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休说,“我小时候在读过书来着?你不知道。”见游尔摇头,便知没人告诉过她,于是继续,“那会儿跟着我爷爷奶奶住,他们做的饭不好吃,我就每天把零食吃到饱再回家。”
“你不会挨骂?”游尔不可思议。
李休不太理解她这种奇怪,肯定会把垃圾丢在回去的垃圾桶里,或者藏到家里缝隙里。
李休皱眉,稍一瞥头看她,猜测,“你小时候不擦干净嘴就回家?”
“.........”
游尔想,她说怎么每天放学,梁荷都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其实根本不是她藏得技术不高超,而是她的演技真的很劣质。
游尔从塑料袋里探手,捏了颗糖吃。
紧接着,一颗接一颗把糖喂进嘴里。
李休:“.........”
他换了个提法,敞开的口更大了,方便她拿。
李休也捻了一颗,嚼了几下始终没嚼碎,生咽下去,拆开糖纸,把棒棒糖送进嘴里。
他牙口好,“嘎嘣嘎嘣”嚼碎后,把纸棒拿餐巾纸包着,夹在指间。
一中要求上学期间统一着校服,游尔见过他们的校服,黑色的套装,外套裤子均有几条白杠设计在缝合线处。
由于今天要帮忙出卷子的缘故,李休得进学校。
偏偏一中管的严,外来访客皆要由校内老师出门接手。
老张是年级组长,上学的时候他就很忙,年级一有什么事情就忙着找他。
李休懒得麻烦他,早上将以前的校服穿上出了门,借着迟到的情况混进了学校。
他在里面搭了件T恤,出了校门,外套也不知道在哪儿了。
裤子妥帖的垂坠在脚踝上,李休着一双板鞋,露出短袜的白边,随着走动,藏在裤腿下的小腿肌肉紧绷,带动着有力分明的脚筋蹦现。
李休双手插着兜,姿势随意,背脊却是笔直的。他头发长长了些,零碎的弯曲的抵在额间,脚下是坎坷不平的空砖,李休走得稳,属于学校的围墙高高围起,露出深严乌黑的砖瓦,墙的里侧是粉墙黛瓦的教学楼,梧桐树繁茂的枝叶挡住建筑,斑驳陆离的光影交错打在侧脸上,挺直的鼻梁透出微光,皮肤在春光的照耀下,显得细腻,光滑到脸上细小的绒毛都在反光。李休被刺的不舒服,眼睛微眯,不耐的掀了下眉眼。即使这样,他也没为了躲避阳光而弯腰驼背。
路过一个垃圾桶,李休把垃圾丢进桶内。
然后不知从哪变出一张纸递给游尔。
游尔折了只纸飞机放到他手心。
李休又把外套交给游尔。
游尔接过理了下,搭在臂弯,“你不是没带外套吗?”
“变了个魔术。”李休眨下眼,把手中的纸飞机抛出去。
飞机在空中转了个圈,向上仰冲,挂在树枝上。
见纸飞机稳稳停在叶子上,游尔跟着收回视线。
游尔跟着回了李休家。
李休看出来游尔对稀奇古怪的玩具很感兴趣。
他上楼把床底下的铁盒拿出来,里面有很多小时候的玩具。
几个大大的铁盒表面已经被侵蚀,斑驳的表面完全脱漆,风化后留下脏黄的铁锈,灰尘铺满的表面,依稀能辨别出铁盒的牌子。
李休提前清理过,才敢让游尔碰。
即使许多年不打开,内胆依旧是银色的能反光的。
游尔一个个拿出来,也见到了好多自己小时候玩过的。
陀螺,粘手掌,竹蜻蜓……甚至还有小时候女生编手链的泡沫板。
“这也是你的?”
“不知道。”
游尔把竹蜻蜓拿出来,两端拼接在一起,拉着李休去找隔壁大狗玩。
大狗叫胖球,与它名字不同的是,很是活泼好动,且很瘦。
游尔搞不懂为什么要取这个名字。
但每次叫胖球的时候,胖球亮晶晶的眼睛又告诉她,它很喜欢这个名字。
游尔飞竹蜻蜓,飞得高高的,胖球就耷拉着舌头跳脚去追。
竹蜻蜓的颜色很好看,活像是翩翩的蝴蝶。
落下的时候,胖球就去捡,叼着竹蜻蜓跑着回来。
游尔和李休就坐在凳子上等它。
胖球捡东西并不安分,它会被其他东西吸引注意力,往往一来一回,要耗费十分钟左右。
游尔闲着无聊,问李休有没有线。
李休说有,起身进屋把线全拿出来,顺便把游尔要求的编手链辅助盘也带了出来。
李休怕游尔弯腰累,还搬了张简易躺椅出来。
游尔许多年没碰过这个,还专门看了遍教程,先前手指动作的有些僵硬,到后面就越来越顺畅,最后给李休一条完整的编织手链上,还嵌着一只小狗。
和小时候编的没什么两样,只是配色因为学过美术后,讲究起来,用的多但不突兀,蛮适合李休的。
游尔帮着在李休手腕上戴好后,还找了不同角度的拍了照片。
天气一热,游尔就懒得说话,加上吃饱喝足,就容易萎靡不振。
游尔躺在椅子上,腿稍弯,脑袋软趴趴偏在一侧,眼神虚离。
忽而感觉周身一热,像熔岩中的燃烧的火焰。在快要被热清醒时,脸被人碰了碰,那是比熔岩更热的热源。
热源说,“别睡,会中暑。”
“不会。我真的很困。”
身边的人窸窸窣窣的来回走动了几次。随后,带着十足凉意的手贴上游尔的脸颊,她冷的一激灵,困意霎时消散。
人刚坐起,李休就将人带进屋。
“胖球呢?不管了?”
