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香

    那女子身材高挑,腰肢纤细,打扮利落,嗓音也脆泠泠的,像河水刚刚解冻时浮冰互相碰撞的声音。

    叶凌波作铁匠打扮,额头包着深棕的头巾,穿一件马甲,臂膀上全是汗水,正一下下锤着手中的铁器,旁边的萧冉归跟昨天的打扮差不多,宽袍广袖,蹲在地上使劲儿推着风箱。

    叶凌波抹一把汗水:“你的剑做好了!前几天就做好了,就等着你呢。”

    说罢将捶打完的铁器扔回旁边的水桶里,滋出一股白烟。

    “你等我一下,我去给你拿来。”叶凌波在马甲上蹭了蹭手。

    “好,多谢您。”那女子道。

    郦婵君特意轻手轻脚,那女子不转身,一时半会儿也发现不了她。

    萧冉归在不熟的人旁边是个闷葫芦,此时院子里就剩下他们几个,他也不跟这姑娘多说一句,只一股劲儿推着风箱,穿的衣服看着就热,他不得不撸起袖子,露出小臂。

    那姑娘先开了口:“萧大夫,我来吧,您今天是不是要去采药?别误了时候。”

    说罢就蹲下准备接手。

    萧冉归笑了笑,语调里掺了一点温柔:“不用,今天有人去帮我采药,我帮他一会儿,不打紧,你是客人,怎么能让你来帮忙呢。”

    郦婵君转头看了看,不见相里松身影,听了萧冉归这话,应当是帮他采药去了,这才没见着。

    没过一会儿,叶凌波就拿着一柄剑出来。

    剑鞘和剑柄是一色的漆黑,上有浮雕,整只剑又细又长,不似平时所见的一般样式。

    “香儿姑娘,接着!”

    叶凌波扬手一扔,剑便从空中掠过,那姑娘头一抬,就在眨眼之中拿了剑。

    她迫不及待拔剑,只见冷冷剑光,照出一双漆黑的眸子。

    拔剑出鞘,那姑娘持剑而立,发丝飘扬,比起这竹林中常年青翠的竹子也不遑多让。

    她自然要试剑,于是舞了一套剑法,身姿飘逸,婉若游龙,那剑身细薄,随着用力还会微微颤动,使得快了便如一条银蛇,剑声则像水纹,一圈圈荡开。

    郦婵君看着她舞剑,只觉得这剑就像一条在水中游过的银蛇。

    一剑舞毕,在场几人都不由鼓起掌来。

    郦婵君更是道了一声“好!”。

    叶凌波道:“主人择剑,剑亦择主。我看这把剑真是找到了好主人,也不枉我花费这么多功夫来打造它。冉归,你说是不是?”

    萧冉归眼睛弯起来,点了点头。

    那姑娘羞赧一笑,转身对郦婵君抱拳:“姑娘好功夫,我在这里这么久,都没察觉到。”

    郦婵君下了楼梯,来到这姑娘跟前,回礼道:“哪里哪里,是你功夫了得,我只顾着看你的剑法,连呼吸都忘了,你自然没有察觉到。”

    她这暗暗夸赞之意叫在场众人都大笑起来。

    那姑娘脸上多了一丝害羞的红晕:“哎……真是献丑了……我就是手痒痒……不知道姑娘尊姓大名?”

    郦婵君正要回答,叶凌波抢先一步:“这是我结拜大哥的女儿,我们的侄女,那是比亲的还亲,最近来到我们这儿,住些日子。”

    说罢给郦婵君使了个眼色,郦婵君立马心领神会:“对,我刚来二叔三叔这儿,还不熟悉呢。我叫郦婵君,不知姑娘叫什么名字啊?”

    姑娘笑道:“原来如此,在下姓冷,单名一个香字,在这灵泽山金泉门学武,经常来找叶师傅打造兵器。”

    郦婵君看向冷香手中的剑:“冷姑娘用这剑真的很趁手,不过太过柔软,如果用不好,碰上擅用刚猛之力的人,就不好抵挡了。”

    “唉,你个小丫头懂什么,香儿年纪尚小,来日多加练习,定能有所成就,你可不要仗着自己懂三脚猫功夫就瞎说啊。”

    叶凌波又给她使眼色。

    冷香的表情黯淡了下去,手指拂过剑身,她收剑入鞘:“郦姑娘说得没错,万物相生相克,我就算使得再好,可人外有人,谁知道会败在谁的手上呢。算了,不管这些了,用一时是一时。”

    郦婵君转移话题,问道:“二叔,这剑叫什么名字?看着这么漂亮,名字一定很好听吧?”

    叶凌波摇摇头:“你可问着了,我是个大老粗,取不了什么文雅的名字,就等着香儿姑娘来取呢。”

    冷香轻叹一口气手指,抚摸剑柄:“不必了。各位,我还有事,先告辞了。郦姑娘,后会有期。”

    说完就抱拳离开了。

    郦婵君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见她很快消失不见,果真是人如其名,一股冷香,来去如风。

    萧冉归早已换了一套衣服出来,形制没变,只换了颜色,牙色变成墨灰色,和竹林颜色颇为相称。

    叶凌波话多:“你一天天就爱臭美,怎么又换一件啊,得亏你不用自己手洗衣服,不然得累死。”

    萧冉归翻了个白眼,整着领子:“刚才给你推风箱,出了一身汗,我可受不了。阿松给我采草药去了,我得去看看。婵君,没学过打铁吧,让你太二师伯教教你,让他给你打一把趁手的剑。”

    这俩人老爱斗嘴,郦婵君捂着嘴笑起来:“也是,虽然我用鞭子顺手,但是太二师伯给别人打造兵器,不给我打,我也不乐意。”

    叶凌波叉着腰:“哎,那你用……”

    “啧……”

    萧冉归皱眉啧了一声,叶凌波立即住了嘴。

    郦婵君觉得奇怪:“用什么啊?”

