侵蚀

    33

    随着黑棘五月越来越近,日落的时间也越来越早。

    赤红的太阳被地平线吞没,一下带走了大地上所有的温暖,使得整个赫波亚都浸入了一片漆黑的夜中。

    胡洛格里安峡谷的入口狭窄,然而经过最初那条狭长的路后,它便豁然开朗,露出了本身十分宽阔的谷地。

    这里没有什么植被,细碎错落又尖锐的石头铺满地面,除此外只有一片深灰色的浓雾,以及一条不知名的溪流,它与整条空荡荡的路一同通向远方。

    一行人在进入峡谷后又走了一段路,终于停了下来。

    奥西尔似乎已经不会再追过来了——薇拉点燃的金色火焰肯定让他受了重伤,他们在混乱中还听到他发出的一些阻止他们进入峡谷的声音……他似乎了解这座峡谷,并不敢追进来并在这儿久待。

    那可能也就是他们接下来要面对的。

    薇拉的心情似乎永远都是最好的,她率先在附近找了一些枯枝,将枯枝堆在角落里升起了一堆火,还拿出了一个新的锅。

    ——不过她这一次并不是在准备什么好喝的汤,而是在熬制魔药。

    珀尔娅看着薇拉熟练地将几样材料扔进沸腾的锅里,然后朝自己伸出手:“皇冠花。”

    她便将包着皇冠花的布包递了过去。

    “除了作为魔药的稳定剂外,还是唯一一种能缓解侵蚀的材料,”薇拉捏着布包的一角,将里面的东西都抖落进了锅里,随手找来的树枝被当成勺子,搅动着那锅变成深色的汤,“但也只有这两种功能。”

    除此外连吃都不行——不管是谁,一吃到皇冠花便会像是尝到了世界上最苦涩的味道,绝不可能咽下去。

    珀尔娅看着她将布包里的花都扔了进去,忍不住道:“需要那么多?”

    “那把黑色的剑相当于法师的法杖,上面多少都带着一些黑雾……”薇拉看了远处靠着石堆休息的赛提人一眼,“不过嘛……也是我们的赛提人朋友主动撞上去的。”

    科顿就坐在更远的角落。

    那道新伤已经被治好了,可他听着他们说的话,知道自己的某些伤势又加重了一些。

    “……抱歉。”

    珀尔娅忍不住安慰说:“但他现在好像清醒了很多。”

    科顿先前一直在昏迷,可在奥西尔出现前他忽然苏醒,直到现在都非常“清醒”。

    除了仍旧没什么力气,他看起来似乎已经十分接近健康的状态了。

    “看来也算受到了安莱保佑呢。”薇拉笑了笑。

    她从锅内取出搅拌用的树枝,浓稠的红色从树枝的顶端往下,滴进那锅魔药中,微微泛起一丝涟漪,又很快被沸腾的汤汁所覆盖。

    众人都安静下来。

    “那么,”魔药熬制需要一些时间,薇拉再次看向科顿,缓缓道,“既然现在有精神,那么正好说说看,你是怎么被关进那座斗兽场的?”

    他们都将视线放在了科顿身上。

    这一程显然已经足以让他确定,在场的人都是可以信任的。

    科顿一怔,并未隐瞒:“洪水破坏了我们的家园,为了生存下去,我率领着部族离开森林,进入赫波亚。”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我们去了南方,找到了一个矿场……他们很欢迎赛提人,只需要我们干活,也不需要我们学习索特人的东西,那里很适合我们。”

    “我们”,显然指的是很多赛提人。

    珀尔娅很意外:“洪水?劳克雷斯森林怎么会出现洪水?”

    “他的家乡应该在森林和赫波亚之间的开阔地带,初春和雨季时大罗尔河确实会有几率泛滥……可在理论上春汛的概率很低,”阿斯诺沉吟了一下,“不过……这些年有些调查水文的学者上交了一些报告,说这几年河水泛滥的情况确实正在加重。”

    珀尔娅震惊:“……为什么我不知道?!”

    阿斯诺毫不客气地指出:“因为每年的报告会上你要么在和安东尼打牌,要么在睡觉。”

    薇拉“扑哧”地笑了一声,饶有兴趣:“打什么牌?法师牌么,下次带我一个。”

    “是下棋!是法师棋!只不过希曼雅老师太严格了,我们改成了牌这样可以方便藏在书里!”

    珀尔娅脸上有些烫:“回到正事上吧——南方的矿场又是怎么回事?”

