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海

    闻说世有三座仙山,为蓬莱、方丈、瀛洲。初始三座仙山都位于海上,蓬莱位于东海之滨,方丈位于南海之滨,瀛洲位于西海之滨。三座仙山灵气充沛,时常隐没于海雾大浪之中,在未有人登上之时,只是渔民口中可望不可即的传说。后时移世易,逐渐有人踏足仙山,并由此开宗立派,广收弟子。

    然,沧海桑田,仙力终究不能与自然之力对抗,方丈山便随地动进了内陆,而瀛洲在多年前经历了一场前所未有的海啸,为保护后方生灵,瀛洲弟子利用息壤将瀛洲升高,抵挡海啸,最终整个瀛洲被海水淹没,不复存在。

    唯有蓬莱较为稳定,却也发生过海底异动。

    冥界入口便是三座仙山初建之时为了维护三界安全所设。

    因方丈山与魔界入口相接,冥界入口便由蓬莱与瀛洲所设,除此之外,掌管水中生灵的归墟之地和天下万山之宗的昆仑也都设有冥界入口。冥界入口设有重重法阵,一般由仙门掌门、长老掌握打开的方法,以防心怀不轨的人打开冥界入口,引得天下大乱。

    如今瀛洲已被淹没,瀛洲弟子散落各地,无法寻找入口,唯有蓬莱、归墟与昆仑可以一试。

    蓬莱的冥界入口设在海底,需要进入海中才能找到。

    郦婵君站在一处山崖上,脚下海水滔滔,海风吹在她脸上,只觉得混着阳光热热的,发丝与衣衫都被吹起,显得整个人十分纤细。

    山崖下的蓬莱弟子在检查一艘小船,这便是要载他们去往海底的。

    林芝蹦跳着来到郦婵君身边,摊开手掌,中间一粒黑色的药丸:“避水丸,吃了之后你就不用老是掐着避水诀了。虽然我们下去是有水泡护体的,但万一进了水可不是好玩的,还是吃了保险一些。”

    郦婵君乖乖吃下:“你说的那个水泡是什么啊?”

    林芝道:“其实算是海里的小结界吧,是个很大的泡泡,很管用的,海水下面会压得人很难受,用了这个水泡就不用担心了。”

    郦婵君往下一看,相里松和郁闻都在山崖下,也不知说了些什么。

    “你大师兄也跟我们一起去啊?”郦婵君问。

    林芝点头:“对啊,这个入口很重要的,而且很多年都没有打开过了,长老们也都拿不准下面是个什么情况,就让大师兄跟我们一起下去。放心吧,我大师兄很厉害的,我师......师父很器重他的,有他在没什么问题的。”

    郦婵君道:“那就好。”

    林芝问道:“婵君,你怕不怕?”

    “怕什么?”

    “我听说冥界很可怕的,我们修道的命数不定,所以很难进入冥界,一旦进入,法力都会被削弱,冥界里又都是一些......不怎么好的东西,你不怕吗?”

    “怕也没有办法,我生了病,必须要去冥界,而且有人会一直陪着我的,也就没有那么怕了。”

    郦婵君说这话时眼睛一直盯着下面的相里松看,相里松在旁人面前总是成熟稳重,很有方丈山山主的风范。

    林芝看她说着说着泛起微笑,又顺着她的目光一找,就明白了个七七八八。她心里为郦婵君高兴,可也有淡淡的哀伤。

    她和胡杨是永远不可能这样子的。

    海风吹痛了林芝的眼睛,她只能眯起来。

    “阿芝,船好了,我们下去吧!”

    郦婵君握住林芝正要揉眼睛的手。

    山崖下的相里松和郁闻正在冲她们招手。

    郦婵君和林芝对视一笑,正准备直接跳下去,相里松和郁闻就异口同声:“不许跳!好好下来。”

    无奈,两人只能顺着小路到了崖底。

    觉应长老率着一众弟子给他们送行。他尤其担心林芝:“阿芝,听你大师兄的话,不可莽撞行事。阿闻,看好你小师妹,照顾好两位仙友。”

    郁闻恭敬一拜:“是。”

    林芝:“觉应长老,放心吧,我会听话的,绝对不捣乱。”

    相里松和郦婵君同时朝蓬莱众人一拜:“这些天多谢大家照拂。”

    蓬莱众人急忙回礼:“大家同道,本该如此。”

    因着冥界入口较为隐秘且重要,故而觉应没有安排其余的人手,只派了郁闻和林芝前去,出发之前觉应是嘱咐再嘱咐,生怕遗漏什么。

    等到一切都交代完,郁闻才扯着帆子启航,蓬莱弟子在岸边遥遥相送。

    此时海上十分平稳,风吹过来只觉得舒服,郦婵君坐在船尾,鞋袜放在一旁,两只脚都浸入海中,感受海水抚过脚面,看着船驶过留下的一道道水纹,还有小鱼时不时跳跃,这是她在方丈山上从没有见过的,不免觉得新奇。

    相里松也来到船尾:“怎么不进去,吹多了小心受凉,再过不久我们可就要进入海里了。”

    郦婵君在水中荡了荡脚,抬头对着相里松:“一会儿再进去吧,师尊,这里吹风好舒服。”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从衣服里翻了一会儿,摊开手掌,变出了一粒黑色小药丸,“师尊,这是阿芝给我的避水丸,说是吃了之后就不用掐避水诀了,你吃了吗?我担心郁掌门觉得你厉害,不用吃这个。”

    相里松蹲在她身边,笑道:“郁掌门当然也给我了,我早就吃了,你快吃掉。”

    “你真的吃啦?”

