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尔回家换了件衣服,李休特意叮嘱她夜晚冷,让她记得带件外套。
出了门,人站在跟前,面面相觑时,游尔灵光一闪,终于记起了一路都在思索的事情。
她就说,肯定少带了什么东西。
李休把搭在臂弯的外套递给她,“你先穿上,等会骑车有风。”
再次去的路上又是别样的体验。
他们错过了点火仪式,到了集市,空地上早已燃起了冲天的火焰,火光四射,周围的居民早早亮起了灯光,村寨一片通明,人们穿着彝服,吹拉弹唱,艳丽的颜色与火光相衬,带动了整个氛围。
李休给她递了只火棒,让她去接火。
他们唱起歌,跟着舞蹈起来,人们环抱着,围成众多圈,载歌载舞,歌声随着火把蔓延,直至响彻整个山谷,山谷激荡,发出阵阵声响。
灯光不绝,火苗不息。
游尔紧紧牵住李休的手。
火燃的不是很快,游尔举得手酸,李休察言观色,招来两个小孩,把手中的火把送给他们。
热情不减反增,两人靠近火源,实在有些受不住,跳了大约半小时,游尔猫着腰从人群中穿出去。
离开人群,氧气变的充足起来,她大口呼吸着空气,木炭在高空中盘旋,四周充斥着烈焰的气息。
她没太讲究,哪儿凉快就坐在哪儿,刚才又唱又跳,喉咙里干到冒烟。
李休被小孩缠住,紧紧攥着他不放手。
交接给家长时,身边的人已经不知所踪,那一刻,说不着急是假的。
几秒之后,李休迅速的冷静了下来。
游尔毕竟是个成年人,有自主思考能力,即使这样,他的心还是忍不住狂跳,这时手机也收到了游尔的回信。
不知怎的,失控的心脏得到控制,渐渐平静下来。
游尔被脸颊上的冷意刺激的抬头。
李休背对着月光,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火光,灯光明明暗暗的打在他的侧脸上,整个人朦胧不清。
树影婆娑,叠拼在面庞,一半脸在阴影下,五官本就深邃,因此鼻梁更显高挺。
游尔注视着他,猛然间,睡梦中的古希腊雕塑隐隐灭灭与他重叠。
直到人坐在身边,游尔呼吸困难。
“咔哒”一声旋开瓶盖,灌了一口水,人也清醒了不少。
二人长长的不说话。
入夜,更冷。
游尔拢了拢衣襟。
李休倏尔开口,伴随着树叶沙沙。
“开心吗?”
树叶从上方飘荡回绕,慢慢向泥尘中掉落。
“开心啊。”
“嗯。”李休拾起叶子,放到游尔手中,“你开心就好。”
“你开心吗?”
“雀跃。”
这个用词很是精妙。
——不单单只是开心,更因为能给你带来欢乐感到自豪和雀跃。
衣服很大,肩部总是往下滑落。
李休替她把衣裳捞回去,再把头发上的叶子捡走。
李休静静看了她半晌。
少女的侧脸在眸光中倒映。温柔恬静。
他轻声叫她,“游尔。”
“嗯?”
“你知道我为什么带你来火把节吗?”
“因为我没来过。”
“……”李休哽一下,这么说好像也对。
“你再想想。”
李休问的时候也在借着灯光观察游尔的表情。
游尔有时会有无比的好奇心,死死追问下去,有时又有点懒——你不说,那我就不想知道了。
所以他要拿捏好一个度。
游尔眉头轻锁,目光没有聚焦,手边在无意识的薅着草根。
李休便知道了,有兴趣,但不是很大。
他也就不再卖关子。
又往上拉了一下滑到手肘的衣服。
“火把节是少男少女点燃爱苗、传达情意的好时机,到了表演完之后,他们都找到意属的心上人,根据习俗,男方可以抢夺女方身上的信物,作为定情之物。”[1]
表演进行到一半,人群外围就出现几对男女,他们拥抱着,含情脉脉的互相注视着对方,身边传来起哄声。
李休咳了几下,明明在说别人,自己却是红了脸,他无比紧张,仍旧还是将早就组织好的语言说了出来。
“我们在一起的太仓促,总觉得缺你一个正式的仪式,我想你不太喜欢这个情节,会感到尴尬,但是有些话,我还是认为应该郑重一点。”
他笑了一下,不知在安慰谁。
“我始终认为,喜欢是一个比爱更纯粹的词,因此,将它说出来,更需要足够的胆量。我一直想着找个合适的地点,合适的时间,向你表明我的心意。我想,也许就是现在。”
李休去抓她的衣角,似乎这样能给他一些勇气。
“游尔,我喜欢你。”
话音刚落,李休如释重负的松口气,人也跟着放松下来,表达出自己的情感后,他整个人显得自在。
李休伸长双腿,手交叠枕在脑后,人倒在草坪上。
吐出一口浊气,他说“游尔,我只是说完了我的话而已,你听听就好,可以当做没发生,我也不是非要你一个回答。自在就好。”
