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

    夜色寂静,一片沉默,一群知更鸟扇翅而来,于他们上方不断盘旋,血红的双瞳死死盯着他们,仿佛下一秒就要俯冲下来,夺走他们鲜活的生命。

    他们皆是抬起头望着那群蓄势待发的知更鸟,开始慌乱起来,不知该逃于何处,毕竟这里危机四伏,哪里都不安全。

    宋更停仔细观察着那群鸟的模样,确定是原先站在的天线上的那群鸟后,当即拽住知夜音的手腕,朝客栈内跑去。

    周安眠与邹颜看宋更停的反应后也连忙跟上,其余人因方才发生的一切,所以对这间客栈有着莫大的抗拒,可又因为对死亡的恐惧,还是跑了进去。

    宋更停带知夜音跑进来后便迅速松开了她的手腕,回头望向那群知更鸟,它们好像并没有要飞进来的意思,依旧在空中盘旋着。

    待到人都进来后,他皱眉思索片刻,转身去到一张圆桌上拿了根筷子过来,随手向外扔去,电光石火之间,那群知更鸟迅速俯冲,以那根滚落的筷子为目标,疯狂扫掠而过后,便是空荡荡。

    这一幕让众人倒吸一口冷气,没有一个人再敢踏出去哪怕半步。

    知夜音不解,但也没有胆子出去一探究竟,毕竟命只有一条。

    她抬头扫视了一遍,发现客栈内的所有蜡烛的火光都在渐渐变得微弱,一阵若有似无的风仿佛就是时间沙漏,昭示着一切的紧迫。

    咚咚咚咚——

    楼上传来一阵奇大的声音,同他们之前听到过的一模一样。

    这声音没有像之前一样停止,而是一阵接连一阵,分贝越来越大,就好像,一个圆物一级一级滚下台阶的声音,它在一点点朝他们靠近。

    他们皆是屏住呼吸,生怕发出的一点响动都会让来物断送他们的性命。

    宋更停视线丝毫未移地盯着楼梯口,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下,放轻脚步朝声源处的入口走去,每走一步,声音就越会向他逼近一步。

    在他站定于楼梯口时,声音却突然消失,就好像刚刚的一切只是他们的幻听一般,根本不复存在。

    声音消失后,他们明显松了口气,但又因过于安静的气氛感到后怕,是的,过于安静,就连外面那群知更鸟盘旋的声音都消失了。

    知夜音看了一眼宋更停纹丝不动的身影,毫不犹豫转身走向大门处。

    知更鸟们此时已经停歇下来,静静地分布在各大瓦房的顶上,血红的眼睛全部投放在客栈内,一动不动。

    看似危机的消失,其实只是一切噩梦的开始。

    “我们上去吧。”

    身后宋更停的声音在这死寂的世界里,显得格外突兀。

    知夜音回头与其对视,终是放下那群诡异的知更鸟,拉开追求真相的幕布,走向宋更停。

    可是其他人却跟他们意见不统一,尤其是站在最前面的高个子男生,杨弥君。

    他恼怒地挠了下头发,朝知夜音走去,拦在她面前,怒视宋更停:“我们凭什么要听你的?我记得带我们回来这儿的,好像就是你吧!”

    “杨弥君!”周安眠赶忙拉开杨弥君,抱歉地看了眼知夜音后开始训斥他:“你现在就别添乱了,本来大家就已经闹得一团乱,你还要在这儿挑话做什么?”

    杨弥君嗤笑一声,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拍开周安眠的手:“呵!我?挑话?怎么,你跟他什么关系那么维护他?我记得他跟我们貌似不是一个班的吧,再说了,追根究底,不也是你带我们来这里,所以才会发生这些破事吗?”

    他现在的模样有些快要歇斯底里了,而他的这番话确实有用,立即煽动了一把火,引得那群人再次将矛头指向周安眠,不一样的是,这次还带上了宋更停,和知夜音。

    这一行来,知夜音与宋更停的配合根本不像是初次见面的样子,自然而然,也被他们规划为同谋。

    他们不需要证据,他们只需要发泄。

    咚咚咚咚!

