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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重生归来

    崇远十八年,库勒城。

    唐瑛身披战甲,站在窗边,向远处望去。

    春夏之交,却因接连三年的长冬,使得本应长满新芽的草地只剩下黄褐色的土地,如同病入膏肓的老者的脸;而战争,又为这片土地增添了绝望和恐惧。

    城墙外,满地堆叠的尸体,分不清是哪家儿女。

    “……还是没有。”唐瑛长叹道,收回视线。

    半月前城中补给快要告罄,她便修书请求增援,而后让信鸽带去东都城。

    可是,一直到今天都没有任何增援。

    唐瑛心事重重地盯着墙上挂着的作战部署图,心思却越飘越远。她很清楚,她和她的这些将士们,被东都城的那些人放弃了。

    不,是皇帝,真是她的好侄儿。

    唐瑛牙关紧咬,目光阴翳。

    早在之前,她便察觉到了皇帝的猜忌和不满,却并未放在心上。她想着,自己为国为民、肝脑涂地十余载,扶大厦之将倾,挽狂澜于既倒;而皇帝由她一手培养,应当懂得她的苦心。

    结果——真是想不到,这皇帝小儿竟不顾百姓安危,也要做出这等荒唐事。

    可笑,可笑至极!

    “主帅。”有人走来,打断了唐瑛的思绪。

    来人是唐瑛最为得力的副将。他满脸肃杀,战甲上的血液还带着余温。

    他朝唐瑛行礼,沉声道:“今年冬季漫长,今夏国受灾最重,牛羊全死光了。他们没有退路,跟疯狗一样不要命地攻城,增援再不来,恐怕——”

    唐瑛没立刻作声,她负手而立,问道:“城中百姓撤离的情况如何?”

    “基本都撤离了。”副将答道。

    唐瑛侧过头,西沉的太阳将半边天染成昏黄。

    她看了一会,转身抽出背上的重剑,率先走出阁楼,冷冽道:“既如此,大启的战士们,让我们给那些戎人一点颜色瞧瞧!”

    “大启的将士,可不是吃草的绵羊!”

    “是!”众将士嘶声裂肺道:“为保家园,杀了戎人!”

    余音震天。

    而此时,今夏国大军攻破城门,一双双绿油油的眼睛泛着饿狼般的凶光。

    唐瑛不闪不避,翻身上马,剑锋直指今夏国统帅。

    “吁——”黑发黄眼的男人停住马,抬手止住周围想要上前阻挡唐瑛靠近的下属们。他面色平静,目光凉凉地划过唐瑛的脸,不敢放松警惕。

    他一抬头,示意唐瑛有话快说。

    “你若主动投降,本帅留你一条命。”唐瑛淡笑道,目光极具傲气。

    黑发黄眼的男人皱眉,抬手搭弓,瞄准唐瑛的眉心。

    ‘咻——’箭矢离弦。

    唐瑛挥剑格挡,箭矢被锋利的剑刃斩断。

    金石撞击声带来了开战的讯号,两方人马向前冲锋,刀枪剑影,所有人都杀红了眼。

    可惜以少敌多,终究还是力不从心。

    大启将士们很快被分散围剿,最后,只剩下唐瑛一人。

    “死在你的手里,也算实至名归。”唐瑛仰躺在地,剧烈地喘息,口中不断涌起的血水呛得她连声咳嗽,心口流出的血液在身上汇聚成血泊。

    男人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唐瑛的眼睛逐渐暗淡,直到彻底黑沉。

    他之前就听说过这位大启的护国大将军唐瑛,传言将她形容为有勇有谋、奸诈狡猾的悍将,今日却以这样荒谬的方式失去了生命,大概就连她本人都未曾预料到。

    今夏的士兵早已攻进城中,男人闲散地打马走在城中,惋惜地想,若不是大启朝廷拒绝为唐瑛提供援助,他们二人谁胜谁负,尚不好说。

    那个死在他剑下,拥有壮阔一生的女人,若是有重来的机会,是否还愿意效忠于大启王朝。

    男人忍不住想,若是能够与唐瑛并肩作战,似乎比杀了她更加让人兴奋不已。

    可惜人死不能复生……

    ——

    “殿下,殿下?”

    唐瑛猛地睁开眼,下意识地捂住胸口,只觉得心口剧痛无比,被利刃洞穿的感觉仍旧清晰无比。

    可是,这具身体的心口完好无损,丝毫没有受过伤的痕迹。

    怎么回事?她疑惑地想,自己不是已经战死了吗?

    再看侍女,是跟唐瑛从小一块长大的贴身丫鬟,名叫金钗。可是……金钗早在她战死之前就因急病离世,况且眼前的金钗分明比她记忆中的要年轻许多。

    唐瑛刚想说话,却似乎是病了许久,嗓子粗哑,难以发声。她抓起桌边的茶杯一饮而尽,才出声问道:“现在是什么日子了?”

