深渊的海妖，第二天便被发现丢掉了脑袋。”
“惊悚又刺激的传闻会吸引拥有猎奇心的游客。”杨枫野说。
王宇失笑：“你这话快跟宣传部那帮人差不多了。”
“编造舆论前得先说服自己。”杨枫野说，“骗过自己才能骗过公众。”
“这倒也是。”王宇说，“只要你坚持自我，总会有些小傻子会真相信有人受了不公的对待。”
“看起来，杨枫野同学在这方面深有体会，很会做伪装呢。”
杨枫野小口喝了一口牛奶。
她发现王宇好像并不急着检测异能，迂回兜转，同样抱有别的目的。
杨枫野平静道：“听上去好像不是夸赞。”
王宇站到落地窗前，俯视邻近的海洋馆。
“这是离它最近的一次……”他喃喃道，“纵然我有许多特权，然而也有做不到的时候。但凡今天之前让我知道它会出现在这里……”
杨枫野困惑地歪头。
王宇：“我想请求你一件事。”
“什么？”
王宇转过身来，郑重地注视着杨枫野：“帮忙采摘一片鲸息。”
“只需要进入海洋馆，靠近它，用我特制的仪器悄悄捎走一小块就行。价格随便你开，只要我做得到，相信你不会跟利益过不去。”
这人。
杨枫野敲动着手指心想，应该也调查过她。
她不动声色地问：“鲸息是什么？”
“一鲸落，万物生。”王宇说，“指的是它庞大腐烂的躯体，能供养许多海洋生命。然而近几年有一只新发现的鲸鱼，它的吐息像一朵云，具有很高的营养价值，甚至M.S.娱乐公司花大价钱买它用于给手下的艺人美容养颜。”
“那就是可以购置到的物品咯。你为什么不直接去找他们买呢？”杨枫野问。
“这玩意儿防恐部有绝对使用权。”王宇掩面道，“共生所本来就跟防恐部水火不容，我的交际圈里就没有在防恐部办事的。要不是今天才知道它被带到海洋馆，我肯定要换个报酬，才不会选择去基地实验……”
“这群人绝对是故意的。”
杨枫野并没有直接答应：“我可还记得，王医生之前似乎并没有把我当作可以谈判的对象，而是一个实验品。”
王宇陷入微妙的沉默。
他确实错误地预估了杨枫野的心理承受能力，还以为一直相亲相爱的室友对她拔刀会接受不能。
“你从我身上捞到的好处不少吧？”杨枫野提醒，“关于第一期的催化，相关的数据。”
王宇心虚地移开视线：“研究后的资料会跟各方共享……”
“可你依旧少不了好处。”杨枫野一阵见血地指出。
“请问，我要如何跟一个前不久才令我身入险境的人合作呢？”她慢条斯理道。
王宇紧抱双臂。
“不过，也不是没有余地。”
杨枫野话锋一转，微笑道：“有一点你说得很对，我不会跟利益过不去。”
猫咪杯子见底。
月亮升上树梢的时候，两人商定好了细节。
王宇提供一份假的异能鉴定报告单，以及十几管研究试剂，作为回报，杨枫野需要跟随防恐部进入海洋馆取得鲸息。
“很划算的买卖。”杨枫野赞叹道。
她确实是赚了。
“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三周后抽时间来大欣区研究院找我拿试剂，那时候防恐部再怎么样也应该撤离了对你的监视。”
杨枫野点头，记下时间点。她特意将复制异能的药剂混入其中，以便日后所需。即使技能伤害少量，也能起到伪装身份的作用。
“不过可以理解，任何异能者都不愿意暴露，即使登记在册，也会增添一份不安全感。”王宇疑惑道，“我很好奇，既然你不愿意加入防恐部，那该怎样进海洋馆？要知道就连我也被排除在外。”
“我有办法。”杨枫野含糊道。
王宇：“不提也没关系，我完全是出自学者的好奇心罢了。”
“需要推你出去吗？”
杨枫野婉拒了他，坚强地挪动轮椅。
直到王宇忍不住出声：“右手边有遥控，不用你自己转轮子。”
杨枫野：。
没用过轮椅真是对不起哦。
房间门关上的时候，隐约听见王宇跟谁人的通话。
她没来得及分辨，林间溪便迎了上来。
