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早饭时，餐厅坐满了人。
果然，男神们漂洋过海来看望他们在非洲的印钞机了。
早饭过后，领导们都被叫去开了一上午的会。
老板们这次这么全的集体出动，是为了应对伊索比亚货币贬值的危机。大形势分析下不久后会有又一轮的大幅度贬值，老板们的解决方式简单粗暴，就是各种买买买：买地，买楼，买设备，买车...
按照惯例，老板们过来都会大宴三天。
当天晚上全总部出动一起去外面聚了餐。
吃到一半，田姐在老板桌那边喊了可可一声挥手让她过去。
离开座位时雪琴拉了拉可可的手，说：“别怕，有我。”
可可微笑着眨巴眨巴眼睛，底气更足。
田姐：“来，可可拿着。”
可可一到田姐身边，还没站稳，田姐便递了一满杯红酒给可可，那种大的、胖胖的高脚杯。
田姐：“我们可可敬各位老板一杯。”
可可心想：什么情况呀？
平大总：“你们田姐说她过敏不能喝酒，她得找个人替她喝了这杯。”老江湖的平大总看破不说破。
这过敏真的比姨妈还频繁，每个月都要过敏个五六七八次。
田姐：“不是不是。”田姐赶忙否认平大总的说法，转个弯说：“我知道可可想敬各位老板一杯。”
可可心想：我不想，我只想好好吃饭，我的蛋卷才上来。
李总：“自己的酒自己喝。”李总敲着酒杯，似笑非笑的说，像是对大家说，像是提醒。
平大总：“你认怂也是可以的。”
田姐：“不认怂不认怂，我们钢厂从来不认怂。不就是一杯红酒嘛，可可，喝了。别说一杯了，再来几杯都不是问题。快，让他们见识见识。”
可可双手端着这杯红酒，田姐催促着，众人注视着，形势所迫下只得又一次闭眼闷了下去。大家都鼓起掌来，全是‘好’‘可以呀’‘不错’的反应，这对可可而言实在太讽刺。
田姐：“后生可畏。看到没，这就是我们的实力。”
田姐说完，立马又往可可酒杯里倒满一满杯。
田姐：“这第二杯呀，是感谢各位老板对我们钢厂的支持，我们肯定不负众望再接再厉，这业绩绝对不让老板们失望。”
得！
田姐说完看着可可，等着她喝完这杯，已经做好手势要到第三杯了。要是这么急促的喝掉这样两大杯红酒的话，可可的小酒量肯定是招架不住的。
可可：“哇。这喝下去，我就没了。”
田姐：“怕什么呀，有我在，我背你回去。”
可可面露难色，但田姐一直盯着她，也只得喝。这又一杯下去，晕不晕还没感觉，但太撑了。
田姐：“这第三杯呀，是...”
李总：“够了。自己不喝，一个劲儿的让别人喝。都说了，自己的酒自己喝，自己的感谢自己表达。”李总这次不再似笑非笑，而是真笑，笑着打趣田姐。
田姐：“李总，我是过敏不能喝，我要是能喝，我这一瓶我都吹了。”
李总：“我就不信，你过敏喝了这个能死，是吧？让别人代劳呀，这个诚意，不真诚。”李总大笑。
田姐：“李总，让我喝干嘛呀，肯定是小姑娘喝更有意思嘛。”
李总：“可可来，坐这里。”李总指了指自己旁边的空位。
可可开始有点晕了，走到李总边上空位坐下，那本是田姐的位子。
平大总：“她和你能一样吗？你还是怂，不用你认了。哈哈哈哈。”
李总：“你还要敬谁自己去敬吧。小姑娘留下来歇歇。一下被你喝没了抬走了，接下来都看不到，那才是真没意思。”
田姐：“好好好。老板们都这样说了，那我就去别桌看看啦。但是，我们钢厂是老板们所有企业里最不怕事的，老板们放心。”
平大总：“知道你心就不在这里。”
田姐提着酒瓶去了别桌，老板们看她杯子没拿，都心照不宣的笑了笑。
服务员给可可换了新的餐具，喝的有点晕的可可急需吃点东西来缓和一下这个酒劲，。
