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笑 入梦

    “玟小六…”

    缥缈的声音,仿佛是从遥远无边的地方传来。浅浅地听不出任何情绪。

    小夭从梦中惊醒,四周的寂静快速抹去了她眼中许久未见的光彩。

    小夭身处在海岛上,这里除了璟、左耳和苗圃外再无旁人,方才醒来的一瞬间又是在期盼什么呢?她讪笑摇摇头,闭上双眼试图平静着自己揪起的心。

    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一阵阵地从远处传到她的耳中,给她增添了不少困难。小夭辗转反侧,最后缓缓地叹了口气只得放弃,撑起身体静静地坐在了床边。

    今日月圆,一缕缕银光透过窗撒在了桌面上,比旁日都明亮些。一堆五颜六色的瓶罐碗碟被小夭可怜地拥挤在一起,独留了一角干净的位置放着大肚笑娃娃。虽然它背着光看不清面容,可小夭知道它一定是笑着的。说来也奇怪,小夭每次看见它憨态可掬的姿态和笑容,都会想起开心的事情,不自觉上扬起嘴角。

    小夭叹了口气,顺着窗外仰头望向那轮冷清的圆月,失神了好一阵才撇向星空,一颗颗数着黑色幕布上的点点星辰。直到天际边泛起了一丝的鱼肚白,才无趣地关上了窗。

    过了一会儿,隔壁就悄悄传来一串悉索声。璟很小心,小夭还是听见了,这才想起自己的糟糕事。

    小夭晃动着僵硬的脖颈,希望自己一会儿精神些不要显的太颓丧,小夭简单整理便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伴着“吱嘎”声,小夭就看见璟正站在门口。她眼中的诧异一闪而过,乖巧的走到璟面前软语道:“璟,对不起。我昨日太累,忘记给你留门了。”刚刚结婚便将新婚丈夫关在门外,别说别人,小夭自己都想笑话自己。

    她尴尬的辩解,“不过这事也不能全怨我,你明明可以自己推门进来。我又不会将你撵出去!”

    璟并没有被她的有意遮掩逗笑,反而心疼地看着小夭泛粉的双眼:“昨夜没休息好?”

    小夭仗义地伸手拍了他的肩,安慰道:“昨夜休息的很好。”

    璟将她揽入了怀中。

    小夭依在他怀里缓缓合上了双眼,低沉地道:“璟…”

    “嗯?”

    “没事。”

    “饿了?”

    “没有。”小夭赖了好一会儿才展开笑颜,从璟的怀抱里抽出一只手摊在他面前,“你把手里的花给我吧,我找个瓶子插起来。”

    “好。”

    屋里昨日的黄花还很鲜艳,就这么扔了,有些可惜。小夭瞥了一圈,相中了桌子上的一个细长白瓶。

    小夭拿起晃匀,将里面幽蓝的液体倒进了旁边的骨碗里。手里揪下几朵当做零食,剩下的全部插了进去。

    璟看向不明液体问:“新制作的毒?”

    小夭得意地点点头,“总要给自己找点事做,有些生疏。不过这次与别的不同,手指头碰到可就没有了。幸亏我将父王给的这套东西带了出来,否则还真没有容器能装得了。”

    璟对小夭道:“少材料告诉我,我去找。”

    小夭笑着点头。

    璟拍了拍小夭的头顶,“原本想与你一同寻几块木头砍来做床,不过今日你还是在院子里歇息吧。”这座海岛在他们来之前,什么都没有,昨日忙碌一天也堪堪修好了屋顶。她还能占得一张残床,其他三人昨夜勉强只剩稻草打地铺。

    小夭听璟如此说后,不仅脖子痛,连肩膀腰椎好似都被打了一般的酸痛。小夭转而想,一定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扰的自己昨晚不得入眠。小夭不想再失眠,忙道:“我陪你,还要做一张又大又舒服的床。”

    璟拗不过,温柔道:“累了、乏了、无趣了,一定要告诉我。”