    “我们也不清楚,”科顿说,“负责人带我们去暂住的地方,我们只按照他们的要求做。”

    “这也太草率了吧?”珀尔娅忍不住道,“说是矿场,说不定背地里在做什么……”

    她忽然注意到科顿变得有些难看的神色。

    不需要“说不定”,因为这是显而易见的“现实”。

    “汀恩王朝结束后,两方倒是开始互相来往了……毕竟森林里偶尔会出现许多意想不到的灾难,而索特人也缺一些健壮的帮手,”薇拉缓缓道,“矿场这种地方,的确很欢迎这些肯干又不抱怨的赛提人……这倒是一份很常见的工作。”

    “你们后来是怎么……”

    “我们在那生活了几个月,然后忽然开始有人失踪。”

    失踪……

    “负责人们没有给任何说法,所以我在晚上去找那些失踪的人,却遇到了……我不记得了,醒来后就再那座监牢里。”

    珀尔娅沉默了一会儿,评价:“和我从其他赛提人那里听到的经历都很像。”

    准确来说是查那姆告诉她的,几乎所有被绑架来的赛提人都在王国从事着一份体力工作,因为某种意外,忽然被带到了那座斗兽场中。

    照他的话说,雇佣这种赛提人的价格最便宜,他们最不被人在意,哪怕是雇主发现他们失踪,也会认为他们是突然逃跑,懒得追究。

    “那你……还记得那个矿场在哪吗?”珀尔娅忍不住问。

    她不希望这些事就那么“算了”,更何况,如果只是科顿一个人在矿场或者附近失踪,也许这只是一个意外,然而按照刚才听到的说法,似乎整个矿场都有些问题。

    科顿却摇了摇头。

    在那座矿场工作不需要学习索特语,这也是他们选择它的原因之一。

    然而现在想想,正是这一点模糊了他们对一切的感知,让他们始终处于一种陌生的环境中……根本就是陷阱。

    而他现在也没能记住它到底是个什么矿场。

    “不需要问呢,”薇拉侧了侧头,忽然道,“南部只有一座矿场,它属于威廉森家族。”

    珀尔娅皱眉:“又是他们?”

    她这么说完,顿时觉得一切“合情合理”。

    “这个家族一定和黑法术师脱不了干系,这件事必须要让学院的人知道,”她咬了咬牙,“……不能放过他们!”

    阿斯诺却忽然道;“南部的矿场……他们挖的是什么山?”

    薇拉勾起唇角:“三山脉。”

    珀尔娅和阿斯诺的眼中都闪过了惊讶。

    南部之所以会“危险”又“神秘”,是因为三山脉的众多传说。

    有人传说那是神的居所,任何一个试图了解和改变三山脉的人都会受到诅咒,最经验丰富的冒险家也会在里面遇到过无数麻烦,大部分人根本没能回来。

    数千年来无人能解开它身上的秘密,人们自然对三山脉望而却步。

    然而威廉森家族却……

    “克雷多·苏瑞尔能够战胜雅乐思,最关键的力量便来自铁卫,这支铁卫和那些大部分已经腐朽的贵族截然不同,传言他们用着最好的武器和最精良的盔甲,而它们全都来自威廉森家族所控制的矿脉。”

    因此,他们才能一路打到巴兹利亚,而正好那时的雅乐思·瑞嘉已经失去了斗志,沉浸在了神秘的法术学和不为人知的预言所带来的恐惧当中,克雷多便顺利拿回了王位。

    顺带一提,这也是为什么威廉森家族能获得信任,一直走到如今地位的原因。

    “那国王他果然知道……”珀尔娅有些迟疑。

    薇拉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谁知道呢?”

    说完,她抬起眼——“狭长”的夜空铺满了白色的星点。

    这个季节倒是少有这样能够看星星的机会,她看了一会儿,忽地瞥见其中一颗最亮的星星闪了闪。

    ……

    ……

    王宫在那场“喧闹”过去后又恢复了往初的模样,本身甚至比那片盛大的夜空更静谧。

    它在数千年来似乎都是这个模样,政变、阴谋、庆典又或者各种时光所发生了无数的事情,唯独王宫始终如此。

    古德雷德站在一座花园,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抬头,当天上某颗星星闪烁又黯淡下去的时候,前面的人有些奇怪地回过头:“……大人?”