    楼上再次传来的响声让他们的争执瞬间戛然而止,心凉了半截,想要出去,怕被它们围攻,上去,又不知死活,他们只能踌躇在原地,不知所措。

    宋更停扫视了一遍方才指控他们的每个人的嘴脸,语气淡漠,好似根本没听见那些话语一样,撂下最后通牒后走上楼去。

    知夜音也不再回忆他们的刻薄话语,绕开杨弥君,拉过周安眠跟上宋更停,还不忘朝杨弥君瞪了一眼。

    “我们还是上去吧,一直待在这儿也不是办法。”邹颜没有参与任何一方的斗争,她从始至终都将自己藏于黑暗处。

    他们犹豫片刻后,什么办法都没有,只能跟上他们。

    宋更停最先到达二楼,二楼的布局差不多没变,除了装饰与建造时间倒退外,并无二致。

    知夜音与周安眠也上来后,宋更停站在中央,盯着左边第二间房的门上,悠悠开口:“看来这里的构造,跟清朝一样。”

    他的话让她们半天不知道如何开口,呆愣在原地。

    知夜音强迫自己回过神来,同他站在一块儿,看向那扇门:“你是说,这间客栈是清朝的?”

    是这间客栈,而不是这座村庄。

    宋更停点头,低头将自己的分析都告诉她:“客栈外的一切都不合常理,但是在客栈内却又合理起来了,也许那几道台阶就是两方的分界点,有序的东西出不去,无序的事物也进不来,所以这里除了我们后,空无一人。”

    “至于刚才那群人……我还不是很清楚,但这里肯定发生过什么,并且是在大婚这天。”

    知夜音听着宋更停头头是道的分析,略微惊讶后也补充上自己的想法:“我们出得去,也许是因为我们出去的那个地方,根本不是与客栈相接的地方,而是在下台阶后,扭曲的另一个空间,所以村民们无法看到我们,因为我们跟他们根本不是一个空间的,而当我们再次回到这里的时候,我们早就与现实脱轨了。”

    “这里的白天极其短暂,夜晚是否相反现在暂且不做定论,可疑的香气……感觉更像是焚尸之后掩盖上去的香粉的味道,这个我也是刚才在外面具体闻到更浓烈的味道后才想起来的,到底是不是我就不清楚了。”

    周安眠站在一旁瞠目结舌,听着他们一句话一句话地分析,感觉一阵挫败:“你们……这么短时间就理出了这么多?我还在担惊受怕着呢,根本什么都想不到……而且你们……脑洞是大哈……”

    宋更停耸耸肩,毫不在意:“没办法,写小说的。”

    知夜音抿唇一笑,学他:“没办法,爱做梦的。”

    他们二人的脸皮之厚与默契十足着实让周安眠大跌眼镜,索性无视他们嚣张的嘴脸后,才发觉这里只有他们三人。

    “他们没上来吗?”在周安眠说着转身正要下楼看一眼的时候,知夜音似是想起了什么,急忙跑上前拽住周安眠的胳膊,迫使对方刚迈出的腿不得不收回来。

    周安眠疑惑,知夜音示意周安眠不要说话,自己则仔细听着楼下的一举一动,一声一息,可惜的是,什么都没有。

    宋更停看她的表情,也大概明白了下面发生了什么。

    一片静默,周安眠焦急地看着他们的表情,她什么都做不了。

    知夜音拉着她离开楼梯口,与宋更停一起站在中央后,她无奈地对他们说:“看来这段楼梯,跟外面的一样,也是分界点。”

    此话又让周安眠大惊好一会儿,倒是宋更停一如既往的清冷淡定,仿佛一切他都有所预料,所以并不惊奇。

    宋更停重新将视线投放在那间房间的门上,下定某种决心般走向前,轻轻推开门。

    门很沉重,打开时发出了一阵巨大的吱呀声,挂在门上方墙壁上的红布带被门角勾到,随着门的移动,红布带携着红花一节一节地滑落,躺在地上。

    房间内,血腥味很重,红木床上被褥凌乱,沾上的暗红色似乎是血迹,床帘被撕破,地板上有磕撞的痕迹,蜡烛遍地都是,全然不像新婚之夜婚房内应有的景象,倒像是一场闹婚。

    知夜音捡起地上的一根烧了半截的蜡烛,仔细端详着:“看来……这场婚礼并不顺利。”

    宋更停走到床边,拉开破烂的床帘,掀开凌乱的被褥,淡粉色的床单上,染上了一大片鲜红,触目惊心:“不仅不顺利,还死了人……我记得,当时那群人里面并没有新郎,新娘不在还正常,新郎也不在……反倒不正常了,更何况还是敬酒的时候。”

