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虞葵低着头，眼泪几乎都要流出来，她抱住母亲，心中好似有千言万语，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只觉得自己好幸运。

    有爱着自己的爸爸妈妈，不论发生什么事，他们都会站在自己身边。

    在他们面前，她永远都是需要被保护的小孩。

    虞妈妈轻轻揉了揉女儿的脑袋，“回家。”

    “你和虞葵到底怎么了？”进入家门后，秦母面色凝重地看向儿子，“你今天怎么能这样跟虞葵说话？你虞阿姨他们肯定看出来了。”

    “看出来就看出来，”秦尤面无表情道:“这是我跟虞葵之间的事，与他们无关。”

    “怎么无关？”秦母觉得他的想法实在太过幼稚，“虞葵是他们的女儿，你这样让妈妈以后怎么跟你虞阿姨相处？”

    秦尤眼睛微动，却还是道:“小辈的事影响不到你们。”

    秦母闻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秦尤真是太天真了，他让虞葵这么伤心，虞妈妈怎么可能不介意？

    他总是以为所有事情都会像他预料中那样，却不知道自己这样做究竟会失去什么。

    “你这样，妈妈以后也不能跟虞家来往了。”秦母长叹一口气，虞妈妈是什么样的人，她还是清楚的。

    两家不相往来，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

    秦尤没说话，他心里非常烦躁，口不择言道:“非要跟他们家接触吗？你就没有其他朋友吗？”

    秦母愣在原地，看着儿子冷漠的眉眼，难以置信自己究竟听到了什么。

    “我累了，”秦尤道:“以后这样的聚餐，你不要再叫我。”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进了卧室。

    秦母见状久久没有动弹，她没想到儿子会变成现在这样，不明白究竟哪里出现了问题。

    关上门的刹那，秦尤脸上流露出了一丝连自己都没发现的自责，他分明不想说出那些话，但他就是忍不住。

    不管是虞葵提起成绩时对他的质疑，还是母亲让他好好跟虞葵相处的叮嘱，这都让他感觉受到了冒犯。

    他是个自由的人，他有权利选择跟谁做朋友，而不是总有人在后面逼迫他做决定。

    他厌恶自己不受控制的人生，总想从漩涡中挣脱出来。

    回到家，虞妈妈让女儿先去换衣服，自己则去了厨房。

    虞葵穿好衣服出来，虞妈妈让她坐到身边，一家三口选了部喜剧片，乐滋滋地看着。

    他们并没有追问女儿跟秦尤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给她准备了爱吃的零食和果饮。

    屋里很暖和，虞葵看着自己跟秦尤的聊天记录，手指颤抖着点开了秦尤的头像，深吸一口气，删除了他的好友。

    就这样吧。

    虞葵默默告诉自己，只有这样，她才能逐渐从过去的回忆中，一点点脱离。

    过完年，高二也开学了。

    虞葵背着新书包走进教室，孙淑雅已经来了，她挥了挥手，问虞葵新年过得怎么样？

    虞葵简单跟她说了说自己回老家的事情。

    “可真羡慕你，”孙淑雅感叹道:“我们家整天闹哄哄的，我都想离家出走了。”

    虞葵忍不住笑了，“上学就不闹了吗？”

    “比家里清净多了，”孙淑雅问她要寒假作业抄，“昨晚一直写也没写完，真怕英语老师点我的名字。”

    和虞葵一样，孙淑雅最怕的就是英语老师。明明她穿着打扮非常时髦，说话也温柔动听，但她们就是怕她，每次被点名都胆战心惊的。

    两人对视一眼，纷纷笑了起来。

    陶姜的寒假作业也没有写完，其他的寒假作业都比较笼统，但英语老师布置的语法稍微复杂一些，平时如果没有做好笔记，作业基本完不成。

    她昨天找了秦尤给自己梳理知识点，花了大半夜补作业，但还剩下个小尾巴。

    她一边写，一边给秦尤发消息。

    秦尤的作业早就写完了，现在正在班里温习功课，收到她的信息，仔细看完后挨个回答。

    陶姜的成绩不好，这是秦尤早就知道的事情。旁人轻松就能理解的知识点，对她来说则显得非常困难。

    寒假期间，秦尤将大量时间花在了她身上。他想跟陶姜考同一大学，这样他们以后还能和现在这样天天见面。

    他甚至已经想好去哪个城市，上大学之后他要带她做什么这样遥远的事情。

    开学后，课业比从前更加紧张。

    虞葵把大量的时间都用在了学习上，只有放假时才让自己放松一下。

    她的成绩在全年级名列前茅，几次月考都进了年纪前三。班主任对她寄望颇高，多次在班级夸赞她的努力，让同学们都跟她学习。

    陶姜看着她沉静的侧脸，心里很不是滋味。

    这些日子，她一直向虞葵示好，想让她像从前那样对自己言听计从。然而无论她做什么，虞葵都不在意，她就像是一条朝着大海奔去的河流，途径过她身边时有过短暂的停留，但她的目的地只有大海，所以她从不回头。

