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惠看了王靳的作品，的确每一幅都长在她的审美之上，可以说是相当满意了。
只是当年的事，他们家像躲瘟神一般，对她避之不及。在关惠最无措的时候，他们一家人一起瞒骗她。她始终不是圣人，无法当一切没有发生过。
但是既然是工作，就没有被个人情绪左右的道理。
她提前告诉王靳她是谁，也是避免见面后不必要的尴尬。当然，如果王靳自己选择不来了，她也乐见其成。
王靳在接到“瓦涧”电话时，正跟钟文越和王杰兄弟重逢。
这些年王靳作为独立摄影师，满世界到处跑，王杰则定居在欧洲，好不容易三兄弟在上海重逢，热闹不已。
只是当王靳在电话中听到“关惠”的名字时，还是木木地呆在了原地。
放下了电话，他定定地看着王杰，“哥，你还记得关惠吗？”
虽然时间已经过去了二十年，但这个名字依旧深刻在王杰心中。王杰没有说话，只是盯着王靳等待他开口。
“之前有个品牌邀请我去拍新品宣传片，说他们老板对作品风格很有要求，所以希望我见见他们老板。刚刚打电话给我，说...他们老板叫关惠...”
钟文越看着一声不吭的王杰，转头问王靳，“这个工作一定要去吗？”
“我师傅给我介绍的...而且人家出的价格真的很有诚意，关键是很少能碰到愿意尊重摄影师想法的甲方...”
钟文越没再说话，跟王靳两个人互换了一个眼神，等待王杰开口。
片刻之后，王杰轻声问到：“他们约你什么时候见面？”
“后天下午三点，在他们公司楼下的咖啡厅...”
“既然是难得的工作，就去吧...”
王靳好似被大赦了一般，松了口气。
当玛格丽特回复关惠，后天王靳会应约时，她还是迟疑了一下，玛格丽特不明就里地看着她。
因为热搜的事，种皓晚上特意给关惠发了语音消息。
“阿呆老师，连累你被拍了...”
“玛格丽特说了，我就是个司机，脸也只有一团黑影...”
“那么贵的司机我可用不起...我甚至连司机的助理都用不起...”
“热搜的那个照片里连我的车都比我显眼，毕竟我的员工都知道那是我的车，因为那是他们判断老板在不在，能不能上班摸鱼的重要指标...”
种皓忍不住拿着手机捧腹大笑，惹得珊姐跟两个助理一阵侧目。
“你现在是在跟我抱怨，热搜上你不够显眼吗？”，种皓开玩笑的问。
“不是，我想说，跟你在一起特别危险...”
隔了很久，至少半小时之后，种皓才回了消息，不过是认真的探讨剧本。
“阿呆老师，你觉得唐尚杰是个怎样的人？”
“既要又要的渣男，深情又管不住自己的渣男...”
“所以你当时觉得我很贴合角色，是说我很像渣男？”种皓的语气中明显多了一丝丝生气。
“我觉得你贴的是深情...再说，角色的诠释靠的是演员的理解，我相信以种老师的演技，可以把男主演得很温暖的”，关惠作为一个生意人，见风使舵只在片刻间。
显然，这句话很是受用，种皓明显语气软了下来。
“我读了你前两本小说，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小说里的女主角是不是你自己？里面的故事是不是真实发生了？”
关惠拿着手机，思考了许久。
她的确借鉴了一些人物刻画的背景，但是写小说怎么可能只写真实的故事？那得淡的多没味道？
当她还在想着要怎么回答种皓这个问题时，种皓就已经等不及地打来了电话。
“怎么不回消息？很难回答吗？”
“刚刚在处理一点事...”
“哦...我还以为自己问了什么不该问的问题呢...”
“小说里人物的一些背景、习性、性格有借鉴自己和身边的人，毕竟这样更真实。但是故事大多数是编的或者是夸大的，写小说如果不开脑洞，那还不如学术论文有看头。”
“那......如果是你的话，你会不会为了你爱的人跟女主有一样的选择？冒着声名狼藉的风险，去救赎那个人...”
关惠沉默了一会儿，种皓并没有催促，只是静静的等着她回答，“可能...以前年轻时会...但现在应该不会了...”
“为什么？”
“人总会长大嘛...而且...你跟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讲爱情，不如聊聊钱更实在...”
“可是你写的是言情小说唉...”
“嗯...你就当...现实里缺什么，就想在虚幻的小说里获得什么吧...”
挂了电话，种皓拿着手机不自觉地笑了笑。电话那头的女人，成熟冷静，平淡如水的话里总像藏着无数的故事，让人忍不住好奇。
让他......想要探究。
隔日，当老V进来找关惠签字时，已是下午两点五十分。
“惠总，你三点约了摄影师在楼下咖啡厅，还有十分钟...需要我们先下去接待吗？”
“不用了，等下我一个人下去就行了...”
老V前日看着玛格丽特一脸疑惑地从老板办公室出来，就听玛格丽特说：“你有见过老板面试是约在咖啡厅的吗？而且还...提前跟对方报了大名...”
