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溪华

    无为寺建于唐代,是大理国时期的皇家寺院,这里几乎没有什么游客,是一个藏在苍山密林中宁静的之地。

    车子停在无为寺停车场后,三人沿着灵鹫山门而入,一路都是山间美景,身旁是大树,溪水,水清如镜,微风徐徐。

    宁无忧又想到了师傅,如果不是因为她,师傅现在也应该和寸溪华一样,在这山野仙林中,自在如风吧。

    邱池察觉到她的情绪,捏了捏她的手。

    很快到了正门,王雄军按照约定在门口等着,邱池陪着宁无忧入内。

    这里不同于那些网红打卡寺庙,宁静,也没有鼎盛的香火,一路往深处走,连僧人都没有遇到。宁无忧汗颜,不会是她想错了吧,这寺庙里好像都没有人。

    “二位施主,是否遇到了困难?”一位小僧在他们身后观察许久,俩人不像是来拜佛求缘,倒像是在寻人。

    宁无忧和邱池也都双手合十回应小僧,“我们前来寻找一位故人,叫寸溪华,还劳烦您为我们引路。”

    小僧像是意料之中的点了点头,他等待来寻寸溪华的人已经很长时间了,“二位随我来。”

    由小僧指引,没走一会,就来到一处独立小院,门关着,小僧帮她们开了大门后没有进去,而是用手引他们入内:“二位找的人就在此处。”

    小院不大,正对门一栋小木房子,二层,宁无忧和邱池敲了敲一层中间屋子的木门。

    “进来吧。”里面传来回应,声音有力。

    轻轻一推,门便开了,屋里陈设很简单,最里面木柜上供奉着佛像,佛像前点着莲花灯烛火,桌上摆着供奉的水果。

    地上左右两排摆着蒲团,寸溪华盘腿坐在右侧,没有剃发,但头发已经微微发白,虽上了年纪,却没有老态,长相英气,身着僧服,右手持已经盘红的小叶紫檀,他没有看他们,依旧盘着佛珠,闭目养神。

    宁无忧和邱池跪坐在他身侧,见他一直未睁眼,宁无忧只好先开口,“师祖,我是杨海的徒弟宁无忧,他是邱池。”

    寸溪华微微睁眼,打量跟前跪坐着的两人,“我早已不问世事,二位又因何而来。”

    来的人不是杨海,他已了然,倒底还是出事了,他当然知道俩人因何而来,只是给不给,他说了算。

    “师祖,师傅出事了,对不起,是我连累了师傅。”宁无忧说到这,转了个方向,朝寸溪华跪拜 ,没有起身。

    寸溪华这时候才正眼看杨海的徒弟,算她懂事,没有开口直接要东西,“起来。”他的声音里没有任何情绪。

    宁无忧直起身子,对上寸溪华的目光,这也是她第一次见这位养自己师傅长大的人。

    他的眼中没有欲望,也没有戾气,而是风轻云淡和一些无力感。

    “出事那天,师傅去见了王永辉,我被埋伏在茶园里的人断了腿,师傅将我送到山下后又往回了茶园,然后就.....”宁无忧没再说下去,再一次回忆起那天,声音再次梗咽。

    邱池不方便出言只能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师傅临走前留下一句话,逼到绝境时,灵鹫山上走,因为许多原因,我们只好前来打扰。”她收回眼泪,直视寸溪华的眼睛,希望他理解。

    “他希望你不要参与这些事,显然你没有听他的。”就如同杨海没有听他的一般,这两人,都身陷漩涡,不愿意走出来,而杨海还是太心软,追究搭上了自己的命。

    “我身在局中,又如何能全身而退,只求问心无愧。”宁无忧又怎么愿意参与,可由得她选吗?绑架事小,可王雄军要是没完没了的骚扰,她不愿意连累别人。

    “问心无愧?”寸溪华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一般,笑出了声,“你既寻上门找我要东西,定是想把那东西又交回原主手里,继续助纣为虐,又怎敢说出全身而退这样的话。”

    “多少能力做多少事,我现在的能力只足够保全自己,让身边的人不受我所累,师祖既做过主事,也应当能明白我的苦心。我不知道师傅在您这放了什么东西,但这东西不见了,那些做坏事的人就会收手了吗?我明白师傅的用心良苦,但我有想守护的人。因为这东西,我的平静生活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打破。”宁无忧又何尝不想让他们不得好,可是现在她有的选吗?就算换了身份,不一样还有人找上她来,现在是王雄军,以后可能还有别人。

    寸溪华苦笑,他活到老,还没有一个丫头通透,他又怎会忘记做主事事的事,他要是能忘记,也不会来这。

    他看着眼前这个眼神坚定的小丫头和他身旁的男孩,脑中突然浮现很多他以为自己早已忘记的旧事,那是杨海每每和他讲起来都带着笑的往事:

    宁无忧是杨海进茶园工作的的第二年遇到的,当时她还是个小孩子,一脸的天真无邪,看见杨海躺在地上睡觉就蹲在他身旁告诉他绣娘们的教导:直接躺在地上睡觉,会拉肚子的。

    然后将自己小小的外套脱下来给他垫上,特别自豪的说:叔叔垫着这个睡觉就好了。

    小小的女孩儿,白白净净的像个糯米团子,认真盯着他一副他不垫就不罢休的倔样,很是可爱。

    杨海心里一暖,不忍心垫她的衣服,起身问她怎么一个人来茶园,父母呢?

