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尔把手机放在视线以下。
阳光逆着照射过来,投在镜头下是一片黑影。
李休静静的等待着,“咚咚”的声音传来,镜头晃动。
她进了一家店,手机倒放在桌沿。
变得什么也看不到了。
李休后知后觉,拨来的电话原来是误触。
本来都要自我洗脑的消气了,结果这一出之后,怎么想想也觉得更气。
就要按下挂断的同时,话筒传来店员和游尔的交谈声。
戴着耳机,将对话就听得更清晰。
游尔的觉得熟悉是必然的,可是另一个也觉得耳熟,就显得匪夷所思。
脚步走远,手机被拿近,两张青涩的面孔陡然对视。
游尔卡壳,细眉不自觉轻皱,无意识的摸了摸鼻子,这是感到尴尬的表现。
“欸?我怎么打给你了?”
李休看向女孩,额前布满细密的汗,颊上的飞霞粉红,神色语气之间无不灵动。
“挂了?”
“别嘛!”游尔劝阻,神神秘秘,“猜猜我在哪儿?”
“你来找我了?”
李休也就是随口一说,毕竟游尔才开学一周,估计也快要军训了。
游尔有一丝丝紧张,外加一点做贼的心虚,她想,不能这么快被发现吧。
“不是哦,我在和帅哥吃饭呢。”
“我不信。”
“好吧。”
菜上的很快,她饭量小,吃不了多少,因此点的也不是很多,一个来回,就上齐了。
游尔喝了口冰水,夹了一口菜。
目光偏移,装作漫不经心地问,
“你下午有课吗?”
“没。”
李休注意力早就不在这儿了,他好久都没和游尔一起吃饭了。
和倪衍吃饭的时候,他跟饿死鬼一样,丝毫让他感受不到吃饭的乐趣。
终究原因还是因为游尔没在身边。
“我在津大小吃街。”
“哦。”
“什...什么?”
他都快走到餐厅门口了。
倪衍老远看见他,隔着玻璃朝他挥手。
上一秒李休朝着他走来,下一秒往对面川菜馆奔。
倪衍傻眼了。
他手臂停在半空,心想自己动静够大,李休也明明朝他点头了。
李休呼吸急促的停在店门口。
店员看见来客迎接上来,笑颜如花的招呼着。
李休听着声音,终于知道熟悉感哪儿来的了。
刻意捏着又尖又利的男声,他和倪衍来过一次,菜品味道不错,就是这个店员对倪衍太过热情。
临走时还悄悄塞了张纸条给倪衍。
倪衍走到宿舍一掏口袋,拿起来不明所以。
他骚但是还是个直男,李休委婉解释了一下,
倪衍恶寒的抖了抖,路过垃圾桶,本想将纸丢进里面,思索了下,还是把它揣进口袋。
他说,“不管怎样,也是一个心意。带回去随便放在哪吧,等它自己消失不见。”
李休看向他,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他微微避开些距离,指指缩在角落的女孩,“不用了,我找人。”
旁边挡住了一大片阴影,外面的热气流通进来,游尔就知道人来了,头也不抬地递过水。
李休一入座,之前落在游尔身上的实现就岔开了。
李休默不作声地将身子侧了点。
半个月没见,李休真的很想把她搂在怀里亲亲抱抱。
游尔换了只手夹菜,一只手去牵他搭在大腿上的手。
她本来就是左撇子,因此没什么难度。
泛着冷意的手一碰上,就被包裹起来。
服务员上了副餐具。
“你什么时候来的?”
“上周。”
上周是游尔开学的日子,除非她晚开学,要么就是之前在逗他。
他隐隐希望是在骗他。
“你没开学。”
“开了啊。”
“你报的津河。”
“没啊。”
一连被否定,饶是李休也没了自信。
游尔放下筷子,欲启唇说话,然后眼睁睁地看着进来一个高大的男孩,带着眼镜,径直走到她跟前,落座在对面。
“.......”
对方悠闲自得的样子有些反客为主。
“你朋友。”
“不熟。”
“你吃好了吗?”
“好了。”
李休起身,“走吧。”
游尔不明所以,却仍跟着站起身,“还没结账。”
“他会给。我把钱转给他。”
“算了算了,别这么麻烦。”游尔将人拉回座位,一边招呼着服务员让把餐盘收下去,一边安抚着李休,“又不是什么大事,你俩刚下课还没吃饭。就在这吃了吧,别麻烦。”
“他在对面已经订好了。”
倪衍撑着下巴看了会,实在忍不住,敲敲桌面,示意自己还在现场,“准确来说,我还没来得及。”
游尔:“那在这,不勉强吧?”