    一盏烛台被周安眠扶起,烛台上面也沾染了血迹,特别是托台边缘,尤其浓郁。

    她放好烛台后下意识远离,血腥的场景和着那令人作呕的气味让她有点头晕目眩,窒息让她想要赶紧离开这里。

    宋更停与知夜音没有注意到她的反常,聚在一块地方开始对这里搜查了起来。

    宋更停从半开的抽屉里拿出一张老旧照片,捻在手中与知夜音给她的另一张照片反复比对,发现了几点不寻常处,下意识喊知夜音过来。

    知夜音闻声放下手中的帘布朝他走去,也看着他手中的两张照片。

    抽屉里拿出来的那张照片里面没有被抹去的人,且照片中富贵女人与小女孩并未出现于其中,也许不是同一时期的照片,可是表情却又如出一辙。

    “真不敢相信……我妈她是也来过这儿吗?”知夜音拿过那张没有涂抹痕迹的照片,仔细看着,试图找出其它的一点蛛丝马迹,可是毫无收获。

    另一边的周安眠的状态愈加不稳定。她双手撑在梳妆台上,身子微微颤抖着,冷汗顺着额头滴滴流下,呼吸轻微缓慢,双手紧攥成拳。

    她强撑起自己的眼皮,想要看看镜中自己的狼狈模样,却不料,镜中的她不同于她自己,正对她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好像就快要逃离镜中世界,将她拉入深渊。

    周安眠猛地倒吸一口寒气,向后退去,踉跄几步倒在了地上,瞳孔放大,仿佛镜中的另一个自己在一点点剥去她的生机,让她感到窒息。

    她的动静很大,惊到了一旁的两人。

    他们看到周安眠这番模样,才终是如梦初醒般跑到她身边,询问安抚她。

    知夜音不停抚摸轻拍着她的背,在注意到她的眼神变化的时候,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梳妆台上放置了一面镜子,本该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却让她心底不由一惊,急忙攥住宋更停的手臂:“你去看看那面镜子,安眠应该是在里面看到了什么!”

    宋更停看她们的神情,也不多问,起身走到梳妆台前。

    梳妆台上零零散散地倒着各种胭脂水粉,很多张胭脂花片被撕碎,有几张还掉落在了地上,看样子是被谁踩过的,上面还留有印记。

    铜镜的镜面好似是撞击导致,裂开了几条长缝,它照出了房中混乱的景象,却照不出房内活生生的人。

    宋更停不由抬手覆上那道缝,仔细感受着这些痕迹,企图能从中观到当年在这个囚笼中发生的一切噩梦。

    结果显而易见,一无所获。

    他无奈叹声气,转身回到原位,蹲在周安眠的面前,高大的身形挡住了她的视线,她的情绪也渐渐归于平静。

    宋更停见她的情绪缓和后,便将自己看到的一切告诉了她们:“这面镜子照不出我们,也许我们的猜测是对的,我们并不属于这层空间,所以这里的可视物也无法察觉到我们的存在,就像我们无法干预他们一样。”

    “我们也无法干预他们?”知夜音对他的这句话感到疑惑,明明先前那群人才因为自己的动作导致“落荒而逃”,为什么这不算是干预呢?

    宋更停似是预料到她的想法,在她黑色的瞳孔中驻留了片刻后,起身环顾这整间房,同她解释:“如果你将方才那一切都看做是既定事件的话,就可以知道那群知更鸟的到来并不是恰好,楼上的声音也不是逢时,你的那几步只是在推动,而我们只是沿着既定轨道在行进罢了。”

    “从最开始到现在,几乎没有一件事是我们主观意识行为的结果,而是一直处于被动状态,由这个空间的客观意识来主导我们。”

    他的这一番话专业术语太多,差点儿把知夜音和周安眠给绕晕了。

    更严重的是周安眠,本就不适,还被他这么一绕,更加难受了:“不好意思,完全听不懂,可否说些人话?”

    她摁着太阳穴,依靠着知夜音站起身,半倚在她的身上,以防自己二次气血不足而倒下。

    他们三人站在一块儿,时间漫长,黑夜仿佛永远无法被光明更迭,难捱于这无望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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