    叶凌波顿了顿,接着说:“那你用……是得用我给你打造一把。”

    郦婵君才不信他本来是想说这个,正想继续追问,相里松背着采药的篓子刚好回来。

    “师尊!”郦婵君眼睛放光,过去帮他拿下背上的药篓,“你去帮太三师伯采药怎么不叫我啊?”

    相里松温声道:“你昨天很累,我见你睡得香,就没叫你,况且采药我一个人去就行,你多多休息才好。”

    郦婵君撇撇嘴,相里松老是觉得她累,要让她多休息,其实她根本不觉得累,也不知道天天休息个什么劲儿。

    叶萧二人对视一眼,都走上前来。

    萧冉归道:“你这速度倒快,我正要去找你呢。”

    叶凌波补一句:“啧,衣服白换了。”

    相里松把药篓子递给萧冉归:“三师伯看看,你所说的那几样我都一一采了,应当不缺。”

    萧冉归不跟叶凌波打嘴仗,翻找了几下:“嗯……不错不错,确实一样不少……”

    叶凌波自己找话:“行了,回去弄你的药材去吧。”

    萧冉归又翻一个白眼,拎着药篓子去他的药材间了。

    剩下三个人,叶凌波准备继续打铁,本想叫相里松帮忙,可眼珠一转,对郦婵君道:“婵君啊,你来帮我推风箱吧,我给你造一把更好的剑。”

    郦婵君刚要点头答应,相里松已经撸起了袖子:“二师伯,我来吧,婵君力气小,干不了这活。”

    郦婵君心里想,我力气可不小,我连师尊都抱得起来,虽然是在梦里。

    但这话她万万不敢说出口。

    叶凌波的表情变得有些促狭:“也是也是,我考虑不周了,这师父关心徒弟,也是应该的嘛。”

    相里松正拉起风箱要推,叶凌波话音刚落,他就想像呛到了一样开始狂咳,白净的面皮都覆盖了两团淡淡的红晕,也不只是热的还是咳的。

    叶凌波拍他的背:“喏,说你两句你还咳上了。”

    相里松缓了缓:“我没事儿……就是呛了一下……”

    郦婵君看他无碍,悄悄松了口气,又见大家都忙着,她也不好意思闲着,便道:“那师尊和太二师伯先忙,我去厨房做几个菜,大家累了也好歇一歇。”

    叶凌波努努嘴:“去吧去吧,反正你做的要是不好吃你师尊也会全吃光的。”

    相里松又开始咳起来。

    郦婵君的脸被火炉也烤热了,她转身就走:“那我去做啦!”

    “哎!你走错了,那是你师尊的房间,厨房在这边。”

    于是郦婵君捂着脸,转头飞快地奔向厨房。

    等到郦婵君彻底不见,相里松才慢慢抬头,对着叶凌波道:“二师伯,我想做个镯子。

    是夜,几人吃饱喝足,各自回房休息。

    郦婵君在房中洗脸,端盆倒水时却听自己的手镯跟盆沿相碰,发出“铛”的一声。

    她连忙放下水盆检查自己的镯子。她一直都戴着相里松上次送她的这个,玉质浑浊,成色也不好,她心里却是极宝贝的。

    镯子安然无恙,这才继续端起水盆要去倒水。刚打开房门,不想相里松就站在门外。

    “师尊?”

    “婵君,我想问你……”

    话还没说完,两人都闻到空中飘来一丝血腥气,当即赶去查看情况。

    血腥气的源头离竹屋不远,师徒两个掩了气息身形,只见竹林里站着一男一女,持剑对峙而立。

    女子右臂受了伤,血顺着手腕流到她的剑上,银色的剑身盖上一层血雾。

    她对那男子道:“师兄,你当真要如此相逼?”

    这声音郦婵君听过,正是白天的那位冷香姑娘。

    男子冷冷回道:“师妹,你不该这样做,跟我回去吧。”

    冷香笑了一声:“我偏不!除非你杀了我!”

    她说完这话,抢身而上,软剑带着血迹,划出一串血珠,男子持剑回击,兵刃相撞,激起串串火花。

    冷香用的正是白日那柄剑,却不知发生了什么,竟让着师兄妹二人互相残杀。

    两人缠斗几十回合,冷香本就受了伤,最终不敌,那男子攻来之时,下意识用剑格了一下,软剑霎时间就被劈成两半,短剑直直插入郦婵君旁边的一根竹子上。

    冷香跌躺在地,男子剑尖直指她咽喉。

    两人站位互换,郦婵君和相里松这才看清他的面容。

    “这……”

    郦婵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抓紧了相里松的衣角:“他是……太师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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