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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狼王传说

    两人再没交谈。四周静下来,只听见茶水在炉中滚滚。飞雪刺骨,狗吠与家畜的鼾声捻揉。呼啸的北风如同打在唐瑛的心间,搅得她心乱如麻。

    唐瑛垂眸盯着舍公泡茶的手,似是在沉思。

    舍公长叹一声,问道:“王爷打算回去否?”

    此问不止面上这一层含义,唐瑛摸不透舍公的意思,犹豫许久,选了个中规中矩的答案:“若无征召,地方官员不许擅自离开辖区,本王自然也当遵守。”

    舍公撩起眼皮,看了眼唐瑛。这个眼神,同朝堂前左仆射的那一眼何其相像。他不再多言,从几桌下方拿出两只落锁的匣子,放在唐瑛跟前。

    唐瑛的视线落在舍公不住颤抖的双手,敛目问道:“舍公身体可好?”

    舍公将手放回袖中,低眉顺眼地答道:“劳烦王爷挂心,老臣对这具破锣身子骨有数。这是年轻时落下的病根,现如今年岁渐长,愈发严重罢。”

    “不说这些。”舍公呵呵笑,解释道:“这两只匣子,一只装着天门关战略布局图,一只是事记,记载着天门关所有大大小小发生的事情。这两只锁是臣来的时候临时加上的,若王爷想换便自行换了就是。”

    唐瑛收下两只匣子,低声道谢。

    第二炉茶好了,舍公再度为两人倒茶。或许是年岁渐长,舍公看见有为的年轻人,总是觉得心中宽慰,忍不住再多提点两句。

    “除却这些,还有一件事情王爷需要知道。天门关背靠霄山,此山高深狭长,如刀刻斧凿,终年瘴气丛生,野狼成群。这些王爷应当知晓。”

    “自然。”唐瑛道。

    “但是王爷有所不知,在天门关,或者说是北原,流传着这样一则神话故事。据传霄山深处有一狼王,浑身雪白,体长一丈,可通人语,若狼王现身,则意味着天下灾难将至,生灵涂炭,这件事王爷可知?”

    “幼时曾听祖母讲过,略知一二。”

    唐瑛不解道:“不过是个口口相传的故事罢了,有何需要在意的地方?”

    唉......

    舍公一声长叹,蕴含的情绪颇为复杂。

    他‘咚’一声俯身跪在唐瑛身前,唐瑛来不及阻止,讶异道:“舍公这是做什么?可别折煞本王了,快快请起吧,有什么事可以仔细说来,不必如此。”

    “臣做了一件……天大的错!事!”老者哽咽道,摊开手,悚然地看着手心的泪,满心满身的疲倦。

    一瞬间,已然垂垂老矣。

    唐瑛心绪浮动,却还是耐心地问道:“所谓何事?”

    “十六年前的,臣在此地例行巡视。突然,天门关的瘴气消失殆尽,暴露出整个关口。之后从圣地那头,显现两位仙人,一男一女,是夫妻二人,抱着他们的孩子。臣主动上前,尽显热情周到。他们许久不曾下山,不懂世间秩序。当晚,便决定在此处歇脚。”

    “十六年前……”唐瑛低声重复道,有些疑惑:“那不正是本王随高宗前来天门关迎战齐珀伦的那一年,本王怎么不知道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舍公避开唐瑛探寻的视线,嘴唇嚅嗫,却怎么也回答不出。他剧烈喘息,瘫坐在坐垫上,颤颤巍巍地掏出一样东西,交到唐瑛的手中。

    一块玉碟。看起来造价不菲、做工精美,上面刻着一个字‘渊’。

    舍公缓口气,接着道:“臣不欲为自己辩解。是臣骗了他们,做尽恶事,终得报应。这件事纳罕也知情,不过还请王爷莫要向纳罕问起,臣告诉王爷这件事,是想提醒王爷,天门关不是个太平地,还需小心为上。”

    唐瑛没被舍公糊弄过去,追问道:“后来发生了何事?”