但是在老板桌，这个转盘是电动的，可可想吃的蛋卷半天它转不过来，又不好意思去手动加速，好不容易等它转过来了，可可赶紧夹上一块，果真呀，这种碳水才是能给人幸福感的东西。
服务员专门上了一份蛋卷放在可可面前，做惯了服务的可可准备把它放到转盘上。
李总：“就放这里把，我一块没吃到。”
可可：“好的。”
李总：“看你挺喜欢这蛋卷的。”
可可：“挺好吃的。”
李总：“美心的蛋卷也好吃，不仅蛋卷，其他点心也都不错。”
可可：“是吧。”
可可这敷衍又做作的回复真是关公面前耍大刀，展现了她垃圾一般的向上外交能力。
可可：“以后有机会都去吃一遍。”
李总：“你多吃点。太瘦了。”
这话，垃圾外交能力的可可又不会接了。
平大总：“王可，李总酒杯空了。”
可可：“对不起，平总，马上。”
感谢平大总。
一直忙着吃，都忘记倒酒了，可可站起来倒酒，这两杯红酒的酒劲让她倒酒都不太稳了，洒到了李总手和手表上。
可可：“哎呀，天哪，不好意思。”
可可心想：真是天杀的田姐，酒让我喝了，人跑了，留我一人在这边伺候...
可可赶忙拿纸擦，她的手指隔着纸巾在他手上滑过时，犹如古代伤人的利器在隔山打牛般撕扯着他的神经。
李总：“没事。手表而已。”
可可有点失措，又用纸擦了一下手表表带上的红酒：“这样就好了，怕被红酒给淋坏了。”
李总：“不会，防水的。”
老板的表，肯定防水的呀，王可你怎么这么垃圾。
可可现在在脑子里已经打了自己好几个耳光，这个脑子，本来就不好用，现在干了两杯酒，更不好用了。
可可：“怪不得这么好看。”
这是社交垃圾目前能想到的最好的回复。
李总：“好看吗？”
可可：“好看。”
难道，不应该好看？难道，这表的设计理念就是丑？难道，老板不是很喜欢这表？难道，....
啊！！！
李总：“喜欢吗？”
可可：“喜欢。”
老板的东西有不好看的嘛？老板的东西敢说不喜欢嘛？
李总：“在钢厂做的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顺心的？”
可可：“配色也好...”
艹！怎么换话题了？
可可：“挺好的。”
李总：“我不觉得。”
可可：“为什么？”
对呀，为什么？这是一道啥题？哪里又做的不好了？不管了，说好肯定是对的，正面的评价至少说明自己是一个积极乐观不八卦的人。
可可：“真的挺好的，大家都挺照顾我的。”
李总：“你比上次还瘦了。是压力太大还是，什么其他的？”
可可：“没有，没有。是我自己没注意饮食。”
总不能说是食堂预算有限，饭菜又差又难吃吧。只能是自己的问题。
李总：“你要是有什么困难可以跟我说，要是想换个岗位或是去园区其他公司也可以跟我讲。”
可可：“好的，谢谢李总。”
说完又，完了。
怎么就习惯性的回复‘好的’？肯定要回‘没困难’呀。
真是社交垃圾实锤了。
李总：“把这蛋卷都吃了吧。”
但感觉李总也并没在意，还好还好。
李总四十多岁，平头，180不到，身材虽不是保养得当，但也不像其他老板一样大肚便便；他的脸细长，五官自带笑意；粗眉，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仿佛能看穿一切。
自从上次喝多被靖子丢下后，可可一直对他带有十二分的戒备心。
雪琴付完款，假装和安排前来接大家回去的司机之间有沟通障碍，跑过来把可可给拉走了，说是去沟通车辆。
在停车场，MOLA一边吃着可可给他带出来的栗子糕，那是Mola的最爱，终于忍不住委屈的问可可，自己的中文真的有那么差嘛？
那委屈不自信的小模样，让可可雪琴两人和在场的其他两个司机都忍不住同时笑出声来。
升职成为‘车头头’的Mola最近一直想证明和提升自己，已经‘着魔了’。