    相里松右手背在身后,手指捏着一粒黑色小药丸:“当然吃了。我怎么会骗你?”

    “那就好。”郦婵君这回是真的把避水丸吃下了肚。

    相里松笑意不减,下意识一瞥,就见郦婵君白皙的脚腕浸在海水中,一荡一荡,激起一朵朵小小的浪花。

    他别过脸道:“婵君,我先回去了,你也早点上来,不要吹太久。”

    不等郦婵君答应,相里松起身就走。

    他也悄悄把自己手里的避水丸吃下了。

    两人这点动作全叫林芝和郁闻看在眼底。

    林芝道:“师兄,你看看这两个人,避水丸都要留着给对方吃,好像我们蓬莱能亏待了他们似的。”话虽这么说,语气满是调侃。

    郁闻道:“哎,我看是相里松山主和郦姑娘彼此担心对方呢。这多好啊。哎,你有没有吃避水丸?这次可不能不吃啊。”

    郁闻这么说当然是因为林芝有前科,她第一次跟着大伙儿去海里的时候嫌避水丸苦,就藏了起来没有吃,结果下海遇到暗流,慌乱之下忘了掐避水诀,差点淹死,从此郁闻再带她下海之前就一定会盯着她吃下避水丸。

    船走得平稳,林芝和郁闻站在船头,一个人把舵,一个人看地图,不久就到了目的地。

    郦婵君一直都坐在船尾,用脚踢水,和追逐的小鱼逗着玩。

    “嘶——”脚背忽然一痛。

    郦婵君连忙收回了脚,就见右脚脚背上两个小洞,正在往出冒血。

    找了块干净帕子包了,郦婵君捂着伤口,想找找到底是什么咬的她。

    还不能看个究竟,林芝的声音从船头飘过来:“婵君,我们马上就到了,你快过来!”

    “来了来了!”郦婵君只得穿上鞋子匆匆赶到船头。

    小船慢慢停在了海面上,不远处逐渐出现了一个深色漩涡,还在逐渐扩大。

    郁闻道:“我们就从这个漩涡进去,刚进去会有些不舒服,大家忍耐一下。阿芝。”

    林芝点头,手上结印,和郁闻一前一后施法,一个透明的水泡很快罩住了整只船。

    漩涡越来越近,郦婵君觉得漩涡中心是看不到底的一只眼睛,很快天旋地转,她站不稳,不知道撞到了哪里,周围也瞬间安静下来,海浪声在一刹那归于平静。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从船上醒来,见不远处的郁闻和林芝也都才醒。相里松则在她旁边,胳膊还搭着她的腰。

    “师尊,师尊,醒醒。”

    郦婵君叫醒相里松,相里松头晕目眩,在郦婵君的搀扶下勉强站了起来。

    “我们到了吗?”

    郁闻:“应该是到了,地图上就是这么写的,冥界入口就在前面五里之处。”

    郦婵君环顾四周,见整艘船都沉到了海底,又被罩在一个透明水泡当中,周围气泡翻腾,还有不少鱼类游来游去,有的好奇会碰一碰水泡,但水泡是戳不破的,便都游走了。

    “这个船过不去,我们得下船自己走过去。”

    四人一人一个水泡下了船。

    水中行走与陆地行走不同,浮力很大,郦婵君感觉自己走几步就要飘起来,不得不努力气沉丹田,让自己降下来。

    郁闻一手拿地图一手拿罗盘在前面带路,一路上经过大片珊瑚丛,四人都尽量不惊扰里面的生灵,好在有惊无险到了地图标的地方。

    一座高高的丘陵矗立在眼前。

    “原来海里也有这么高的地方啊。”郦婵君惊道。

    “地图和罗盘显示,冥界入口就在那里。”郁闻指向面前的丘陵。

    “那我们飘上去看看。”郦婵君很喜欢漂浮的感觉,双脚一蹬,就往丘陵上飘去。

    其余三人正要跟上,却纷纷脸色大变,相里松大声叫道:“婵君!”

    郦婵君回头一望,余光瞥到一个黑色的庞然大物,还不待她看清,就感觉水泡被什么狠狠一抽,四壁破裂,浑身瞬间被海水包裹,一股暗流缠上她的腰,不知要将她带向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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