骷髅

    郦婵君和相里松一见这井底寺庙竟然是空山寺,心中疑虑更甚。这寺庙空寂,可处处干净,不像是个没人照看的。

    两人上前,一同蓄力将寺庙大门推开。那寺门沉重,在两人合力之下才慢慢有了一条缝,要往再大处开,却再也开不得了。

    郦婵君和相里松边从门缝中进了寺庙,只见里头依然是一片黑暗,只隐约能看见屋檐廊下挂的灯笼。

    郦婵君又按之前的法子将这些灯笼一一点燃,寺庙才真正亮堂起来,这里的空山寺和两人白天去的别无二致,只是没有什么僧侣香客。

    两人对视一眼,又一同往后院奔去,果然有一口井。

    凑近去看,这井沿和辘轳同他们下来的那口井一模一样。

    不知这井底又有什么古怪。

    相里松将那四只狐狸放在一旁,准备下去看看。郦婵君却拦住了他。

    “不要去,师尊。”

    相里松柔声道:“怎么了?我就下去看看,很快就回来。”

    “不要!这里太奇怪了!明明从井口下来的,结果这里又有一口井,万一你下去,这井里又有一座庙,庙里又有一口井,井里又有一座庙……那岂不是要下到十八层地狱去了?不要去了师尊,我们出去吧,这里太奇怪了……”

    相里松知道她害怕,可这井应就是阵眼所在,唯有破了阵眼,才有出去的希望。

    “好,婵君,你不要害怕,我不下去,我把灵识放在灵蝶身上,让它飞下去看看,我就在上面陪你。好吗?”

    郦婵君想了想也只能如此,她把花苞灯笼一抖,灵蝶从里面飞出,相里松食指中指在自己额心一点,抽出一缕银色细丝落到那灵蝶身上,灵蝶又飞入那井中。

    井口边只剩下双目紧闭,站立不动的相里松和提着瘪灯笼的郦婵君。

    郦婵君明白相里松需要全神贯注跟着灵蝶去探查井底状况,此时不能被任何事物打扰,便专心致志守着他的肉身。

    可阴风骤起,把那灯笼都吹得一荡一荡,郦婵君最怕这种情况,老觉得后头有什么盯着她似的。

    于是郦婵君慢慢挪到相里松身前,他身材颀长,郦婵君的脸刚好到他胸口,她就只盯着相里松的胸口看,生怕自己看见什么不该看的。

    当然郦婵君此时的本事对付个小鬼是绰绰有余的,奈何她从小就害怕这鬼变成血腥恐怖的来吓她,因此遇到鬼自己就先泄了气,闭着眼乱打一通,也没什么效果。

    郦婵君紧盯着相里松的胸口,喘着粗气,背后被人注视的感觉越来越强烈,甚至灯笼也被吹得呼呼作响。郦婵君“啊呜”一声,直接将脸埋进相里松的胸口,灯笼被她丢在地上,双手死搂住相里松的背和腰。要不是挂不住,她甚至能把两条腿也缠他身上。

    她心里打定主意,不管一会儿出现什么形容可怖的鬼,她都不睁眼,也要死死护住相里松的□□。

    郦婵君只觉得后背凉飕飕的,她也不能回手挡住,只能将自己的双手放在相里松后心,护着他的。

    她也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四肢已渐渐酸麻,也仍然不敢放松,直至有人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她感觉到面前紧贴的胸膛动了动,一道清朗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婵君,这是怎么了?我回来了,不用害怕。”

    郦婵君反应过来,后退两步,涨红了脸:“师尊,你回来了。”

    “啊,刚回来。”相里松脸带笑意,拍了拍被郦婵君抓皱的肩头和后背处。

    此时郦婵君心里反而害羞大过害怕:“那师尊在下面有没有发现什么?”

    相里松指了指她身后:“有啊,我捉了一只鬼上来!就在你后面。”

    郦婵君看他不像作假,又觉得背后果真发凉,尖叫了一声,拔腿就躲到了相里松身后。

    “我不看它,它就吓不着我!”

    郦婵君缩在相里松背后,捂着自己的眼睛动也不动。相里松失笑,重新弄好花苞灯笼,放到郦婵君手上:“不怕,我不是跟你说过嘛,要是抓到了鬼,我就让它变成个好看的样子,一定不让它吓着你。”

    郦婵君扒着相里松的肩膀,只露出一只眼睛,慢慢睁开,这才看见前方果然有个小沙弥。

    那小沙弥脑袋圆圆,头顶六个戒点香疤,除了脸色惨白,看上去就是个十五六岁的孩童。

    小沙弥对着郦婵君双手合十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师尊,他就是……”

    “嗯,他就是我从井里抓出来的。”

    “看着是不吓人……”

    “不怕”两个字也不知道让相里松说了多少遍,他总是安慰郦婵君,可见她害怕的样子又忍不住想逗一逗。此时他就笑着,让那小沙弥原原本本说一说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自己则用大半个身子挡住郦婵君,让她能看到一点,能听到全部,也就不那么害怕了。

