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人

    荒山破庙里,泥塑神像高高在上,垂目注视着下方的一对男女。

    林芝躺在不归的腿上,双目紧闭,面色苍白,嘴角隐有血迹。

    不归静悄悄看着她。

    看到她穿着素衣,鬓边一朵小白花。

    她是在为她的亡夫戴孝。不归想。

    目光逡巡到耳侧,不归看见她的耳饰是两颗小珍珠。

    下山的时候还没有打耳洞,不知道她打的时候,痛不痛。

    不归看了良久,终于敢伸出手来,抚着她的侧脸轻轻划过,最后落到她的嘴角。

    他想用大拇指为她拭去血迹。

    却不想在她柔软的嘴唇上流连忘返。

    林芝逐渐清醒过来,嫁为人妇的她仿佛多了勾魂夺魄的法术。

    嘴唇挨着不归的拇指指腹,小鸟啄食般轻轻啄吻起来。

    不归的指尖几乎立刻火焚一般疼痛。

    可他鬼使神差不愿挪开。

    林芝的眼神更加魅惑,她捧着不归的手,不归看到她吐出粉嫩的舌尖。

    往他的指腹上轻轻一点。

    不归感觉自己的脊柱开始燃烧。

    他闭上眼睛,额间冷汗涔涔。林芝柔软的唇舌几乎要包裹住他的指尖。

    师父。

    紧绷的弦终于断开。

    不归睁开眼睛,吐出一股黑血。

    他在冰冷的牢狱里。

    拇指指尖火焚一般痛苦。

    这一点痛苦很快扩大蔓延至全身,不归身上鞭痕交错,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因为他始终不认自己是杀害楚平山的凶手,县衙对他动了刑,三指粗的皮鞭泡了盐水,带着之前犯人残留的干涸血迹密剌剌地抽在身上,偏偏他身体脉络都被黑色丝线缠住,甚至不能运气护体,只得硬生生挨下。

    他身处高位已久,此生从来没有沦落到如此境地,一番受刑过后才知自己没有法力,其实与凡人无二,不管修为到了什么境界,□□疼痛总是一样的。

    咬着牙没有叫出声,他只知道施刑人最后打得手累才停了下来,随后他就被人拖着扔到了牢房的草堆上,那些人还不忘再用锁链绑住他。

    不归在一场混乱的梦之后醒来。

    他睁眼看着漆黑的房梁,体内的黑色丝线还在逐渐收紧,像要绞断他的经脉。

    不归却并不担心,他只在心里庆幸,还好不是阿芝受这番苦楚。

    一条黑色小蛇慢悠悠钻了进来,经过喝肉吃酒的狱卒,从牢门缝隙中进了不归的牢房。

    不归看着这条小蛇爬到自己身上,吐出粉红的信子为他舔舐伤口。良久,他才叫了一声:“阿芝。”

    小蛇一愣,接着眼睛溢出几滴泪水,信子吐得更快了。

    这小蛇是颜玉留着柳枝的一个灵宠,柳枝分了一缕魂魄出来附在了小蛇身上。

    不归继续道:“你中毒刚好,不宜用分魂之术。”

    柳枝的虚影慢慢从小蛇身上分离出来,她蹲在不归身边,已是泪水涟涟。小蛇继续为不归舔舐伤口,可惜柳枝只是一缕魂魄,修为不到没有实体,不能亲自动手为他疗伤。

    “师父,我醒了就看见你给我留的信,我本来应该听话在那里等你的,但我越想越不对劲,这才出来找你。这条蛇是颜玉送给我的,我听说你被抓了进来,不敢贸然闯进来,只能给它喂了些药,让它先帮师父疗伤。”

    不归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分魂出来,外面可有人护法?”

    “有,是郦姑娘和她师尊,师父在这里也是他们告诉我的。”

    “那就好,他们是方丈山的,是同道,可以托付。”

    柳枝擦了擦泪水:“这些人真不讲理,还动手把师父打成这样……”

    不归道:“阿芝,我没有杀楚公子。”

    柳枝立即点头:“我知道!师父一定不是凶手。”

    不归笑了笑:“就这么信我?可惜,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师父……”

    “嘘!有人来了!”

    不归尽管被束缚了法力,感知却比常人厉害。

    柳枝连忙回到小蛇身上,操纵小蛇爬到不归伸手,缠上了他的手腕,和锁链在一处,旁人不仔细观察根本发现不了。

    一个狱卒很快打开了牢门,不归认出这人正式用鞭子抽自己的那位。

    狱卒道:“醒得还挺快,道长,那边又叫了,还得麻烦您跟我走一趟。”

    不归淡淡道:“你们绑着我,我动不了,怎么跟你走?”

    狱卒蹲下身,看着要给不归松绑,但黝黑的手指却要往他的伤口按去:“不愧是道长,这伤恢复得这么快……”

    他话没说完,就见一条黑蛇从不归身后爬出,张开了嘴,露出尖利的蛇牙,身子如箭一般,直冲他面门而来。

    狱卒惊得跌倒在地,那蛇就在不归身前,竖起了身子,蛇头一摆一摆,随时随地要攻击人。

    “这......”

