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萨

    周闻声自知今天是走不了了,浏览完手机上高速封路的消息就锁了屏,陶砚情在噼里啪啦的冰雹声中饶有兴致的继续泡茶,心情颇好的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周闻声端起陶砚情新倒的茶小口饮着,两人一时无言。

    还是陶砚情先开的口:“周导,怎么样?我这小厂房还能喝茶观雨,是不是还挺有情趣的?”

    周闻声点了点头,沉声问道:“陶小姐早就知道,这冰雹会在下午砸下来,才千方百计地想让我多待一会儿?”

    “嘿!您这可高看我了不是?我就是跟您相见恨晚,想跟您多聊聊而已。”

    陶砚情端着杯子喝掉了杯中的最后的茶,问到:“您相信缘分吗?”

    周闻声抬眼看向陶砚情,一双圆眼笑得弯弯的。

    缘分?

    孽缘还差不多。

    “不信。”周闻声轻轻勾了唇角,“我看陶小姐也不是相信缘分的人。行动力、洞察力、掌控力,陶小姐胸有谋略,让我自愧不如。”

    陶砚情心想,周闻声这小子,言外之意就是嫌弃她爱算计,变着法儿的说她心眼多呢!

    “您可抬举我了,我也不相信缘分,您看,咱还是投脾气。”

    周闻声被陶砚情这就坡下驴的熟练本领震撼到,竟一时间被她逗笑了:“周小姐,您在搞笑这方面天赋不小。”

    这是周闻声今天第二次被陶砚情逗笑了,他把衬衫的最上面的一颗扣子随手系上,又将原本挽至小臂的袖口放下,一举一动不疾不徐,可投过来的目光却不慎友善,从矜贵中透了些难以驯服的野性出来。

    要么孤傲冷淡,要么笑容似莲花初绽,周闻声身上有种莫名的魅力,让陶砚情忍不住就被他的笑容勾走了一丝精明。

    她站起身来,将立式空调温度调高了些。

    “是不是冷了?下冰雹了空气就凉了。”

    “麻烦了,确实有点儿。”

    时间已是傍晚,天光大暗,又被冰雹之后的暴雨压低了气团,陶砚情望着窗外的雨,一时间有些失神。

    周闻声观了会儿雨,又在喝茶时看向了一动不动地盯着细密雨帘的陶砚情。

    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一双精明的眼底此刻却压着一份悲伤的意味,像是在回忆往事。

    这样的陶砚情,看着比费尽心思讨好他的时候顺眼多了,也真实多了。

    她长相偏淡,只一双眼睛水淋淋的,整个人看上去清瘦却健康,一旦收起刻意讨好人的笑容换上了沉思的表情,原本身上清冷的气质就更加凸显出来。

    是个话少的时候让人想多望一眼的美人。

    *

    许是人类总是容易触景生情,暴雨不止冲刷着雄安艺术陶瓷厂内老旧斑驳的黄泥地面,也将面前这位妙容较好却衣着粗糙的厂长内心的落寞漂了个干净。

    陶砚情最近的烦心事儿太多了。

    厂子里喜欢闹事的李婶和张叔都是厂里的老员工了,从她爸老陶那辈人起就在厂子里工作。大家开的钱不多,纯凭着对艺术的那份单纯的热爱坚持了下来,维持着陶瓷厂的正常运作,这份人情,陶砚情不得欠着?

    学做黑陶是门复杂的手艺,十年时间才能算得上入了门,二十年才能被称上一句“师傅”,培养一名合格的师傅需要如此大的时间成本和人力成本,这些人才,陶砚情不得哄着?

    可现在生意确实不景气,月初开工资的传统已经拖到了月尾,只要在厂子里走一圈,大家的抱怨声就此起彼伏,要是不做些改变,真的很难继续下去。

    想要蹚出一条血淋淋的路来,扭转陶瓷厂颓败的局势,她陶砚情这个厂长就必须要打起精神来。

    只要能维持厂里的正常运转,她任何机会都不放过。

    陶砚情望着倾斜不绝的雨幕思虑良久,才喃喃念了句:“好大的雨,不知道这暴雨什么时候会停。”

    周闻声没有回答,只收回了望向美人的眼神,跟着她的目光去看雨。

    雨声零乱,如果不是陶砚情另有目的,与她的相遇可能是一件舒心的事情。

    只可惜人心叵测,美人刮骨。

    *

    直到天色黑透,雨幕才逐渐变缓,陶砚情从展览室找了个最大的包装纸箱压扁,声音恢复了清亮,指着边上红顶的房子道:“周导,委屈您跟我顶着这个跑到那间屋子里了,咱俩再这么喝下去,我膀胱要炸了。”

    周闻声点了点头,抬手从陶砚情手里拿过了纸箱:“我来拿吧。”

    打开展览室的门,空气远不如想象中痛快,吸到嗓子眼仿佛被闷湿扼住了喉咙,周闻声手拿纸箱高高举起,垂下的视线落在了陶砚情凸起的两根锁骨。

    陶砚情眯着眼看雨幕,喊着口号:“一、二、跑!”