    “那当然。”小夭有璟在身边,不开心的事情也渐渐抛在了脑后。

    从日出至日落,四人下了海翻了山,辛苦是辛苦了点,不过总算是找到几根还算不错的木头。

    早就身体疲乏的小夭,只想一头栽进枕头里。她推开门,便想起了今早的尴尬事儿,对身后的璟道:“如果我又顺手关…”

    地上几根烧剩的白鸟毛随着微风又重新飘摇了起来,这里不应该出现这些…

    小夭这才发现窗子被打开了,满桌碟碗瓶罐东倒西歪,桌子上的大肚笑娃娃,虽然面容没受损可肚子却已经化了一半。若非这是数万年的扶桑神木,水火不侵、刀剑不伤,或许早就被幽蓝的液体腐蚀没了。

    小夭一边懊恼不应该这般粗心,一边心疼大肚笑娃娃,希望还有机会挽救。就在拿起的一瞬间,模糊中好似一块儿白蓝色的冰晶,从娃娃肚子里掉了出来。

    璟眼疾手快的接住。

    小夭定睛一看,立即就从璟的手里夺了回来,“小心有毒。”

    璟灵力运转,发现没有滞涩之感,摇摇头淡淡道:“这个无毒。”

    小夭眼中充满了疑惑,看着手中仅剩一半的冰晶球,里面是一个美丽的女鲛人侧身坐在贝壳上,海藻般的青丝披垂,美丽的鱼尾一半搭在洁白的贝壳上,另一半不见踪影。她身旁站着一个男子,握着女鲛人伸出的手,含笑凝视着女鲛人。角落里,一个男鲛人只余浮在海浪上的半个身子。

    随着月光闪烁,旁边映出两行小字,有力自保、有...、有处可去,愿...。

    小夭心中一紧,这不是自己做的那个冰晶球。

    期许、不解、混乱、挣扎,曾经种种如海潮般一浪接一浪地冲击着小夭。小夭心中的阵痛,又不断提醒自己。与那个人,一切都是公平交易,一直都是互不相欠。

    她早知道那个人在不断的利用自己,早知道他为自己选择了什么结局。小夭已经非常努力的想要将他忘掉,可这半颗冰晶球就这么安静地躺在手心中,是那么的无法令人忽视。小夭只有一颗脑袋,真的捉摸不透他的九颗脑袋里到底想的什么。

    小夭勾起嘴角自嘲讪笑。大荒之大,何以为家?沉溺海底的小夭,分不清曾经、也分不清现在。海岛上,蓐收是亲眼瞧见的,他的死早以成定局,如今还有什么是自己不能知道的事情?

    小夭垂下手,疲惫道:“璟,我想出去一趟。”

    “我们去哪里?”

    “去找獙君。”

    “好。”

    小夭将坏的空心娃娃和残缺的冰晶球仔细收了起来。他们到这里时日尚短,并没有其他东西可收拾。

    今夜不似昨晚晴朗,云遮蔽住了月,笼罩出的阴郁气息,惹的漫天星辰也躲藏了起来。黑暗中的车马声,单调而寂寥。

    这一路,璟都十分安静的陪伴着小夭。小夭下了马车才忍不住问:“你都不问问我原由吗?”

    璟轻轻握住小夭的手,“只要是你想做的,我都会陪着你,我永远是你的叶十七。”

    小夭看着他,是啊,这个人永远是我的叶十七,十七片叶子的叶十七。

    只是小夭心中别扭,她本就混乱,如今更是身处乱麻:“我一会想单独问獙君一些问题可以吗?”

    璟没有松开她的手,“让我陪你一起去,好吗?”

    小夭停顿了,沉默中垂下地眼眸渐渐暗淡,她叹了口气,将头依靠在璟的肩膀上低语:“他们独居惯了,刚才我看见树上的果子好像很好吃的样子。”

    半晌后,璟才缓缓松开了手,笑着道:“好,我去摘一些。”

    一只白色琅鸟从远处飞来,落在车前,掀起了不少的风沙,“小夭,你怎么来的这么突然?”