    舍公沉默半晌,他整理好因为动作幅度过大而弄乱的衣袍,刻意避开这个话题而谈论其他:“......王爷,有没有听过北原的传说?”

    “什么?”唐瑛对舍公的隐瞒心生不喜,说话的语气也就算不上好。

    “传说中,上古时期,天昏地暗,狼患层出不穷,到处血流成河。圣地的仙人们听闻世间惨状,下山相助。至此天地和日月得以重现,而狼群也被赶往霄山深处,轻易不得出现在人类居住的地方。”

    原来是这个故事。

    唐瑛点点头,神色缓和不少,仍是皱着眉:“听说过。舍公是想说因为你的错误,将会导致狼群重返,而仙人不再相助的局面吗?”

    舍公似是被这段话所连带的景象吓到了,浑身一颤,后背冷汗直流。他唏嘘几声,无比悔恨道:“臣是大启人,本是不信北原这些无法考究的传言。可是……就在三天前,臣在天门关往右,看到了狼群的痕迹。”

    舍公低下头,瞳孔放大,似乎在回忆当时的情形。

    他缓慢且细致地复述道:“那天,天气很不好。白毛风刮了数日,冷的不行。纳罕让臣歇歇,停掉巡视的任务。他是出自善意,但是臣依旧拒绝了。”

    “真的冷,风忒大,裹挟着拳头大的雪团,砸在人的脸上、身上、马腿上简直没法动弹。当时,臣是退缩了,准备下令让众人撤退。就在这一刻,臣的正前方,一只大雪包里面,腾跃出两只灰白的狼!”

    “那种眼神,那样的目光,凌厉且危险。身后有人抬起刀,点燃火把,想要主动出击。”老者不赞同地努努嘴,不满道:“年轻人不知道传言,臣知道。制止他们后,两只狼看了臣一眼,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踪影。”

    “或许是舍公多想了?两只狼,可能是因为天寒地冻,不小心跑到这的。”

    舍公不赞同地摇头,低声道:“王爷不知,臣之所以认为白狼王归来,是因为自从六十年前,天门关都再没出现过狼的影子。”

    “平日里本王还是听闻过狼群出现在北原的消息,舍公怎么说天门关没有出现过狼的影子?”唐瑛皱眉道。

    “王爷有所不知,平常的那些,都是未开灵智的,黄狼,灰狼,不成气候。可是灰白色的狼,臣只在白狼王的狼群里见过,这说明什么,意味着······”

    铛,铛,铛——

    呜——

    簌簌——

    一连串的声响自外传来,起先是钟人打锣的声,清脆响亮;之后绵长厚重的号角声传至千里;最后,门帘外有几声细弱的摩擦声,伴随马匹粗重的喘息。

    不知不觉中,已是黄昏时分,瓢泼大雪早就停住,只剩下沥沥雪花,在半空中飘飘扬扬。

    凉风灌进唐瑛的棉袍中,她侧头看去,有人从外探头进来,是舍公的仆从。

    仆从察觉到唐瑛的视线,战战兢兢地俯身行礼,闷声道:“东都的车马早就停在外头了。王爷,大人。”

    两人连忙起身,仆从跟在身后,一前一后地走出去。

    外头冰天雪地,所到之处满是皑皑白雪,鼻尖嗅着缕缕野地的清香味,颇为心旷神怡。近处,一架拴着两匹快马的马车深陷在雪地中,人马都盖着薄薄一层雪,确实是等了有些时候。

    唐瑛朝老者行礼,两人目光交错之时,唐瑛朝舍公郑重道:“虽然本王暂且不明白你说的那些话,但是天门关对本王意义重大,这里的人,本王会尽所能去保护。至于白狼王,本王也会继续追查,定会给你一个答复。”