    他已经在这里呆了几天,替代国王做一些日常的决策。

    而克雷多不知道去哪了。

    至少那些侍从并不清楚。

    古德雷德收回视线,说:“你回去吧。”

    “请您注意休息。”

    那位侍从说了一声,才握着提灯离开。

    侍者以为他要回书房办公,可古德雷德在他离开后却走向了另一个方向——直到王宫的某个角落里,那座几乎所有人都以为被荒废的建筑里。

    他来过几次,熟练地顺着楼梯走进了那间地下室。

    看到克雷多时,他稍微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

    克雷多这几天都没离开过这里,他双手撑在那张木桌上,脸上长出的胡子完全没有刮——自从他即位后,倒是很久没有如此“邋遢”的时候了。

    古德雷德走进来,忽然问道:“那位失踪的学者……他的目标是这里?”

    铁卫已经将那五个人的身份调查“清楚”了。

    其中四个人在星砂庆典时和赫莫娜相识,获得了她的信任并跟着来到了巴兹利亚。

    两位女性担任了今年庆典的“星砂圣女”,其中一位赛提人和索特人的混血出现在了地下城,另外一位则是在王国里十分活跃的凯特人,据称从小在平原长大,因为一位法师出身的老师,时常去一些法师墓之类的危险地方,倒卖在墓中发现的东西……

    然而铁卫却没有找到她那位所谓的老师。

    另外有一位赛提人,似乎是“突然出现”的,铁卫找不到他的来历,那位少年也差不多,西奈家族的人称他有着不可思议的天赋,却没人知道他从何而来。

    至于那位以利比尔里安为借口进入王宫的学者则是一位索特人,他自称瑞吉,这是一个假名,芬琳学院尚未对这件事作出回应,可显而易见的是,这并不是他们学院的学生。

    两位索特人,一位赛提人,一位混血,一位凯特人……真是百年难遇的“罪犯”组合。

    “看这个。”克雷多忽然扔来了什么。

    古德雷德接过,发现那是一枚赫比石。

    他很快从赫比石当中看到了那位“闯入”图书馆的“小偷”。

    对方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最后停在了那本笔记前。

    古德雷德说:“他的目的……是雅乐思留下的诅咒?”

    “诅咒?”克雷多却说,“不是诅咒。”

    大概是一直没离开过这里,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和恍惚。

    古德雷德一怔。

    赫比石里,阿斯诺无意识的低喃也被记录了下来,他说:“……这是利比尔里安的字迹,他一定搞错了什么……雅乐思抱着自杀的东西不是诅咒……是和……”

    他在说什么?

    古德雷德一点点眯起眼睛。

    “铁卫说这两位学者这一年都在王国里活动,他们确实在调查一些利比尔里安的东西……最后还去了南部,”他似是想到了什么,“难道他们确实是学者,可研究的对象不是什么豆类,就是利比尔里安……”

    忽然,他注意到赫比石画面中的那位青年似乎露出了极为震惊的神情。

    “黑色……巨龙复于黑渊复苏,人王之土终将沦陷……”

    画面戛然而止。

    “不是诅咒?那它是……”

    “预言。”

    ——黑色巨龙复于黑缘苏醒,人王之土终将沦陷。

    ——王座上的人坠入深渊。

    古德雷德意识到了什么,神情逐渐凝重。

    他们很清楚,预言并不是无稽之谈。

    克雷多缓缓站直:“雅乐思曾经将王宫翻了个底朝天,这块石碑如果不是她留下的,那么应该来自塞丽娜曾经居住过的那座宫殿……她在篡位后便一直居住在那里。”

    “我们……”

    “那个凯特人说我身上流淌着弗雷冈之血。”

    古德雷德眯起眼睛:“弗雷冈·金雀……索特人当初在反抗凯特人的统治时,称金雀王朝是人族最初的国度,用来佐证索特人才是赫波亚最初的主人……可它只是一个‘故事’,几乎没有任何证据。”

    “在那之前,只有一个人说过相同的话。”克雷多说。

    “……你的,”古德雷德微微一顿,诧异,“老师?”