    金钗歪头想了想,轻声回答道:“崇远八年,立春。殿下您忘了?前几天殿下练武的时候摔了一跤,直接晕过去了,可把奴吓坏了。陛下还亲自陪了两天,今早儿朝会才走的。”

    八年。唐瑛怔怔地想,她这是回到了过去?她抬起头,看着周围既熟悉又陌生的场景,只觉得头晕目眩。

    谁曾想将死之时的一瞬之念,竟是真的被上天捕捉到了。

    唐瑛垂下眼帘,对此五味杂陈。有时候,重新走过从前的路,是需要莫大的勇气。不过……她叹口气,站起身,沉默地盯着靠在墙角的重剑,眼前浮现出前世战场上猩红的血海,以及那一双双或喜或悲的眼睛。

    她承载着无数将士冤死的灵魂,那些年轻人的血液在她的身上流淌,让她从不缺乏动力。她只怕自己没有手刃东都狗贼们的机会,她恨得要命,甚至想现在冲进朝堂,一剑斩下皇帝的脑袋!

    但是,理智告诉她,若想真正守护千千万万的将士和百姓,需要周密的计划和完全的准备。唐瑛定了定神,努力回忆前世这天发生了什么。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前世的今天,户部尚书被革职,本属于她掌控之中的户部被皇帝拿走。之后,她因相信皇帝而一步步拱手让权。

    最后,落得个冤死沙场的下场。

    前世的她并不在场,仍旧在昏迷。

    这一世,她终于看清了皇帝小儿的真面目,知道那样一副体贴温顺的外表下面藏着怎样的歹毒心肠!她也明白,只有掌握权力才能够做到她想做到的一切。

    她不会再退让。

    除此之外,还得想办法离开东都。现在东都所有人明里暗里都盯着她,若想要大动作的筹谋布置在东都根本不可能实现。

    况且,以退为进,方能化险为夷。她离开后,那些安插在朝廷中的人才能够继续安稳地蛰伏,只待时机成熟……她便杀回东都,报仇雪恨!

    “金钗。”唐瑛淡淡地唤道,眉眼凌厉,气势高盛,“更衣,束发。既然本宫已经醒过来了,那便要去参加朝会,断不能懈怠啊……”

    ——

    朝会上人潮汹涌,皇帝端坐在最上首,神色温和地听着百官汇报。

    今天的人来得格外的齐,人群中,一名白发苍苍、老龙终态的大臣走上前,弯下腰,态度恭敬:“启禀陛下,臣有事启奏。”

    他是先皇留下的老臣,任左仆射一职,德高望重,在朝臣里有着极高的话语权。既然他主动开口,就算是皇帝也要给几分薄面,于是颔首默许了。

    “北原大都护府的大都护前几日写信求乞骸骨,臣思付他年事已高,确实不适合继续留在边疆。再者臣与他多年好友,有心帮衬,故特来请求陛下准允。”

    不过一个高不成低不就的官职,皇帝有心卖给左仆射一个面子,遂大手一挥,爽快地答应了。

    见皇帝准允,左仆射也没退下,慢悠悠地接着道:“若是如此,北原大都护府的大都护一职便空缺了,不知陛下心中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人选嘛……”皇帝没有立刻回答,拖着长腔懒散地说,并不上心。

    这时,朝臣中又站出一人,是尚书令。他年岁尚轻,皮肤黝黑,说话粗声粗气,不像文臣,倒像是武将。

    只见尚书令一站出来,皇帝马上展露笑容,区别对待显而易见。他身子前倾,目光炯炯地盯着中书令,道:“爱卿这是有何事要奏?”

    “臣不才,刚才听到左仆射大人的话,猛然想起前些日子户部尚书被革职,现下也是无人应职。特来询问陛下有无合适的人选。”

    尚书令低头抱拳,说话也谦虚得很,似乎这件事真的只是突然想到的。

    左仆射幽幽地瞥了眼中书令,温吞地开口:“哦,是吗?那还真是巧的很。”

    “仆射大人见谅。”中书令愈发谦逊。

    皇帝才不管他们里头的这些虚与委蛇,兀自高兴。他状似沉思地闭眼,手指轻轻点动。好半晌过后才睁眼,满脸笑意地讲:“朕以为——”

    “陛下。”

    一声平地惊雷起,唐瑛自外大步走来,步伐稳健,面容肃穆。

    皇帝从小最怕这位他捉摸不透的皇姑,甫一看到她,立即变了脸色,仿佛一瞬间回到了那个跪坐在软榻上被皇姑训斥的泪流满面的小儿郎。

    他神色几变,最后定格成一张虚情假意的笑脸:“皇姑可算醒来了,身体好些了没有?来人,赐座!”