倪衍:“没事,我点好了。”
游尔点点头,又下单了几份李休的菜品。
倪衍:“我叫倪衍,李休的高中同学。”
游尔:“我叫游尔。”
李休追加上一句,“我是她男朋友。”
倪衍气恼揉揉手中的纸团,投掷过去。
李休接过,笑着放在桌面上,道,“不好意思,事出情急,下次补回来。”
“行吧。”
他们不明说,游尔也就当没听到,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方。
倪衍看了一眼游尔。
长得太冷了,浑身有些生人勿近的气质,但又将一头浅金发高高束起,很有精气神。
造就了给人很矛盾的感觉。
彷佛就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人,突然有天指使着让你去触碰,告诉你她是有烟火气的。
他不太适合这种类型,因为会显得他很傻逼。
倪衍仔细想想,倒也觉得这两人不仅外貌般配,就连气质也如出一辙。
吃了顿不尴不尬的饭,结束后,三人告别。
李休带着她在津大慢逛。
津河的气温慢慢降下来,九月中旬,已经呈现入秋的趋势,好在,变化不太明显,烈阳高高的悬挂在云端,借着漂浮的云层,打散光芒。
树荫森森,一条又一条蜿蜒的小道,沿途是开满一路的小花,石砾尘尘,散在角落。
游尔晃晃紧紧交握着的手,“你记得我给你说的通知书吗?”
游尔是那天偶尔和既嘉聊起天。
既嘉让她仔细看入学提示,别走错了校区。
还提醒她别忘了带通知书,因为自己差点没带。
一点醒后,她才记得通知书一直被放在苓城,身边人都不太关心拆通知书这个仪式感,能有学上就不错了,于是一直就将它放在茶几上,这几个月,他们一家三口也都没有回去过。
她不是粗心的性格,只是秉持着“今日事今日毕”,很多事情一旦过了时间点,就懒得再去想,去思考,去做。
万幸发现的早,东西及时寄到了远安。
这一回,她这才拆了通知书。
很大一个,里面有银行卡、纪念品、录取通知书等等。
信纸上有个精美的浮雕,写明了入学年份日期,报道地址。
“津河校区”。
纸上大大的标明清楚。
游尔眨眨眼睛,屏气敛声,不可置信的又再次翻看了一遍全部内容。
确保万无一失后,心脏不受控制的砰砰的起跳。
她偷偷的将这个消息瞒下来。
游尔没拆通知书,倒是进对了新生群。
新生群还是江星桥翻微博的时候给她找出来的。
里面说着艺术院全部在另一个校区,今年倒是换了制度。
游尔讲故事很有感染力,即使已经重复了八百遍,李休仍是草目惊心的一遍遍确认。
游尔被他这幅样子弄得无可奈何。
津大很大,却也很小。
大到他们怎么走也走不完,却也小到游尔讲了几次故事就到了校门口。
李休问游尔想去看看自己在津河上学的地方吗?
游尔说想。
李休领着她乘地铁,地铁上没多少人,转了几站后,出门就是学校。
蓝色跑道上,小孩嘻嘻哈哈的在奔跑,跳跃,打闹。
“幼儿园在我从远安回来,入学的第二年就倒闭了,那时候刚满五岁,被我爸妈提前送到学校,他们觉得我说话不像一个小孩子。”
“小学就在这读的,老师温温柔柔的,说话很小,我总是听不清楚她的声音。那时候我比同龄人矮一截,也是班上最小的,总是长不高。一下课班上的男孩子就带着我去操场玩老鹰捉小鸡,因为我跑不快,只要有我在,老鹰总会抓到一个。”
李休带着她往前走,大概二十分钟左右,红白的高墙上爬满紫荆,高高砖石上雕刻着学校的名字。
“初中爸妈想着让我去读贵族学校,我去了一星期,不太喜欢,就转到这里。”
“那时候和纪昭明联系上了,白天和男孩们打球,晚上和纪昭明打游戏。打着打着,太成瘾了,上课不认真,成绩下滑,眼睛也有点假性近视。”
“当时很怕近视,渐渐也不打了。要认真学习了。”
初中不远就是津大附中,斜街对面,沉重的鼓点声从远处传来,李休看了看时间。
“估计是上课铃。”
月季穿透陈旧的铁栏杆到外面,开出灿漫娇艳的花朵。
老师的讲授声,学生们趁着老师背过身的功夫,嬉戏打闹,朝对方扔着纸团,一来一去,总有不留神被丢出窗外的时候。
玻璃隔开一段距离,幼儿不太清楚里面的样子,只含混地瞧见男生指了指丢纸团的人,嘴唇嗫嚅,在老师转过身的时候,又迅速看向黑板。
游尔看着穿着黑白校服的他们,想着李休也曾经穿着同样的服装,在同样的地方,做着同样的事。
此时此刻,她隐隐感到惋惜,怎么李休最美好的青春少年,自己从来没参与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