如今听到关惠说要一个人下去就觉得更奇怪了，一般面试她至少会带他们中的一个。
关惠三点整出现在咖啡厅时，一眼就看见了王靳，他本就长相出众，又坐在一个进门显眼的位置。
“好久不见...”，关惠边落座边开口打招呼。
“真的是很久没见了，快二十年了，但你还是那么年轻...”，王靳看着眼前的人，已经完全不是二十年前那个天真无邪的小女孩了，更添了成熟的韵味，但容颜依旧年轻。
关惠并不想继续这些没有意义的寒暄，主要原因是她不想提起二十年前的那些事。
“我们开门见山吧，有了解过我们的产品吗？如果让你来掌镜有没有什么不一样的想法？”
王靳没想到关惠那么的单刀直入，但每每说起拍照，他就能滔滔不绝地说上几个小时，此时他完全忘了坐在角落里的王杰。
这一聊就是一个半小时，关惠很满意王靳的拍摄理念。
“那预祝我们合作愉快...”，关惠伸手做出了个握手的姿势。
王靳愣愣的伸出手，完全反应不过来。以前他每一次看到关惠都是叫她“阿嫂”，但是如今...他憋了半天，想不出一个合适的称呼。
“公事聊完了。你现在怎么样？结婚了吗？”
关惠的聊天节奏真的让王靳有点转不过弯。
他愣了愣，“嗯...前年结婚了，去年生了个儿子，这个是我们一家三口的照片”，说时王靳在关惠面前亮了亮手机屏保图片。
照片上的女孩眼睛大大的，很是时髦，两人很般配。
“看着很幸福...”，关惠眼神有些空洞，像是要把手机看穿。
说起老婆和孩子，王靳又露出了沉溺其中的傻笑，“是挺幸福的...”
“幸福就好......”
“我哥他......”，王靳吞吞吐吐的，但是话还没说完，就被关惠打断了。
“之后工作上的对接，会由品牌部跟进，我还有事先走了。代问钟文越好...”
整个过程，王靳除了在聊拍照理念的时候脑袋是清晰的，其他时间都是懵的。
他完全跟不上关惠的节奏。
等关惠走出咖啡厅，王杰快速的坐到了王靳面前，“聊什么聊那么久...”
“哥...人你也看到了。如果你想把她重新追回来的话...我劝你三思...她已经不是过去的关惠了...她简直...就是个女魔头！”
虽然关惠刚才全程保持微笑，但是王靳还是觉得...有点害怕...
王杰眼神一直盯着桌上的咖啡杯，“二十年了，总会有变化的...”
“说实话，我现在自己也有了孩子。如果当年我是关惠的爸妈，我会恨死我们这一家子人的。”
当年王靳年纪还小，家里人让他不要告诉关惠关于王杰的消息，他就听话地不说。关惠问了他很多次，说有很重要的事情找他哥，甚至哭着哀求，他都佯说不知道。
“哥，你为什么突然想要追回她？是因为她现在有钱了还是因为你真的喜欢放不下？但是我觉得无论是哪种，以她的智商，你都不可能成功。你当初为了三百万跟个富二代走了，这件事无论你多有苦衷都洗不白的。要说你喜欢放不下...你离婚也好几年了，前几年怎么没见你回来找她？”
“前两年不是航班少，回不来嘛？”，王杰还在试图辩解。
“品牌部给了我她的手机号码，她的号码一直就没有换过，就算回不来，你有主动联系过她吗？还有，你要怎么确定她还是一个人？”
品牌部给王靳的手机号码是关惠特意吩咐的，给个人号码。
倒不是有什么企图，只是给了号码和名字，让王靳更加确认是当年他所认识的那个关惠，他可以选择不见面。
“哥，我觉得，你欠她的太多了，甚至连一句道歉都没有给过她...”
这些话王靳一直憋在肚子里，算是一家人和和气气的体面，但并不代表他认同当年他们一家人的做法。
话刚说完，王靳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品牌部拉了一个群，关惠也在其中。
“感谢王靳愿意为我们拍摄新一季的产品宣传照，以后重点内容可以在群里沟通，麻烦品牌部给到摄影师足够的支持！”
从关惠进到前台，一路走进办公室，公司里的人就能感受到老板气压很低。进办公室前她吩咐玛格丽特通知品牌部走流程、拉群，告诉她和老V不要打扰她，下班后没什么事早点回家，然后就把自己关进了办公室。
品牌听说老板见完摄影师心情很不好，也不敢过多揣测，不到五分钟就把群拉好了。关惠很官方的一句话之后就再也没有安排他们工作了。
“王先生，您还在公司楼下吗？如果方便的话，可以今天就签合作协议！”
王靳看到品牌的同事私信给他的消息，感觉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刚刚的那番聊天，的确把气压压得有点低。这会儿收到消息，他想也没想，“我先到楼上去签合作协议，哥...你不用等我了！”，说完就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