    陶姜认识过很多女生，但像虞葵这样固执的少之又少。

    有些时候，她甚至有点后悔之前太过自我，否则现在不管是秦尤还是虞葵，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她享受被人捧在手心里的虚荣，也讨厌事情不受掌控的场面。

    真是太碍眼了。

    见虞葵就像是一座大山屹立在自己面前，陶姜每每都觉得挫败，恨不得踩到她头上，告诉她成绩好没有任何用，她喜欢的人还不是被自己轻松吸引？

    然而她说不出口。

    说出来她就输了。

    虞葵去食堂吃饭时，在教学楼门口碰到了秦尤，他快步朝林荫路走去，修长的身影仿若一棵笔直的树，好似还和从前一样。

    但虞葵这次不用再小跑着追上他的步伐。

    察觉到视线，秦尤下意识回过头，虞葵已经转过头跟孙淑雅说起上午的数学题。

    看着她白皙的侧脸，秦尤瞳孔微缩，拳头下意识握起来，心里生出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发现的紧绷。

    但虞葵没有再看他，仿佛那道视线只是他的错觉。秦尤回过头，克制着内心的烦躁，加快速度往前走。

    自那次聚餐后，他和虞葵就再也没有说过话。正月十五，秦母带着礼物上楼拜访时，虞阿姨的态度明显不如从前热络，他的态度还是影响到了两家人的关系。

    秦母回家后长吁短叹，虽然没有责怪儿子，但眼中溢满了失望。

    秦尤心里很难受，他下意识给虞葵发消息，想让她缓和两家人的关系，他们之间的问题不应该影响到长辈的感情。

    或许是习惯了，有任何让他不舒服的地方，他总会找虞葵解决，他很清楚就算他们不再做朋友，虞葵也会站在他的角度思考问题。

    那是十几年来，他早已经养成的习惯。

    然而当他发那条出消息时，聊天框跳出来的一条信息却让他浑身血液都仿佛凝固——

    “虞葵开启了好友验证，您当前还不是她的好友，请先发送好友验证。”

    秦尤看着那条提示，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虞葵删除了他的好友。

    他现在单方面发消息，她再也收不到了。

    短暂的怔忡过后，秦尤心底生出无法遏制的怒意——

    她怎么能这样做？

    她凭什么这样做？

    秦尤死死盯着聊天框，心脏好像都出现了痉挛。

    他脑海里突然什么都想不起来，唯有莫名的惶然让他整个人都变得不像自己。

    秦尤坐在原地愣了许久，直到秦母叫他出去吃饭，他才如梦初醒般闭上了眼睛。

    短短一条提示，在他心中惊起多少涟漪，只有他自己才清楚。

    那一整天他都心不在焉，不管是秦母还是陶姜，他都不想理会，只是看着虞葵的头像发呆。

    之前是他狠心地跟她分道扬镳，现在她决定斩断最后的联系时，他心中升起的不是高兴，而是说不出的惶然。

    不应该是这样的。

    秦尤在心里不断否认，虞葵不应该这样对待自己。

    可要问为什么不应该？他又说不出明确的理由。

    就好像习惯了一回头就能看到她，一转身她就还在原地等待着自己。

    可这世上，有谁能一成不变呢？更何况他才是那个最先走开的人。

    秦尤没有重新添加虞葵的好友，也没有再跟她产生任何交集。

    时间会带走一切。

    他暗暗告诉自己，既然做了选择就不要后悔。

    只是深夜时，他偶尔还会点开虞葵的头像，看着她已经不再对他开放的朋友圈，连最后一点消息也没有了。

    秦尤大步往前走，好像这样自己就真的不后悔。

    到了食堂，他下意识买了排骨饭，坐到窗边的位置，虞葵则跟孙淑雅坐在离他很远的角落，她跟孙淑雅说着什么，两人都笑了起来。

    没有他的日子，她过得很开心。

    秦尤见状才意识到，这个世界并没有谁离不开谁，那些他想当然的事情，其实早已物事皆非。

    这个发现让他骤然意识到，自己失去的东西，并非不值一提，就算他以后想回头，也早就覆水难收。

    他看着餐盘中的糖醋排骨，突然就没了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