    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向了书桌最前方的一根吊坠。

    上面的水仙花纹路反射天花板上投射下来的灯光,微微闪烁。

    “‘黑暗正在降临’。”

    ……

    ……

    确认了奥西尔不会再出现后,一行人在胡洛格里安峡谷里暂时休息了下来。

    稍晚一些,寒风顺着峡谷的一侧吹来,所有人裹紧了身上的斗篷,倚着石头靠在背风的地方缩成了一团。

    连薇拉都闭上了眼睛,陷入了沉睡。

    守夜的人是隆洛。

    他坐在岩石上任由着冷风吹过,哪怕耳朵被刮得通红,也没有收回看着星空的视线。

    少年就那么安静地坐在那儿,直到耳边响起了很轻的笛声。

    索特人的贵族流行优雅的音乐,这笛声却比那些音乐更为柔软……调子却截然不同。

    隆洛扭过头,看到科顿时眨了眨眼。

    有些惊讶,可他既没有阻止也没有出声询问,甚至闭上了眼睛,仔细聆听。

    一直等到那支曲子吹完。

    科顿放下那只短小的笛子,也看到了隆洛。

    他似乎想要为自己吹笛致歉,可忽然意识到隆洛可能听不懂赛提语。

    隆洛看着他片刻,缓慢地开口——从他嘴里竟然传出了流畅的赛提语:“它很好听……我好像看到了一个人,她是谁?”

    科顿以为他不会赛提语,因为在这一路上他每次注意到隆洛,少年都是一副有些茫然的模样,也从未说过赛提语。

    ——事实上隆洛确实从来没有学过赛提人的语言,可当他想到自己需要和科顿交流,便自然地“学会”了,并开了口。

    就像是他自然而然地听懂了笛声所要传递的“含义”。

    科顿微怔,那张坚毅的脸上由唇角牵起一丝柔和的情绪:“她是我的妻子……叫做西加。”

    “你是为了她才坚持想要活下去的吗?”隆洛问。

    科顿没有否认,只是在短暂的沉默后说道:“她失踪了,一起进入矿村的人和我一起在斗兽场醒来……唯独她不在。”

    他没有说的话是,其他赛提人为了让他活下去,在斗兽场上遇到他时都选择了自杀。

    他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心里也唯独剩下找到西加的信念。

    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

    隆洛忽然问:“‘西加’在赛提语里……是风的意思?”

    科顿有些惊讶:“你很了解我们的语言。”

    少年却摇了摇头,又抬头看了一眼那片星空:“我不知道……不,我好像……就是知道。”

    他想不明白。

    就像是薇拉和他说那些话,就像是看到奥西尔的时候,他都觉得自己似乎应该知道些什么,可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科顿忽然开口,打断了那些思考:“你们是好人。”

    “我并不喜欢索特人,也听不懂索特语,可能看懂你们的眼神,”隆洛看向他,他继续说,“如果能够活下去,我会用尽一切报答你们。”

    用尽一切。

    隆洛仔细地体会了一下这个词汇,轻声:“在赛提人看来,生命似乎并不完全属于自己。”

    属于自己的部族,也属于自己的妻子,有时候,也可以为他们感谢的人献出一切。

    又或者也有不少人有这样的想法。

    他忽然意识到,世界上很多东西能够被赋予各种定义。

    它们比“学习”要困难许多,因为这一切没有准确的说法。

    “我……”

    科顿正要说什么,可心脏忽然传来一阵疼痛,让他猛地捂住了心口的位置。

    突然的动作使得那支笛子从他的手里滑落,他下意识去抓,却没能抓到,眼看着它要落在地面,隆洛心头一跳,猛地伸出手,将它抓在了手里。

    正要还给科顿,一双深色的手却忽地掐住了隆洛的脖子!

    是科顿——

    这是怎么了?!

    隆洛有点懵,在片刻回神后单手抓住了他的手臂,哑声:“科顿?!”

    科顿……有些不对劲。

    他全身都在颤抖,像是在努力控制自己,可却控制不住,有黑色的雾气从他的掌心和眼中逸散而出,整个人看上去痛苦而挣扎。

    隆洛深吸了口气,猛地使力,挥出了一拳。

    他的力气也很大,闷重的声音很快在科顿的脸上响起。

    看着男人被一拳打得踉跄摔倒,隆洛本以为这会让他恢复清醒,然而他却再次扑上来!

    科顿在赛提人当中也是很少见的战士,能够在斗兽场里坚持了漫长的半年,此刻他似乎重新控制了自己的身体,爆发出全盛时会有的力量,隆洛眨眼间便被他挥出了一拳,一口血吐在地面。

    隆洛差点被揍得说不出话。

    他一边挣扎一边反握着对方的肩膀,和科顿缠斗起来。

    某个瞬间——科顿又一拳即将落下之前,隆洛用脑袋撞向了对方的额头。

    巨大的力道将赛提人推开,他可能还有些眩晕,终于停下了动作,隆洛趁机将他往前推去——

    两人猛地撞在了山壁上!