李休头也不回,“回家了。”
几步的距离,游尔就不困了,还有两个大铁盒还没打开。
游尔弯腰去探其中的一个。
李休没让。
“为什么?”
“里面是我的照片,属于隐私。”
“行吧。”
游尔倒回沙发上,仰头。
她问季姿回来吗?
仰头的太用力,皮肤又白薄,脖子上的筋脉很明显,随着声音的传来,跟着一跳一跳。
李休都怕她一不小心“咔嚓”脖子断了。
他实在看得触目惊心,一个没忍住,伸手把游尔的头往前方压。
半晌后,游尔没得到反应,拍了下身侧的手臂。提醒他说话。
李休牛头不对马嘴,神色莫辨的说了句,“你给我看你的。”
你给我看你的照片,我就给你看我的。
“什么?”
“照片。”
“算了,其实没多想看,只是借着打发一下时间而已。”
这句话招的游尔被踢了一脚,看向罪魁祸首,人施施然抱臂,理都不理。
游尔挪了下位置,贴近了人。
“你妈回来吗?”
“……”
他还以为来哄人来了。
他往旁边移,游尔也跟着移。直到最后没位置,李休站了起来,面无表情的瞪游尔一眼。
烦死了!根本就是一拳打在棉花上!不会再理游尔了!
至少今天!
走了几步,又默默划掉,改口,至少三分钟!
冰箱里还有些菜,能过今晚。
李休穿上围裙,先是把菜拿出来解冻。
拿了一半,客厅传来了电视机的声音,参杂着游尔的笑声。
还怪娇俏的。
李休不自主的眉梢一挑,嘴角弧度上升,探出头还是忍不住说了句,“我妈不回来,今晚给你炖骨头汤,明早跑得快。”
游尔还真没看进去电视,见人主动说话了,自己理所当然进厨房帮人。
李休自然知道她是连芹菜都不会择的人。
手不方便,手腕搭在游尔肩上,“你就安静在那儿呆着吧。”这才把人好说歹说的推了出去。
游尔也是陡然升起的心虚和羞愧。
每次把人惹生气之后,人还要给自己做饭。
这种情绪在饭桌上更是愈演愈烈。
游尔给李休盛了汤,闻着满屋的飘香四溢,她难得在吃饭时放了筷。
李休被她郑重其事的样子搞的坐立难安,头一次结结巴巴,“怎.....怎么了?”
游尔交叉双手放在桌面上,背脊挺直,一副谈判的姿态,搞的李休也正经危坐起来。
“李休,我从今天开始发誓一定对你好!”
“为什么?”
“因为白蹭这么多天你还愿意给我做饭。”
“你爸妈不也给你做饭?”
所以为什么只单单感谢我,所以要对我好,这个理由有点扯。
游尔摇头,“不,我爸妈在我小时候天天打麻将,我放学也不接我,有次我晚上了还没回家,他们也没来找我。长大后,我开始住校了,也没吃过几顿他们做的饭。”
“那你小时候怎么活的?”
游尔苦笑,“先是我奶奶,去世了之后自己开始学着做饭,自己通常折腾了几个小时,做出来不仅不尽人意,还特别倒胃口。有段时间患上厌食症。”游尔粗略回忆了下,“我刚上初中那年,我奶奶就去世了。”
李休哽了下,说,“这有什么?我以后给你做呗。反正我也知道你愿意吃什么。”
李休突然又想了什么似的,走到沙发上找手机。
点开录音机抵在游尔嘴边,“你再说一遍。”
“什么?”
李休耳朵蹿红,头稍微撇了一点,不好意思的重复,“就是你说你要对我好那句。”
“我以为什么呢?”游尔冲着收音口道,“我游尔从今天起,要对李休好。”
李休满意的笑,又打开备忘录写写画画,弄好之后递过来。
我要对李休好。宣誓人——
“.........”
游尔签上自己的大名,忍着恶寒,“能不能别幼稚!你再给我搞这些!”
李休心满意足,把筷子放在游尔手中,自己则给她舀了碗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