“今天有点久呢。”她推着杨枫野，往外走，“真的不考虑加入我们吗？”
杨枫野摇摇头：“抱歉啦。”
如果她有异能，应该会，毕竟这是不可多得了解恐惧症的机会。
月上枝头，寒鸦啼叫。
离开前，杨枫野注视着海洋馆，似乎回想起从前：“海洋馆么？我曾经也听说过海妖的故事。”
林间溪：“是呢。总是有些不好的传闻。”
“是呀。还挺吓人的。”杨枫野笑笑，“黄昏的时候，千万不要一个人行走在五层走廊的玻璃窗前，可能倒映的不是人的影子。当时我们初中好多人怕得不敢独自上厕所。”
林间溪握住轮椅的手忽地一僵。过会，她才恍惚回答：“是呢。”
此后她一直有点心不在焉。
送走杨枫野后，林间溪迫不及待举起了手机向队长汇报：“翁队，我发现……”
杨枫野回头望了一眼。
-
除开选课的时间，临开学还有十来天，邢菁家在隔壁市，她大大咧咧的，完全没留意到异常，收拾好东西就回去了。
而刘茹茹在医院静养，已没了大碍，大概是签订了保密条约，看起来憋得挺难受的。
“琦琦呢？”她小心翼翼地询问。
杨枫野：“还在救治。没有生命危险。但是好像伤到了脑子，她说她有可能会休学半年。”
休学是假，大概会被送到法门公馆吧。
一时间，屏幕两端都有些无言。
挂断电话，杨枫野枕着后脑勺，躺在椅子上。
一个人的宿舍，稍微有些安静了。
她从柜子里掏出沿边发黄的日记本，翻开。
上面的内容她已稔熟于心。
虽然不会忘记，但杨枫野一向有写日记的习惯。
8月25日，晴。
雌蛛，夜色影人，肉瘤蚊，向葵。
8月26日，多云。
无。
8月27日，多云。
无。
如此种种，然后她写下今天的。
8月30日，晴。
“无”字写到一半，手机突然振动。
点开是闫毕发来的消息。
闫毕：小学妹明天有空吗？还有些文件需要办手续。
杨枫野：可以啊。
闫毕：那正好，明天下午我请你吃顿饭吧。
闫毕：[餐厅地址]
点开看，麻无港303号，紧挨着海洋馆。
杨枫野笑了下，退出界面。
这时，TAT的对话框幽幽弹出来。
TAT：……别去。
TAT：那里的信号很诡异，就连我都不能跟你联络。
杨枫野：我们签订的协定里，没有必须按照你的建议行动的约束吧？
TAT：嘤。
关掉这个天天找她撒娇的嘤嘤怪，杨枫野拆了一卷葡萄味泡泡糖，吹出个完美的泡泡。想到明天应该回不来，她提前把明天的日记写上。
8月31日，雨。
利维坦。
-
“她答应了？”
“答应了。”
闫毕放下手机，揉着眉心：“下次，这活别让我做。”
“还不是我们这帮人里，只有你有她的联系方式。”翁焦道，“放心，等明天过后，我会亲自跟她联系。”
闫毕：……
闫毕：“倒也不用。”
“说起来，怎么突然要把她带进去？”
翁焦喝了口咖啡，翻着林间溪几天前搜集到的档案。
关于杨枫野的异常记录，是在高中之后开始进行的。而对于她的初中，没有花费太多心思搜集情报。
林间溪当时面容严肃地汇报。
“杨枫野，十二岁入学成新一中，据她的初中同学所说，是一个性格有点软弱的老好人。”
这与高中时她展现出的性格大相径庭。
翁焦皱眉道：“继续。”
“然而在仔细调查后，发现初一时转走的学生对她的评价并不如此。在她的描述中，杨枫野刚开学时是一个刻薄、阴森、孤僻的人，偶尔还会自言自语，唯一的朋友叫作向葵。”
“也有可能后来改变了性格。”翁焦道，“青春期的学生，总是多变的。”
“不仅如此。”
林间溪深吸一口气道：“向葵同她一起去过海洋馆，那时利维坦正被巡回展出。在趣味海洋知识问答中，她以满分成绩赢得了两条海螺项链。”
“一个月后，海螺项链被馆长发现丢弃在被搬走的利维坦展柜。”
“而同月月末，向葵跳楼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