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嫁

    蜿蜒的山路上远看是一条火把带子,松松系在半山腰上。

    接亲的人排成一条长队,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举着捆了红绳的火把,照亮了山路。

    那四人抬的花轿还在慢慢走着,接亲队尽头的人打起了呵欠。

    一个青年男子刚擦了擦眼角,下一个哈欠就来了。

    他张嘴张到一半,肩膀被人轻轻敲了敲,回头看去,眼前从模糊变得清晰。

    一个脸堆粉霞的姑娘正笑眯眯地看着他,耳边却传来一个男子声音:“敢问这位兄台,这是在接谁家的亲?”

    青年人瞌睡跑了个干净,以为自己听错了,怎么一位漂亮姑娘发出了男人的声音。

    于是肩膀又被敲了敲,脸也不由自主转了过去,就见一个丰神俊朗的男子朝他略一作揖,重复了一遍:“小可与妹妹初来此地,敢问这位兄台,这是在接谁家的亲?”

    青年人这才彻底清醒,看看男子,又看看姑娘,见二人不是什么奇怪之人,身上衣衫也有风尘土迹,想来应当是赶路到了这里。

    青年人看了看远处的花轿,略一偏头:“你们不知道,这是楚家的独生少爷要娶老婆了。”

    男子和姑娘对视一眼,都凑上来,姑娘问:“这怎么半夜接亲啊?是这里的习俗吗?”

    青年人摆摆手:“哎,说起来怕你们不信呢,这楚家少爷要娶的老婆听说是在山里学道修仙的,厉害得紧,这是她娘家要求的,一定要半夜接亲,还按生辰八字选了我们这些接亲的人,每一个给一两银子呢。哎,两位,你们要不还是避一避,万一你们八字不合,冲撞了就不好了。”

    姑娘笑笑:“多谢了,我们这就走。”

    青年人点点头,瞌睡又起,眼角挤出了几滴眼泪,再一睁眼,那姑娘和男子都已不见了。

    “走得还挺快。”青年人嘟囔一句,又转回头继续打呵欠了。

    却不知这两人隐匿了身形气息,就站在他身后。

    “师尊,你说他说得是不是真的啊?”

    “他没有骗我们的理由,不过这个半夜接亲的规定倒真是闻所未闻,就算新娘子是我们同道中人,也不必如此啊。”

    “师尊,等那花轿过来了我们看看她,说不定就是个名头,是不是同道还不一定呢。”

    花轿慢慢走近,前头的吹打的乐队吹出来的调子像是让夜风截断了,喜庆的曲子变得呜呜咽咽,断断续续。那花轿也不似平时样子,通体暗红,也比普通的大。

    花轿终于要经过他们这里,只见轿子侧面的轿帘被一只纤纤玉手掀开,里面一团漆黑,轿帘很快放下去,手也收了回去。

    郦婵君施法,指尖一点光芒点住自己的太阳穴,要看看轿子里到底是什么人,相里松却伸手制止:“先不要打草惊蛇。”

    郦婵君只好看着花轿又慢慢远去,接亲的队伍也跟着花轿离开,郦婵君的目光牢牢粘在那花轿上,直到花轿彻底消失在她的视野里,她才恍然惊醒。

    人群已散,眼前茫茫白雾。

    郦婵君心跳加快,转头找相里松,惊觉自己已被白雾彻底包裹,什么都看不见找不到。

    “师尊?师尊?”

    她跌跌撞撞往前走,急切呼喊着相里松。

    然而没有应答。

    她心下越发焦急,辨明不了方向,那白雾却越来越浓,几乎要将她口鼻封住。

    郦婵君甚至感觉鼻腔都被棉花塞满,她咳嗽不停,被逼出了眼泪,又急于寻找相里松,脚下乱走一通,却突然踩空,整个人都要往下落去。

    郦婵君呼喊还没出口,就觉得踩空的脚底一软,一条坚实有力的臂膀就把她捞了回去。

    她惊魂未定,喘着粗气,伏在那人胸口,听着里面咚咚的心跳,和自己的心跳趋于一致。

    一只手抚上她的脸颊:“婵君?没事儿吧?吓着了没有?”

    相里松的声音让她终于安定下来。

    郦婵君眼泛泪花,双臂紧紧搂住相里松:“师尊,吓死我了,要是你没拉住我,我就掉下去了。怎么刚才我一转身,就看不见你了......”

    相里松在她后背轻轻安抚:“不怕,我其实一直在你身边。刚才应该是被施了障眼法,我们互相看不见彼此,也听不见彼此的声音。你抬起头看看,现在的白雾是不是散了?”