    有碎石从山壁上落下,砸在了他们的肩上和脚上,滚落在地面。

    科顿似乎没了动静。

    “科顿!”

    隆洛终于有了喘息的时机,然而却感觉到他们踩着的地方……在崩塌!

    这里根本就是一个被堪堪遮住的洞,两人踩空,直直往下坠去!

    隆洛猛地抓住了一旁的枯枝和地面,正准备往上爬,下一秒便被拽住了脚腕,整个人被一股沉重的力道带着往下拖——

    底下是深不见底的深渊,隆洛吃力地眯着眼睛,感觉到手掌搭着的碎石滑动,使他一点点往下……

    不好了!

    就在他将要彻底滑下去的时候,一只手忽地拉住了他。

    “隆洛、科顿!”珀尔娅的声音传来——她惊醒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此刻喊着他们名字,同时开始用力。

    可珀尔娅的力气再大也无法将两个男人都拉起来,甚至没有沟通元素的空间——她只能喊阿斯诺的名字。

    阿斯诺也赶了过来:“法术……”

    隆洛感觉手上一阵阵发麻,脑子跟不上来。

    哪怕是接受过正统训练的法师,沟通元素仍然是一个需要静心和准备的过程,并不会因为没有咒语就能随时使用。

    他显然还不适应这一切——

    就在这时,底下忽然冒出了汹涌的黑雾,将所有人都裹了进去!

    所有人一起往下坠!

    这并不是奥西尔那种黑雾,似乎只是从科顿身上窜出来,一直在侵蚀他又尚未成形的东西——

    尖叫声响起,几个人被黑雾裹着又没有完全被裹着,身体在坚硬的山壁上往下滑,碎石剧烈地剐蹭着他们的皮肤和衣物,带来撕裂般的疼痛——直到底下的地面上!

    所有人都觉得自己浑身像是被拆开般,珀尔娅更是差点当场昏迷过去,但她很快听到了一声闷响,注意到隆洛迅速爬起来,和科顿再次扭打了起来。

    随后是阿斯诺,他似乎有一只手臂骨折了,此刻忍着痛点亮了光,才照亮了被黑雾所笼罩的山洞。

    “这是……”

    珀尔娅尽量忽略身上的疼痛,上前帮忙,两人合力才制止了几乎完全失控的科顿。

    阿斯诺也意识到了什么:“侵蚀……达到‘界限’了。”

    “我们该怎么……”隆洛的额头全是冷汗,却还在坚持摁住科顿,挣扎着道。

    也是这时,金发的女孩从天而降——她和这几个狼狈的人不一样,是乘着风跳下来的。

    踩到地面上时,她先是抬头看了一眼此刻已经看不清的洞口,再看向科顿。

    隆洛注意到金发的女孩,心下有什么落定,下意识放松了一些,险些让科顿挣脱。

    “抓稳。”薇拉没什么情绪地说了声,听上去似乎还有些没睡醒。

    说完,她走上前,完全不在意科顿此刻狰狞的模样,一手拿着刚熬好的魔药,一手捏住他的下巴,将魔药全都灌了进去!

    隆洛没能亲自感受到薇拉的动作,可却感觉到了科顿一瞬的抽搐。

    他毫不怀疑,女孩的力道再加重一分,就能直接将科顿的下巴卸下来——

    科顿喝下那魔药,浑身开始颤抖,控制住他的两人也渐渐感觉到他的力气再一点点减弱。

    直到他完全失去力气,再次昏迷。

    珀尔娅和隆洛这才松开手,一半因为身上的疼痛,一半因为刚才控制科顿时的努力,大口喘着气。

    “这到底是……”

    “侵蚀灵魂的黑法术本质上是要控制一个人,让他成为施术者的傀儡,当侵蚀达到某种程度,他便会完全失去意识……他‘清醒’过来并不是因为好转,而是因为即将达到‘界限’了。”

    薇拉将空了的药剂瓶扔在地上:“现在已经没有多余的皇冠花了,你们轮流用法术让他保持昏迷的状态,尽量遏制侵蚀的蔓延,否则在他获得救治之前,会先完全失去理智。”

    说完,地面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颤抖。

    “不好,是刚才……”

    他们的打斗引来的后果显然不止掉进洞里那么简单。

    隆洛扑上去挡住落在薇拉身上的碎石,等那阵晃动渐渐缓和后,他们发现天上的洞口已经被堵住了。

    “真是糟糕……我还没睡醒呢,”薇拉叹了口气,“看来得在山里找路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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