    周闻声本以为还有“三”,慢了陶砚情一步,赶紧用纸箱将陶砚情护好,土黄色的地面上踩踏起水渍飞溅,等陶砚情跑到了屋檐下再去看周闻声,他已经被大雨淋了个通透,原本宽松的棉质白衬衫服帖的包在了身上,肩头勾勒出肌肉的线条。

    他的短发也被打湿,随手在发上抹了一把,一滴细小的水珠溅在陶砚情的额头上,冰冰的。

    “不好意思啊周导,你都淋湿了,赶紧进屋别着凉了。”

    陶砚情连忙推开了房门,把周闻声请了进去。

    周闻声向陌生的房间四周望去,房间内没有多余的摆设,只有一些生活必备的家具和物品,陶砚情在背后按开了灯,一间稍显空荡的房间就这么亮了起来。

    陶砚情从门口的鞋架上取了双一次性拖鞋放在周闻声脚下,他道谢接过,在鞋子的正面看到了某宾馆的标签。

    “周导,你要不要先去洗个澡?我这地方虽然不怎么精致,但是什么都有,日常生活是没问题的,晚上你睡床,我打个地铺就行。”

    周闻声随口应了声,身上还在滴水,就站在门口没有动,看着陶砚情绕过客厅进了里面,片刻后走过来递了条毛巾给他:“新的,你用吧。”

    说罢,指了指客厅对面:“那边是厕所,花洒往左拧是热水,往右拧是凉水。”

    “好,麻烦了。”

    *

    在陌生女人家里洗澡还是第一次。

    花洒落下的水帘打在周闻声身上,顺着身体曲线下滑,将他整个人淋了个通透,一时间觉得今天过得真是充实。

    遇见了陶砚情,请她吃了午饭,还来参观了她的工厂,最后被冰雹和大雨拦住,想走也走不了。

    不知道他那辆停在空地上的车还能不能启动,带着他赶紧逃离这个地方。

    三声清脆的敲门声过后,罪魁祸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不真切:“周导,衣服我放在厕所门口的凳子上了,您洗完拿一下就好。”

    “好,谢谢。”

    *

    关上花洒,周闻声用毛巾将身体擦干,把门开了条小缝向外望去,见客厅里没人便放下心来去拿椅子上的衣服,可就在这时,狭窄的缝隙中走过一个瘦长的身影,正对着墙上挂着的圆镜梳着长发。

    陶砚情终于换下了那身难看的裙子,换了件灰粉色的收腰居家连衣裙,小腿笔直修长,脚腕纤细,小巧的鼻梁上戴了副金色边框的眼镜,竟然显得有些知性美。

    周闻声移开眼神,拿过陶砚情给他准备的衣服——一件稍短的女士T恤和一条花里胡哨的沙滩裤。

    就这么盯着沙滩裤上的绿叶红花看了两眼,周闻声硬着头皮把这没品味的衣服穿在了身上。

    *

    周闻声开门走出来的时候,陶砚情已经充好了两杯蜂蜜水放在桌上,她抬头看向周闻声那身不伦不类的衣服,一时间没忍住笑了出来。

    “周导,您身材真好,什么衣服穿在您身上都这么……有气质。”

    周闻声听出了陶砚情的揶揄,他眉头轻蹙,拽了拽T恤的下摆:“你这儿没有男士的衣服吗,这T恤有点……短。”

    确实短,短到周闻声只有站直身的时候才不会露出腰来。

    “不好意思啊周导,我家实在没有更大的T恤了,委屈您凑合一下吧。”

    两人坐在餐桌上,听着雨敲击屋檐的响声。

    离近了看,陶砚情带着的那副金丝边眼镜真的很配她,弥漫着清冷知性的味道。

    可她眼神下移,有意无意的落在周闻声的裸/露出的那截腰上。

    “陶小姐,好看吗?”周闻声忍不住出声提醒。

    “好看。”陶砚情被发现之后,看得更起劲了,“你腹肌形状很好,腰还挺细。”

    周闻声眉心微跳:“陶小姐,要不您还是给我找条裙子穿吧,好歹让我遮一遮丑。”

    陶砚情连忙摆手:“别呀!别遮,我平常可看不见您这种男菩萨,要不……我拜拜您?”说着,起身从衣服兜里摸出了烟递给周闻声递了一支,又从桌上拿了个打火机:“来,给男菩萨上柱香。”

    周闻声第三次被陶砚情逗笑,宽松T恤下摆隆起的腹肌都在微微颤抖。

    他未敛笑意,接过白色的卷烟放在唇上,发上和睫毛上海带着潮气,抬眼看着陶砚情:“陶小姐,您可真是个有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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