    狱卒舌头打结,又看见一道虚影站在不归身后,那影子是个身穿白衣的女人,面色惨白不说,一双眼睛怨毒地盯着他,仿佛下一秒就要伸出尖利的指甲来掐他的脖子。

    “有......有鬼......”

    狱卒被吓得腿软成泥,只能用手拖着身子往后退去。

    柳枝气得要发狂,长发飞舞,当真像个厉鬼了:“你们这些人真是可恶!打我师父我还没有跟你们算账,你居然还要碰他的伤口,我今日一定饶不了你!”

    “救命!救命!有没有人,快来人啊!”狱卒失声尖叫,然而没有一个人应答。

    眼看柳枝要冲过去收拾狱卒,不归及时制止,生怕她一怒之下损了魂魄:“阿芝,冷静下来!”

    柳枝瞬间停住:“师父......”

    那狱卒还在往外爬,刚爬到门口,就看见一双银色鞋子出现在自己眼前,顺着往上看去,竟然是一个俊雅的公子,这公子低了低头,手指在他头上一点,狱卒立时就晕了过去,趴在门边不在动弹。

    “胡掌门!”

    相里松迈过狱卒,来到了不归和柳枝跟前:“我来迟了,咱们现在就出去吧!”

    他对着柳枝道:“柳姑娘,婵君在外面守着你的身体,你快点回魂,我把胡掌门救出去,外头的人都被我迷倒了,不用担心。”

    柳枝点点头,看了不归一眼,又回到了小蛇身上,借着小蛇溜了出去。

    相里松解开绑着不归的锁链:“胡掌门,咱们先出去吧,你在这里只会受苦,我们出去先把伤治好,再想对策。”

    不归只点头,相里松将他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出了牢房。

    外头的柳枝已经回魂,看着不归被平安带出,柳枝这才放下心来,带着他们回了九阴山的洞府。

    不归伤口纵横,回到山洞时又陷入了昏迷。

    相里松及时把脉:“好像是中毒了。”

    柳枝想起自己之前真气翻腾:“难道是......相里公子,这毒厉害吗?我师父会有......危险吗?”

    相里松摇头:“这毒我之前没有见过,只能姑且一试,现下不能再耽搁,鞭伤只是皮肉伤,现下需要拔除毒根才是。”

    郦婵君明白他的意思:“好,师尊,我和柳姑娘出去护法,你安心帮胡掌门拔毒。”

    郦婵君带着柳枝来到洞府之外,相里松需要集中全部精力,不能受到一丝一毫的干扰。

    眼看柳枝满面愁容,郦婵君安慰道:“柳姑娘,你不用担心,我师尊医术很好的,一定能治好胡掌门。”

    柳枝点头:“方丈山山主医术高明,早有耳闻。但我忍不住担心,我师父这次伤得这样厉害,也是为了我才中毒的......”

    “胡掌门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没事的!”

    郦婵君见她脸色稍霁,又继续道:“原来你知道我师尊是山主啊,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起初只知道你们是从方丈山来的,后来我师父也说过,再加上我也听说方丈山山主带着自己的弟子下山来了,便猜到了一二分,刚才见你师尊施展医术,便更能确认了。”

    “原来是这样啊。”

    柳枝道:“还说我呢,你们不也是,已经知道我师父是掌门了。”

    郦婵君笑了笑:“这个是我们问了掌门师伯才知道的。”

    不归是蓬莱掌门,名叫胡杨。

    “既然如此,我们就不必隐瞒了,郦姑娘,我的大名不叫柳枝,我叫林芝,双木林,草头芝。”

    郦婵君道:“好,那我以后叫你林姑娘。”

    说罢在心里暗自揣测,你叫林芝,化名柳枝,你师父叫胡杨。

    原来你化名的姓是因为你师父。

    郦婵君好像一下子窥探到了什么秘密。

    她有了猜想,林芝对她师父的感情不是一般的师徒之情,若是敬爱,她干脆化名姓胡就好,但偏偏姓了柳。像是不愿意让别人知道她的师父,但又拐弯抹角千回百转从姓名这里跟他扯上关系。

    郦婵君望向洞府里,她看不见相里松,但能想象到相里松此时的神情。

    在救人这种事情上,他总是专注又认真的。

    但唯独那次不是。

    郦婵君忽然有了这个念头,脑袋里忽然有一幅画面闪过,相里松抱着一个人哭喊,周围火焰漫天。

    那是谁?

    可惜这画面稍纵即逝,谁也没有抓住。

    郦婵君不再去想,从乾坤袋里拿出林芝的画:“林姑娘,这是你上次留下的画。”

    “好,多谢你了。”林芝伸手接过,不成想这画在碰到她手的一瞬间自燃起来,很快就变成了飞灰,飘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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