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莺妹妹？”她居然知道这个名字，樱井奈惊讶不已，瞬间意识到了什么，一股敬意在心底油然而生， “您是......”

    “我的代号就是昭雪，夜莺同志，欢迎回家。”程昭雪给了她一个轻轻的拥抱，更是让樱井奈热泪盈眶。等她逐渐平复下来，程昭雪这才把一切和盘托出。

    “那天，我们本来还在商议该怎么救你，想不到小祺居然直接冲上去，简直把我吓了一跳。”

    她拍拍胸口，似乎仍然惊魂未定，过了一会却开始揶揄邱旭祺， “你看见夜莺妹妹就挪不开眼了，整个人都魂不守舍的。我当时还纳闷，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能让不近美色的孤影同志沦陷呢？”

    程昭雪莞尔一笑，又伸出手拍拍他们两个的肩膀，眼里散发出温柔的光芒， “想不到如今怎么看都满意，郎才女貌，简直是天作之合。”

    樱井奈一下子红了脸，心里却像是蘸了蜜一样甜。程昭雪怕她不信，接着澄清道， “我本来就长你们七八岁，平时都把小祺当亲弟弟看待。只是配合执行任务，你别多想。”

    “对，昭姐是我上级，我们之间可什么都没有。” 一旁的邱旭祺更是点头如捣蒜，把樱井奈彻底逗笑了， “好，我信。但你先别摇了，晃得我头晕。”

    邱旭祺这才停下来，程昭雪忽然惊呼道， “糟了，我下手有那么重吗？”

    樱井奈闻言看过去，发现他半边脸已经红得像是要淌血，顿时难过又心疼， “我那是说气话，你怎么还当真了呢？”

    还没等他回答，程昭雪已经拿来了医药箱，把里面的东西全部摊在床边， “小玮说你昨天也受伤了，让我一并看看。”

    可邱旭祺捂着外套左右躲闪，就是不肯躺下， “小事，被凌知义划了一刀而已。”

    他说得轻描淡写，樱井奈却一下子感觉到不对劲， “昭姐，你别听他的。昨晚条件简陋，我只做了最基本的处理，那么重的伤......”

    她还没说完，程昭雪就已经明了，两人交换了一个眼色，合力把他按在了床上。樱井奈掀开他的上衣，果然发现伤口又开始渗血。

    愧疚感一瞬间涌上心头，快要把樱井奈淹没。她是有多迟钝，只顾着争风吃醋，还置气一般的欺负邱旭祺，居然都忘了他还是个病号。

    邱旭祺再也无力挣扎，嘴里却还在一个劲地嘟囔着， “干嘛非要这样？让长官看见了，她又要难过......”

    “死要面子！什么时候能改改你的臭毛病？”樱井奈抹了一把眼泪，接着上前查看他的伤势，这才发现昨天缝好的线都已经崩开， “怎么弄成这个样子？我明明包扎好了......”

    “刚才萩原淳介试探我，好像又被他按裂了。”邱旭祺知道瞒不过去，只能轻描淡写道， “没关系，帮我重新缝上就好。”

    看邱旭祺方才谈笑风生的模样，谁也想不到他居然承受着如此大的苦楚。樱井奈不敢想萩原淳介到底用了多大力气，更不敢想邱旭祺究竟要怎样的意志，才能面不改色地扛过这一关，可他却对此只字不提。

    “好了，你们两个别吵架，相信昭姐。”程昭雪赶紧过来劝和， “夜莺妹妹，你帮我搭把手，很快就好。”

    “对啊，我忍一忍就过去。 ”邱旭祺趁机伸出手，扯扯樱井奈的小辫子， “昨天都撑过来了，这还不是小菜一碟？”

    他努力宽慰着樱井奈，却根本骗不过她。昨晚的针脚还留在他身上，又要再缝合，只会是成倍的痛苦。

    果然，邱旭祺很快就疼得龇牙咧嘴，再也没了贫嘴的力气。程昭雪见状，赶紧掏出一支止疼药，小心地沿着他手臂注射进去。邱旭祺有气无力地道了声谢，几秒短暂的沉寂过后，又往旁边一歪头，冲着樱井奈露出一个苍白的微笑， “打一针就不疼了，你别担心。”