    多谢王爷!多谢……老者颤抖地低吟,眼中含泪。他望向远处的群山,目光中夹杂着落寞与伤怀。突然,他猛地朝群山跪下,庄重地行过大礼。

    这是对自然、对养育这片土地的山灵最崇高的敬谢。

    唐瑛沉默地扶起老者,两人行礼告别。

    雪地里的车辙蜿蜒曲折,渐渐没了踪迹。不过短短一面,她并未记住对方的面孔。只记得那抹向着大山跪拜的身影,以及几声轻到要被北风吹散的感谢。

    这真的是……唐瑛叹口气,准备重新返回主帐告诉纳罕老者的离开,以及商讨一番关于老者口中的白狼王和那两匹灰狼。

    ——

    刚靠近纳罕毡帐,还没进去,便被浓郁的香气勾走了魂。

    唐瑛挑眉,抬手掀开门帘,向里看去。只见正中间摆着一口大锅,正咕噜噜地冒着泡,香气从那传出,萦绕满室。

    天门关天黑的早,不过将将酉时,帐外已然黑黢黢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帐内点了油灯,加之灶台的火光以及炭盆零星的火点,也算得上通明。

    布日固德瞅见门口的唐瑛,招呼她过去。

    “王爷来的正巧,晚饭差不多好了。今天打猎的人们收获不错,猎到几只黄羊和兔子。纳罕得了其中一只黄羊,尝尝,鲜得很!”

    布日固德正在剔肉,把肋骨上沾着的碎肉剔下来,便能炖一锅肉粥。

    唐瑛沉默地看着,丁点大的肉末,东都人连瞧都不瞧,在这里却是个宝。她心事重重地想,这边寒冬漫长,缺衣少食,生活艰难。

    东都的老爷夫人们,知道这些事吗?东都的皇帝,理解这种苦难吗?

    好在唐瑛很快被纳罕爽朗的笑声感染,也随之扬起笑容。

    她快步上前,拥住瘦削的纳罕,暖融融的火光绣在纳罕银白色的发丝边,温暖且明亮。唐瑛轻轻地嗅着舅祖父身上独有的膻味、草味、雪花味混杂的气息,只觉得安心。

    纳罕格外喜爱这只东都来的、正值壮年的雄鹰。他慈爱地抚摸她的发顶,视线再一次不期然地落到那珠玛瑙坠子上。他咧开的嘴角微僵,暗自叹息,领着唐瑛坐下,将一碗热气腾腾的羊肉汤放在女孩的面前。

    “快喝吧,鲜得很嘞!”看着唐瑛享受的面孔,纳罕神色稍缓,状似随口一问:“这在东都可是喝不到的美味,听说你在宫里长大,不知道额格其有没有做给你吃,她是极爱这些的,每年都嚷着要阿布(爸爸)做给她吃。”

    说话间,地毯上铺满食物。一整只黄羊被开膛破腹,做成各式各样的美味。肉汤的鲜香,肉片的顺滑,骨头肉的嚼劲,羊泡子的轻薄,配合着北原特有的奶茶,叫人欲罢不能、缠绵悱恻。

    映着锅底的火光,唐瑛的脸被照的通红、满黄。她抓着手把肉,丝毫不顾及形象,吃得满嘴流油、油光满面。

    在肉汤的油光下,在羊肉的腥膻味中,伴着北原的民族音乐,她的脸颊映出橙红色的光晕。而那双平日里灰黑的眼眸,此刻竟显出几分油绿的影子,再看那深邃的眼窝,高挺的鼻梁以及浓密纤长的睫毛。

    这不全然一个漂亮俊逸的北原公主,哪里看得到东都大启人的痕迹。

    纳罕看得痴了,连手里的肉也忘记吃。透过少女簇着眼泪的眸子,老人的脑海里显现出另一个美妙女子的身影,使得他也不由自主地淌下泪。

    他抓住唐瑛的手腕,满面欣慰,从前襟里掏出一只镯子,不由分说地扣上去。

    “你不要拒绝这个。额格其离开前,把这个镯子留给我。现在物归原主,送到琅的手上,我心满意足。”

    纳罕松开手,仍旧流着泪,声音颤抖:“我的额格其,是北原最美的女子,嫁给东都的皇帝,那是绰绰有余!”

    布日固德神色大惊,慌忙扣住纳罕的肩。急促喊道:“够了,够了!阿布格(祖父)你喝醉了!别说,再别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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