月亮高悬,繁星点点,闪烁其中,触摸不到的月光隔着薄纱,望一眼,便会被淡淡的它包围。
身边的气息压过来,游尔躺在他身侧。
“李休,你说着不要回答,然而我却觉得非常必要。我想我的态度应该很明了。可能之前给了你错觉,是我的错。我想对你说是,我不是随便的人,如果察觉不到对方的心意,或者我没有足够喜欢对方,那么我也不会说出那句话,也不会在此之前给你承诺。”
“但显然,你是例外,我就想和你在一起。这句话不是开玩笑,也不是冲动,而是我深思熟虑后的结果。我认可你,所以想和你在一起。”
“如果我选择和一个在交往,那一定不是情势所迫,而是自愿。”
游尔把树叶放在他的手心,“你刚才说,火把节的时候,男生要抢夺女生手中的信物。你不用抢,我给你。这片叶子就当作我们之间的信物吧。”
“李休。”
风轻轻吹拂过,手中的叶子摇摇晃晃,晃在手中,也晃到心间。
“我也喜欢你。”
月色正好,鼓曲将息,在绿树常青大榕树下,少年少女,真诚热烈,互诉衷肠,美好无比。
李休反应没有想象中的激烈,其实也正和游尔心意。
太过激昂的话,反而让她不自在。
李休轻轻侧身过来,在她颊面吻了吻,朦胧的不真实。
游尔回抱他,双手搭在他的颈项上,呈现着小鸟依人的姿态。
远处篝火燃燃雄起,他们之间没有说话,彼此紧贴着的胸膛却在告诉他们,刚才双方是有多么狂欢鼓舞。
回程的路上,李休稍显沉默些,与平时判若两人。
他停好电动车,取下大包小包的东西,塑料袋的提手被紧紧的勒成一条细线,游尔伸手去接,横空格出来一只手,阻挠她的动作,顺势十指相扣牵下她的手。
两个袋子稳稳地挂在他的另一手。
主人公牵着她往回走。
婆娑树影,身量匹配的一双男女走在树下。
游尔偷偷扬起嘴角,她视线垂落在两人交互的手上。
在明显娇嫩的手指上,隔一根便会出现与之不相符的骨节分明的指根。
奇怪。游尔想,她以前为什么会觉得这种行为很蠢。
————
天色一早就有些暗。
昨晚不知不觉两人就吻起来,在隐秘的角落里亲的难舍难分,到家嘴就肿了。
她还记得昨晚意犹未尽之时,双唇撤离的瞬间,她小心思的轻咬了一下,明明没使劲,但是就是霎时间嘴里尝到了铁锈味。
李休又追上来。
天气不好,游尔呆在家一天,还有一周就要开学了,她想得抓紧时间和梁芙多呆呆。
傍晚雨过天晴,彩虹挂在天边。
早早吃过晚饭后,游尔跟着梁芙散步。
雨来的又急又快,路面湿滑,积攒了不少得水洼。
因此在月湖景楼下看到时许还是有点意外。
游尔和他打了个招呼,梁芙看在眼里,说着自己转一会儿。
游尔得应后,走到他面前。
她今天没带滑板。
由于两人时不时一起滑滑板,游尔和时许称得上熟捻。
不但自己交到了朋友,自己的技术也在渐长。
时许以前通常都是带两个滑板下楼,等到游尔之后,两人就滑着滑板围着附近绕一大圈。
游尔每次都不好意思,过后自己在网上下单了一个。
游尔有时不怎么会说话,时许更是。
俩人有时心情好了,凑一对像愤青,一个骂傻逼老板。另一个没什么骂得,就跟着时许一起骂。
时许就像是另一个陈迹。
往往游尔跟着骂完之后,时许生怕游尔为此丧了德,因此总会请游尔吃个饭。
当然仅限于路边摊。
游尔觉得好笑,那会儿她和时许已经很熟了,听到时许说要请她吃饭,她还体谅李休的经济状况,连连拒绝,时许像看傻逼一样看她,“你在做什么梦?我一天三顿都外卖凑合着吃,别想啊!就挑跟烤肠吃得了!”
“……”
游尔无语,“你早说!我还说呢,一个月薪三千的人能有什么钱。”
时许登时不爽,什么叫月薪三千,他伸腿踢了脚滑板,把游尔吓得一个踉跄,幸好她眼疾手快扶住了树干。
罪魁祸首却闲闲抱臂,眼带挑衅,意思是,“这都没摔着你。”
游尔朝他竖了个中指。
果然!像她那个狗屎一样的表哥陈迹的,能是什么好东西。
最后还是跟着去吃了路边摊。
游尔吃了碗六元烤土豆,出于报复,她拿了两根烤肠。
不过这晚,相识一年的两人,终于加上了微信。
属于是在双方列表里互相躺尸的状态。
时许有时心情好,就特像正经人了,会给她说点人生鸡汤。
心情不好的时候,皱着眉头插着裤兜,拽得二五八万,疯了一样在前面走,一点都不带等游尔。
等着游尔追的气喘吁吁,始作俑者还风轻云淡的吐槽说太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