    都伤成这样了，他还不忘照顾自己的情绪。樱井奈不想让邱旭祺再劳神，终于逼迫着自己冷静下来。程昭雪穿针引线的动作十分熟练，很快就把伤口重新缝好，可樱井奈却觉得这时间漫长得像是过了一整个世纪。

    剪断最后一个线头，樱井奈再也忍不住，扑到邱旭祺身上抽泣起来。她的情绪从不轻易外露，可每次看到他这个样子，眼泪就像开了闸一样，怎么都停不下。

    “开心一点，我这不是没事了吗？” 邱旭祺耷拉着眼皮，一副病容，却还是止不住对她的关切， “谁叫我刚才乱说话惹长官生气了？是我活该，你不用心疼。”

    “傻子，谁说我讨厌你的！”

    这另辟蹊径的安慰方式让樱井奈哭得更凶了，任凭邱旭祺再能说会道，此刻也显得手足无措，程昭雪赶紧过来解围， “小祺，你是不是喜欢夜莺妹妹呀？我还从来没见过你这么在乎一个人呢。”

    “嘿嘿，那可是喜欢的不得了。”邱旭祺故意扬起脸，对着樱井奈挑挑眉， “要不要再亲我一个？”

    樱井奈差点就要答应，想起屋里还有人，刚到嘴边的话硬生生转了方向， “不害臊，昭姐还在这里呢！”

    “那我走？”

    程昭雪狡黠地眨眨眼，两人一唱一和，樱井奈终于慢慢止了哭声。她起身拿起湿毛巾，轻轻敷在邱旭祺额头上， “别逞强了，你先好好睡一觉再说。”

    “是啊，看你这黑眼圈，一夜没休息好吧？”程昭雪说着，按住邱旭祺的手，给他挂上了吊瓶。

    邱旭祺张张嘴，还想再说什么，没过几秒意识却一片混沌，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他安静得未免有些太快，樱井奈捏着邱旭祺的掌心，焦急地呼唤着他的名字，生怕他永远都不会再醒来。

    “别担心，我在里面混了一点镇定剂，等他醒了自然会好。”

    程昭雪拍拍她的肩膀，樱井奈这才反应过来，空洞的眼神里终于有了几分亮光， “昭姐，谢谢你。”

    “这点小事客气什么？”看樱井奈仍旧心不在焉地守在旁边，程昭雪怕她再煎熬，干脆从柜子里掏出两瓶酒放在圆桌前， “夜莺妹妹，来陪我聊会好不好？”

    “我这里只有烈酒，不知道你喝不喝得惯。”程昭雪试探着给她倒了一杯，却没想到樱井奈直接仰起头往往嘴里灌，喉咙里的灼烧感让她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

    “你悠着点，这样很快就喝醉了......”

    程昭雪不免担心，轻拍着她的后背。樱井奈的眼神已经有几分迷离，却还是摆摆手， “没事，昭姐，你这酒真痛快。”

    樱井奈逞强的样子让程昭雪想到了自己，她以前也是这样，明明酒量不好，却喝到吐都不肯停下，久而久之也就练成了千杯不醉的本事。

    没人会喜欢如此辛辣的气息，能喝下去，都是因为心中有太多苦，想借着高浓度的酒精来麻痹自己，这样才能不顾形象的放肆痛哭，暂时忘却一切烦恼。这套解忧的办法虽然粗暴，但确实好用。

    程昭雪也举起杯子一饮而尽，脸上很快浮起一片红晕，渐渐打开了话匣子。

    “我看着他们两个长大，小祺的人品我可以向你担保。他有教养，懂礼貌，才不像陈玮那小子，一点都不稳重，整天就知道咋咋呼呼。”

    樱井奈忍不住嘴角微扬，可程昭雪又叹了口气，居然有几分发愁， “这孩子总是沉默寡言的，感觉藏着不少心事，谁也猜不透。”

    “沉默寡言？”樱井奈震惊不已，噘着嘴抱怨道， “怎么可能，我都快要被他吵死了，就没见过这么聒噪的人！”