    郦婵君巴不得一直躲在相里松身后。

    她松了口气,觉得自己手脚发软,又不好直接坐在地上,心想刚才相里松已经探查过井底,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于是坐在了井沿,一边捶自己的腿一边听那小沙弥说。

    小沙弥絮絮叨叨,从自己出生开始说起,说到五岁斗蛐蛐,十岁剃头当了和尚,后来又在多年前感染风寒,死在了这庙里,又因为受佛祖保佑,竟然没被拘去地府,而是成了个小鬼留在寺里云云。

    眼看他就要畅想自己作为一只鬼的美好将来了,相里松却听见郦婵君的身后弱弱传来:“师尊……”

    相里松转头,只见郦婵君坐在井沿上动也不敢动,左肩正搭着一只只剩白骨的手。

    “婵君!”相里松急忙要去救,那手竟往下一按,就要把郦婵君拖入井底。

    郦婵君只觉得身子倒转,差点就要一头往后栽去,右手却被另一只温暖的大手包裹又往上拉。

    白骨手不甘示弱,又往她脖子爬去,要掐她喉骨,郦婵君刚觉得脖子一紧,眼前就是一道白光,重重击在那白骨手之上,那手就快速缩回了黑暗当中。

    回过神来,她已经在相里松的怀中被耐心安抚。

    相里松见她脖子上有五个指印的淤青,她本人更是被吓懵了一样,连叫都没叫出一声。他在这次下山的路上第一次觉得怒不可遏。

    相里松双手一翻,掌中便出来一团火焰,他投入那井中,不多时里面便挑出一具骷髅,哆哆嗦嗦滚到了小沙弥旁边。

    一柄银剑直指那小沙弥和骷髅:“我本有心听你们讲来龙去脉,也好寻一个方法超度了你们。看来你们真是不知好歹,三番五次对我二人出手,刚才更是想要将我爱徒掳去当人质!我现在就堵了你这口井,破了你的阵法!你们到时没有容身之所,可不要怪我!”

    说着那银剑就变大几倍,要直直往井里插入。

    事到如今,小沙弥和骷髅鬼也无计可施,立刻跪倒在地,求相里松和郦婵君原谅,说他们还有冤仇未报,旧恨难消,一旦破了阵法,便会顷刻间魂飞魄散。

    另一旁观战许久又不得逃离的四只狐狸也开始大叫起来,声音尖利凄凉,像是也在求饶。

    眼看剑光愈盛,逼近井口,两只鬼和狐狸的求饶声越来越大,郦婵君回过神来,拽住了相里松的袖口。

    “师尊,先不着急破阵,听听他们怎么说吧。”

    郦婵君只怕那血肉模糊的惨状,一具骷髅倒是没什么。她回过神来也就好了许多。

    相里松勉强遏制住怒气,郦婵君指着那两鬼说道:“现在就从实招来!不得有半句添油加醋,不得有半句诓骗之辞!不然我师尊可不会饶了你们!”

    相里松脸色不善,在郦婵君劝阻下才稍微好了一些。看着她脖子上的淤青,又从腰上挂着的乾坤袋取药。

    原说这归云镇在二十多年前本没什么寺庙,而是有一座道观,里面的道人也不是什么正经道士,不少都是因为犯了罪逃避刑罚才来出家。

    镇上有个大财主姓吕,老来得子,有个纨绔小吕公子,这小吕平日里不学无术,招猫逗狗,到了成亲的年纪,好容易有了门亲事,结果新娘子过门当天就被小吕醉酒误杀,这吕财主为了保小吕的命,把他送进道观,做了个道士。

    小吕一入道门深似海,偏偏爱钻研一些禁法,他某日翻书,看到了“鼎器”双修之法,心中恶念陡生,便四处散播要找女子鼎器修炼,到时鼎器亦可得道成仙。有上上之姿的,更有大把金银相赠。

    适逢一孤女来到镇里投靠亲戚,这亲戚是个坏心眼,把这孤女骗到道观,这孤女抗争不过,屈辱地做了道观里也不知多少假道士的鼎器。她受不了折磨与侮辱,终于在一个夜晚幸运地溜了出来。

    小吕大约也明白自己做的事情伤天害理行,拜托他父亲老吕捐了座寺庙,便是这空山寺。孤女就逃到了寺庙的后山,被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和尚发现,小和尚见她可怜,日日给她送一些清水饭食。

    郦婵君本就为那孤女的遭遇揪心。她与这女子身世相同,当初也是要投靠亲戚,如果遇见的人不是相里松,自己到底会怎么样还不敢细想。相里松一直在给她的脖子擦药,见郦婵君望着自己,眼神中是爱恋和感激,竟然觉得自己脸上一热,不敢和她对视。

    郦婵君指着那小沙弥:“那你就是那个小和尚?”小沙弥点点头。

    “那你是?”她问那骷髅。

    骷髅苦笑一声,就地变成了一个身穿破烂血迹僧衣,手脚皆有镣铐,披头散发的女子。

    “我就是那个孤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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