    见一旁的宦官面色惨白,久久不动。皇帝一脚踹在宦官的背上,怒骂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别让皇姑站久了!这大病初愈的,万一又复发了,就该是皇侄的不是了。”

    宦官连声应是,战战兢兢地抬过椅子放在唐瑛身旁。

    唐瑛一身玄色朝服,束发带冠,五官艳丽且逼人。她淡淡地瞥了眼宦官,只一眼,便把宦官吓得动弹不得,只能连滚带爬地回到皇帝身边。

    她不甚在意,只慢条斯理地抚平衣服上的褶皱,目光冷淡地盯着高位上皇帝的眼睛,也没推辞,缓缓坐下,沉声道:“燕亲王唐瑛,参见陛下。”

    那样的目光,无端地令皇帝感到恐惧。他僵立在座位上,只觉得脊骨发凉,一时间竟是无法说出话来。

    百官见状,遂开始交头接耳,话语言谈声嗡嗡不绝。

    “够了!”皇帝一声低吼。百官立刻噤声。

    而唐瑛仍旧四平八稳地坐在原处。

    皇帝牙关紧咬,阴狠地剜向唐瑛,恨不得单单用目光在她身上刮下来一根连皮带肉的骨头。唐瑛这样的举动,简直是抓着他的脸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而他却连一句责骂的话都不敢说,好不恼火!

    “皇侄不才,不知皇姑抱病上朝,是有何要事相商?”皇帝按耐住心中的诸多不满和恼火,咬着后槽牙,面上依旧挂着微笑。

    唐瑛抬起头,目光淡淡地望向他,想到的却是前世战死沙场的几百名弟兄。当时坐镇东都的,正是她的好侄儿。

    多狠心的人啊,就因为他的一己私欲,无辜冤死千千万万的将士和百姓。

    也罢!

    唐瑛垂下眼帘,双手交叠抬至额前,态度恭敬,让人无法挑出毛病来:“臣自请辞去摄政王之位,任北原大都护府大都护一职,即日启程。”

    此话一出,原本寂静无声的人群哄然炸开。

    这大都护可不是个好职位,北原大都护府位于天门关,单说其恶劣的气候环境就已使无数人畏惧不已。更别说大都护一职,可是意味着要在那个穷乡僻壤的地方奉献大半青春韶华,没有人愿意。

    可是权势滔天的燕亲王唐瑛,居然自请前去!

    她安的什么心,又有什么筹谋?所有人同时想到。

    皇帝也是满腹诧异,满头雾水地看着唐瑛,并不作声。他被唐瑛突如其来的招数搞昏了头脑,压根不知道该下怎样的断决。

    “臣,自请前去天门关,望陛下准允。”唐瑛又重复了一遍,语气如常,让人分辨不出她究竟是早已布局谋划,还是当真随口一提。

    “皇姑为何如此生分?若是要走,也当提前同皇侄说一声才是。”

    皇帝虽然觉得唐瑛一走,再无人压在他的头上,乐的自在,却又怕唐瑛在筹谋些别的计量,几番较量,皇帝竟是不知道该如何答复,只得先搪塞些别的话。

    “朝堂之上,理当为臣”唐瑛淡淡道。

    唐瑛的态度使皇帝恼怒不已,他想,自己不过将将开始收拢权势,这些权势也本应属于他才对,而皇姑就因为这样的事情要给他下马威。

    怎么?皇姑难道以为他不敢做出这个决断吗!

    不过一个大都护,她想要就让她去好了,左不过一年半载她也会反悔来请求自己,到时再求着要回来,可没有那么容易!

    “准!”皇帝金口一开,便已成定局。他身心俱疲,不愿再应付底下这些各怀异心的奸臣贼子,于是起身,袖袍一挥,消失在帷幕之后。

    即使皇帝已经走了,唐瑛仍旧周到地行礼答谢,这才起身准备离开。

    今天的朝会散的让人心惊胆战,众人三三两两挤着两旁,不愿挨上唐瑛,唯恐被冠上‘燕王派系’的名头。

    倒是左仆射丝毫不避讳,众目睽睽之下走到唐瑛的面前,开了口。

    “王爷原是不必如此,血浓于水,在陛下的心里,孰轻孰重,还是算得清楚。”

    左仆射与唐瑛曾有一段短暂的师生情谊,这些话唐瑛本不必接下,但她还是停下脚步,半真半假地答道。

    “雏鸟羽翼未丰、嗷嗷待哺,自然需要照顾;但当其逐渐长大,有时候啊……我们这些人,反而会阻挡它展翅翱翔。本王是自愿的,陈公不必忧心。”

    左仆射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叹息道:“……王爷会回来吗。”

    “本王不知。”唐瑛眸色黑沉。她横望飞扬的屋檐,上面歇着三两只嫩黄的鸟儿,正叽叽喳喳地互相说着话。

    “但是本王累了,也疲倦了。”微风拂起她的长发,如抓不住的流水,“陈公应该明白这个意思。本王突然觉得这一切都很没意思,不如纵情山水、做些陶情适性的雅事。”

    陈公听此,摇了摇头,叹息一声,也没有说懂与不懂,径自行礼告辞。

    唐瑛看着陈公远去的背影,再回头望向恢弘的宫殿,淡淡一笑。她并不介意陈公误解她的意思,若能传到众人耳中,那便更好。

    接下来——唐瑛转过身,面色冷峻。

    好戏才刚刚登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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