    郦婵君从相里松怀里抬头,这才发现周围的白雾已经散去,山路上除了他们两个就剩下些光秃秃的树,接亲队伍都已不见了。

    “是新娘子施了障眼法吗?我居然没有察觉到不对,一下子就中了她的圈套。师尊,我们跟上去看看吧,万一她真是什么妖怪呢。”

    郦婵君依旧抱着他,仰头跟他说话。

    相里松忽觉软香在怀,面颊微热,点点头道:“好。”

    两人匆匆沿着接亲队伍的痕迹下山,到了镇上,只见灯火通明,客栈小店都挂着红灯笼,不少人都结伴朝一个方向走去。

    两人便跟着他们身后,大大方方跟到了成亲的人家——楚府。

    这楚府碧瓦朱甍,院墙深深,若是白天看去,一定是个气派的高门大户,但此时是深夜,喜庆的红灯笼不知为何成了暗红的颜色,反而显得诡异。

    师徒两人见楚家小厮腰系红带,头戴朱帽,满脸堆笑地迎接客人,客人们先是拿出贺帖,再拿出礼物,小厮便叫人抬下去,再叫人引着宾客进府。

    郦婵君和相里松相视一笑,一个手里变出礼物,一个手里变出贺帖,朝楚府走去。

    相里松递上帖子:“在下李松,恭贺楚兄新婚大喜。这是我家小妹。”

    郦婵君走上一步,将手里的礼盒也递了上去。

    那小厮看着相里松:“公子可是本乡人士?”

    相里松道:“小时在此处长大,只是长到五岁有余,家道中落,不得不搬走,如今重回,听闻楚兄成亲,便赶来祝贺。”

    小厮连连点头:“原来如此。”

    他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礼盒,登时眼冒金光:“李公子贺夜明珠一枚!”

    众人纷纷侧目,见那礼盒中一颗鸡蛋大小的夜明珠,发出幽幽光芒,光华浮动,不由暗暗赞叹,有的则低声议论起来。

    另一个小厮带着郦婵君和相里松进了院里,安排了席位,说我们少爷和少夫人马上拜堂,几位若去,也可沾沾喜气。

    师徒两个自然要去。

    喜堂里端坐着一位衣着华贵的老夫人,手捻佛珠,口中念念有词,好像并不高兴。

    那新郎穿着红衣,看着很是俊朗,只是面白唇浅,看起来身体不太好。

    新娘子蒙着盖头,看不清模样,但身姿窈窕,一双素手抓住红喜绸,红白相映,颇为悦目。

    新郎牵着新娘跨过火盆,在喜倌的唱告下摆了天地父母对方,在大家的起哄声中送入洞房。

    喜堂里只剩下老夫人面无表情,依旧捻着佛珠。

    郦婵君和相里松隐去身形,偷偷跟到了新郎新娘的卧房。

    相里松觉得听人家的墙根不好,稍稍退远了些。

    郦婵君却盯着里面看,这新娘把她摆了一道,她可不服气。

    那屋里出来几句男女的笑语,接着灭了几根蜡烛,两人便好似滚到床上去了。

    郦婵君捂了捂眼睛,心想还是等他们洞房完再说,便转身走到相里松跟前,话还没说出口,那卧房门就被一脚踢开,新娘子穿着一身嫁衣,一双弯眉桃花眼,容貌姝丽,但神情不善,她左手叉腰,右手拿一把普通的油纸伞,对着二人道:“好你们这一对儿小贼,偷看接亲就算了,还要偷看姑奶奶洞房不成?!简直找打!”

    说罢就拿着油纸伞飞身上前要打,郦婵君下意识就跟着相里松飞身而起,脚踩瓦片,往外面去了。

    新娘子自然紧追不舍。

    只是谁也没有注意到,那卧房房顶上,清冷明月下,站着一位神清骨秀的道人。

    这道人见新娘子追着师徒二人离开,也飞身跟去。

    新娘子一路追着二人到了郊外,相里松和郦婵君也不再跑,他们原本只担心打起来会伤及无辜。

    新娘子道:“怎么?你们两个要一起上吗?”

    郦婵君往前走一步:“当然不是,两个打一个,胜之不武,不用我师尊出手,我来跟你打!”

    说罢取下蛇鞭,往地上狠狠一抽。

    新娘子眼睛一眯,瞳孔变成极细一条竖线:“来吧!”

    相里松却担心:“婵君......”

    郦婵君知道他想说什么,回头道:“师尊,不用担心我。”

    新娘子已经抢身而上:“情话打完再说不迟!”

    她用伞如刀如剑,白云盖顶,力劈华山,招招凶狠,郦婵君也不甘示弱,一条蛇鞭挥得人眼花缭乱,活像一条灵活的毒蛇。

    相里松暗暗焦急,但郦婵君不让他帮忙,他便不动手,不成想两个人打了一会儿,郦婵君忽然往他这边来,相里松以为她受了伤,急忙伸手去接,谁知郦婵君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放到了相里松手上。

    “师尊,你先吃着,一会儿打坏了就不好了。”

    声音刚到耳边,郦婵君已经回去继续和新娘子缠斗。

    新娘子的声音传来:“你怎么连打架都不专心!”

    相里松嘴角微勾,打开油纸包,见里面是几块黑色糕点,正要包回去,就察觉周围还有其他人。

    他不动声色,手上包着点心,袖子里却悄悄飞出一只黑色灵蝶,往别处飞去了。

    灵蝶很快飞到了道人身边,那道人长袖一挥,灵蝶便粉身碎骨,落入地下,再也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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