    小夭道:“想到一件事想问獙君,他在吗?”

    烈阳看了眼璟,抖了翅膀,示意小夭,“他在,我带你上去。”

    小夭猛然顿住迈出的步子,返回马车,从药匣里取了一个白瓷瓶,又交代左耳和苗圃在这里等她,她才随烈阳离开。

    山间泉水蜿蜒,粽粽潺潺不息,竹香宜人,就算日头正盛这里也清凉爽快。“你来的正是时候。”绿荫下阿獙将酒杯推给小夭,“刚挖出来的蟠桃酒。”

    飘香四溢惹人醉生梦死,只可惜小夭此刻既没心思品尝也没心思寒暄。端起酒杯,仰起头,一口将杯中的酒饮尽,如此行径白白浪费了好酒。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沉不住气了。只是她怕打草惊蛇,装作若无其事的与烈阳和阿獙闲聊。她不知讲什么,便东拼西凑的讲了起来…

    烈阳听着这些琐事,搁下酒杯逐渐失了耐心,“你不是要问阿獙事情吗?还是我在这里不方便?”

    小夭扯住他的衣角,有点讨好道,“方便,本就不是什么大事。阿獙,你送我的礼物被我弄坏了。”

    烈阳听后,板起脸:“我们送你的东西,就是让你随便玩的,要是想要,阿獙再给你雕一枚同心佩就好了,何必特意赶来,在这儿兜了半天圈子,浸得一身商贾之气。”

    这么多年过去,小夭还是怕烈阳的,听着他训话,抿着嘴一声没敢反驳。

    索性小夭不是一无所获,细心留意到了阿獙一瞬的不自然,他面上虽然无异可神色却躲闪起来。

    待烈阳训斥完,小夭才歪着头问阿獙,“坏掉的是大肚笑娃娃,我是觉得这么完好的一块扶桑神木一定很难得。而且还不烧手,实在是太可惜。你是用了什么法术,这么厉害?”

    阿獙喉头发紧,饮口酒思索才道:“机缘巧合。”

    小夭一直悬着的心,在这一刻突然就平静了下来。四个字,多么敷衍的四个字。若没能发现里面的秘密,或许就信了。扶桑神木无火自燃,而大肚笑娃娃,根本没有用法术。是中空肚子里的冰晶球,二者水火相济、冷热相伴,冰晶不再寒气逼人,扶桑木也不再滚烫灼人。如果笑娃娃真是阿獙亲自雕刻,这么简单的法子,何必用机缘巧合四个字来搪塞她。

    小夭没想到阿獙和相柳竟然真的相识,忍住眼中苦涩,为烈阳和阿獙添了酒,佯笑道:“机缘巧合最是难觅,这样子的话,想要再得一个可就难了。”

    阿獙眼神漂浮,不清楚小夭今日来,是知道了什么,还是怀疑什么。他只觉得相柳礼物的质量实在是不好。他知道相柳穷,万万没想到会这么穷,连最拿得出手的东西,还是个一碰就坏的残次品。凭一己之力强撑义军这么多年的确是勉强了,两军交战义无反顾去赴死,全了恩情全了大义。自己与他的交情明明淡如水,结果却留了个这么大的烂摊子。

    精神紧张的阿獙,立觉此地不宜久留。身子微动,眼前事物却已经重影模糊,若非獙獙妖天生魅惑、迷人心智,现下已经同烈阳一样目光呆滞宛如傀儡了。阿獙疼惜小夭,于心不忍,可君子诺,重千斤。他勉强张开口,挣扎的想用歌声来蒙蔽住小夭。却不料万全准备的小夭早就封闭住了自己的耳识。

    阿獙看着她那双依然明净清澈的双眼,随着意识的消散终于放弃了抵抗,皱着的眉变得从容。或许在他的心底里,也不希望相柳的这份深情,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消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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