    宁无忧说她没有父母,和几位绣娘一起生活,绣娘刺绣累了,想来茶园看看绿色,让眼睛休息,她也想让眼睛休息,就跟着来了。

    现在绣娘们在那边和采茶的阿姨聊天,她觉得无聊就自己瞎逛,然后就看见了叔叔。

    杨海也是孤儿,倒是突然疼惜起这个女孩儿。他牵着她去找绣娘,告诉她以后想休息眼睛,都可以来茶园找他,他会一直在。

    宁无忧兴奋的直点头,转头就告诉绣娘们自己认识了一位帅气的大哥哥,以后绣娘们忙时候也有人陪她玩儿了。

    自豪的模样惹得绣娘们和茶农们一阵哄笑。

    久而久之,杨海便和宁无忧熟络了起来,有次杨海在练武,被她看见,觉得帅气极了,便吵着自己也要学,还像模像样的认了师傅,还磕了头。

    再往后,宁无忧出现时候,身边总跟着邱池,杨海觉着宁无忧身边有个人保护也挺好,自己终归是不能保护她一辈子。便对教邱池上了十二分的心,邱池生的高挑,觉悟高,学习能力强,随机应变能力也强,学了几年,倒是让杨海觉得颇有当年寸溪华的风范。

    寸溪华回想起这些,再看着眼前这已经长大的女孩儿,心中不免感慨,时过境迁,现在却物是人非。

    寸溪华向来不干预杨海的选择,杨海毅然决然要去邱家的茶园干活,还有收宁无忧这个丫头为徒弟,甚至把他教的功夫又尽数教给邱池,每一件,他都不过问。人生怎么活,还是自己选才有意思,杨海喜静,茶园很合适。而宁无忧的出现,也算是给他枯燥的生活增添了一些温暖。

    而他是寸家举家选出来的主理人,他推脱不了也推不得,身居高位,许多事情身不由己。他向往无拘无束,和弟兄们练武吃酒的闲散人生活,可他当上主事后,忙的顾不上先前的朋友,时间一久,大家结婚的结婚,出远门的出远门,那种昼夜喝酒畅聊人生的生活成了过往。

    再位第十年,他提出传位,下一家是邱家,可邱家前辈推脱说他们选中的人还在读书,让他再做2年。他只能硬着头皮,又干了2年,那些黑色地带的事,让他犹如悬着脖颈在刀尖上走,一不小心,脑袋就会落地。

    邱黎学成归来,他第二天就让位走人,走之前见了杨海一面,希望杨海随他走,可杨海居然为了宁无忧不愿意离开,他也只能作罢。

    此后便去了苍山兰峰东麓无为寺,一身衣服鞋履外,他没有带走任何东西,不再过问山庄的事。随着邱黎的愈发强大,他这个前主理人也渐渐淡忘在山庄众人的视线。

    今天,还是第一次,除了杨海以外的月溪人,寻上他。

    寸溪华从右手取下一串沉香手串交到宁无忧手上,上面还挂着一个小巧的葫芦,“这是你师傅唯一留给你的东西,你要的东西就在葫芦里,敲开便是,你们走吧,别在来了。”

    宁无忧接过手串,又跪拜了一下,“这一下,替师傅拜您,师傅最是尊敬和敬佩您,我想最后问您一件事,师傅出事钱一天并没有出门,是怎么把东西交到您手中的呢?”

    寸溪华盘着手串,缓缓道:

    “他是没有来见我,他很少会来见我,一年就一两次,说来也奇怪。”

    寸溪华自己选择进入无为寺后,几乎很少再下山,他对山庄厌恶至极,也讨厌行尸走肉的自己。

    可杨海出事前一周,他总梦见这个收养的孩子,梦见他刚被送来时眼中布满阴云的模样,也梦见他越长大越沉默,但梦的最多的是他越走越远,怎么喊都喊不回来。

    起初,寸溪华并没有太在意,兴许是太久未见,可心里却越来越不安。

    所以他决定,下山回山庄找杨海。

    蹭着晚上,他偷偷溜回月溪村,到杨海家时,人不在。

    快11点,杨海回来时,满脸疲惫,见到他一愣,甚至没有反应过来。

    “怎么下山来了?”杨海说。

    “你是不是遇到事了?”杨海来见他,从不说太多山庄里的事,只说他教徒弟什么功夫了,她徒弟有青梅竹马了,逃不开他那徒弟,却从不说自己如何,所以寸溪华到杨海死前一个晚上才知晓,杨海在为一个冷血疯子卖命,这还是他找别人问道的。

    “小事,很快就能解决,不用你操心。”杨海不想再让他知道那些糟心事。

    “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寸溪华见他心事重重的模样,不免担心。

    “自己能解决,不过,既然你来了,确实交给你是最稳妥的。”杨海在没见到寸溪华之前也在为把这东西放哪里最适合头疼不已,现在觉得给才溪华最稳妥,没人会想到在他那。

    杨海把一个葫芦扔给寸溪华,你替我保管好,顿了顿,像是想到什么,又把寸溪华送他的沉香也给了他,“顺利的话,我尽快去取回,要是没去。”

    “没去怎样?你在做什么危险的事?又是为了你那徒弟?杨海,你可以选择过你自己想要的生活,一直都可以,包括现在。”寸溪华打断他说出那些不吉利的话,他实在不忍心看杨海难受。

    “没有那么夸张,快了。”杨海想起宁无忧缠着邱池有说有笑的样子,他应该可以放心把她交给那小子了。

    “这葫芦里装的不是什么好东西吧?”寸溪华自然很了解那些雇主的德行。

    “嗯,一些罪人的名单,没有密钥,打不开,也毁不了,麻烦。”杨海无奈道。

    “仅此一次。”寸溪华将东西收入兜里,“等你回来。”

    “喝一点?”

    “嗯”

    那是寸溪华最近一次见杨海,也是最后一次,那之后,他再也没有出现,寸溪华知道,他出事了,只是不愿承认罢了。

    “你带走手串吧,我留着也没有用。”

    宁无忧和邱池拜别了寸溪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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