    樱井奈四下环顾，确认邱旭祺还没醒，赶紧压低声音讲了几件他闹过的荒唐事，把程昭雪逗得前仰后合， “小祺在你面前原来是这样的？他现在倒是和小玮越来越像了，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他俩还在人前假装不和，邱旭祺每次都被陈玮暴打，私下里又把他治得服服帖帖。”

    樱井奈语气里还带着几分小骄傲，程昭雪直接笑出了泪花，擦了好久才慢慢平静下来， “不过以我对他的了解，小祺表面上哪怕看起来再张狂，性格还是内敛的。他整天在外面扮演着花花公子，其实一直都很知分寸，总是刻意避嫌。”

    “怪不得他一开始不肯承认身份，还让陈玮假扮孤影来糊弄我！”

    樱井奈想到这事就来气，程昭雪赶紧替邱旭祺说话， “这孩子，肯定是害羞了。而且三个人确实不好分辨，都穿一样的黑色斗篷。”

    “一样的黑色斗篷？”

    “他们一同加入组织，连代号都很接近，小祺是孤影，小玮是孤帆，而陈渊是孤舟。”

    程昭雪陷入了回忆，在酒精的作用下忍不住脱口而出， “其实之前因为那件事，小祺和小玮关系并不好，但陈渊一直护着小祺，后面三个人才慢慢和解。”

    “什么事，他怎么从来没向我提过？”

    樱井奈听得云里雾里，正急着想要刨根问底，程昭雪却铁了心闭口不提， “算了，没什么，至少他们现在的确是形影不离的好兄弟。”

    看着樱井奈逐渐黯淡的眼神，程昭雪又有些于心不忍， “小祺身上虽然有很多秘密，但我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很在乎你。急着和我撇清关系，也是为了让你安心。”

    “我怎么会感受不到？我气的是，他连最基本的坦诚都无法兑现。”

    樱井奈双手掩面，长叹一声，程昭雪语重心长地拍拍她的肩膀， “小祺有很多苦衷，并非故意隐瞒，等时机合适一定会亲口告诉你的。现在，别让他太为难。”

    “昭姐，那关于你的问题，我可以问吗？”

    “当然。”

    “程昭雪，是你的真名吗？”

    她的敏锐让程昭雪面露赞许，笑着摇摇头， “我本名程黛丽，陈渊走后，才改成了程昭雪。不过现在我反倒更喜欢这个名字，白天是诊所的程医生，晚上是舞厅的小雪，平时还可以是你们的昭姐。”

    陈渊，昭雪，果然不是巧合，昭示着他的遗志，和她的决心。

    “我当时刚从国外学医归来，正要和陈渊成婚，不曾想遇到了日本人的偷袭。陈渊把我关进密室，自己挡在门外，被活活刺死了。”

    提起往事，程昭雪已经学会了云淡风轻，樱井奈心中却一阵抽痛，顿感她背后的凄凉与悲哀。

    不过她很快就克制住声音里的颤抖，情绪又高昂起来， “这次配合小祺，我也有自己的私心，借此接近萩原淳介，说不定能探到有用的线索。”

    樱井奈眼前很快浮现出萩原淳介狰狞的模样，忍不住忧心道， “这很危险！他的手段向来残忍，一旦被发现......”

    “干咱们这行的，有几个不是在刀尖上行走呢？”

    程昭雪顺手把额前的发丝撩到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此刻她的笑容纯洁而明净，再无半分妩媚气息， “更何况，我现在无牵无挂。能支撑我活下去的信念，也就是多杀几个日本人，多救几个同胞，在有生之年替他报仇而已。”

    樱井奈这回对程昭雪彻底改观了，她的动作总是轻巧优雅，声音也绵软甜腻，总给人一种娇弱美人的假象。只是一旦触及她柔韧的内核，便能感受到这股坚不可摧的信念与力量。

    “幸好平时有小祺和小玮陪着，我才觉得不寂寞。现在，又多了个夜莺妹妹。” 看樱井奈的杯子见了底，程昭雪又笑着给她斟满， “我也很好奇，你和他到底认识了多久？”

    “昭姐，实不相瞒，舞会那天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是吗？”程昭雪俏皮地眨眨眼，一语道破了樱井奈心中同样的疑惑， “我反倒有种错觉，你们就像是认识了很久的搭档一样默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