和中方员工沟通已经强迫性的用中文了，虽不习惯，但也不想浇灭他的学习热情，所以都会在‘死个娘会’（四个人，两回）和‘车饱了’‘车饿了’（加满油了/没油了）这样的句子中反复揣摩他想表达的意思。
***
就餐结束，集体安全回到宿舍，老板们还是像以前一样，开始他们的棋牌时间，这也是固定项目。
老板们的棋牌时间对员工来说是福利时间。
一场麻将或是掼蛋下来，输赢时常都在百万比尔以上（人民币汇率1:4），在场观赛或是提供服务的员工都会得到不少小费，要是赶上某个老板得到一副绝佳好牌，那‘打赏’更是丰厚。
棋牌室在可可和雪琴宿舍隔壁，可可从来没去过。
伊索比亚有小费文化，虽然每天都会付出小费，但可可自己却还不是很能接受这个，最主要的原因，是她不会打牌更不会打麻将，所以找不到这其中的乐趣。
可可洗漱完躺床上玩手机，雪琴猛的开门进来一下抱住可可，笑的前俯后仰。
可可：“多少？”可可一秒懂。
雪琴笑的说不出话来，只是伸手比了比。
可可：“五千？”
雪琴笑着点头，然后继续抱着可可摇晃。
可可：“这都可以发家致富了。结束了吗？”
雪琴：“没有。蒋总钱输完了，回去拿钱了。”
可可：“又是蒋总输？”
雪琴：“对，又是他，不过他输了还挺高兴。”
蒋总是所有老板里最年轻的，也是最晚加入的，他年轻的不像一个老板，但又老道的不像一个年轻人。
他父亲在伊索比亚出车祸去世了，他像被迫成长一般的去接手他父亲留下的一切。可可和他之间没有任何来往，甚至没有说过话，但她却从蒋总身上看到，有钱并不一定快乐在真实世界中的存在，他需要承受的实在太多。
咚咚咚。
两人正说着，有人敲门：“可可，李总让你们过去吃水果。”门外传来王晶的声音。
两人四目相对，雪琴回了一声：“马上。”
来人走后，雪琴起身说：“我去给你拿，我再去挣钱。”
可可猛点几下头。
雪琴一会儿拿着水果回来时，可可却已经睡着了。
***
第二天一早早餐时，大家都在讨论去迪拜买车的事。
雪琴告诉可可说，是昨晚打牌时老板们谈论的，过几天迪拜有一个车展，老板们准备那个时候过去买一批车回来。
雪琴：“酒店定的全是七星级的那个帆船酒店。”
可可：“怪不得大家都想去。”
雪琴：“我也想去。”
可可：“你去没用呀，你不懂采购又不懂车，英文还不灵光。”
雪琴：“你可以申请呀。”
可可：“这种好事轮不到我。”
雪琴：“倒也是。排也排不到你。”
有时候说啥来啥。
下午田姐通知可可，让可可准备准备下周去迪拜。
可可：“我？”
田姐：“是呀，就你。”
可可：“我不懂车。”
田姐：“不需要你懂。你去打下手就行。我们就一个名额，我都给你了。你要争气啊！”
钢厂可以说是有着工业城最好的采购清关部，当然了，最好，也最忙；可这唯一一个名额却落到综合人力部身上。
走出田姐办公室，站在走廊，抬头可以看到李总办公室，落地玻璃窗的百叶帘没有拉上，李总正在和他人谈事。
有时候可可真的分辨不出田姐是真为她好，还是别有所图。
这么好的事情轮不到可可，轮到她了，所谓凡事过好必有妖。
一整个下午，可可都在盘算思索着。
翻翻日历，也还不到来例假的日子。索性直接去隔壁买了一杯冰镇柠檬红茶。
晚上吃完晚饭，可可和雪琴像往常一样去散步，可可只穿了一件长袖T，并没有穿外套。
东非高原，晚上凉意十足，小雨季来临，风也带着寒意。
雪琴：“你不加个外套？感冒了怎么办？会生病的。”
可可感叹：“这样的天气最适合不过了。”
她不想去买车，不想去迪拜，不想，都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